周路感到自己神經(jīng)異常，說出去是需要勇氣的，因為正常人不會相信。若是他把這個細(xì)節(jié)告訴醫(yī)院的話，大概愛人會被精神病患者的烙印加身，最后關(guān)在精神病院里終老。他記得那個畫面，陳玲在地下室，滿嘴顏色，而原先的油畫不見了。
“兄弟，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了?！?p> 不用說，大家心照不宣，劉曉斌的麻煩不比陳玲少，起碼陳玲看起來還能行走、站立、說話，而這些劉曉斌都做不到。
待到半瓶酒下肚，周路已經(jīng)醉意朦朧，腦子想不動事。
劉群還在喝，他酒量真不錯。
“哦！——哦！啊嗚……哦?。 ?p> 怎么？！
劉曉斌叫起來了！
劉群迷離的望向二樓，狼狽不堪的爬上二樓，喉嚨里泛著酒氣。
劉曉斌的腦袋歪斜嚴(yán)重，幾乎是要從肩膀上‘掉’了下來，木偶似的掛在膀子上，他嘴巴喔成一個小圓，神經(jīng)質(zhì)的抖著：“嗚嗚嗚……哦……嗚。嗷嗚！”
“乖乖?。 ?p> 劉群裂開大嘴，哭泣著沖上去抱住兒子：“乖乖??！爸爸在！爸爸在！”
“啊啊啊啊——哈哈啊啊——”劉曉斌沒笑，他的嘴巴在哈氣，在控制不住的叫喚，沖電視機(jī)嘶鳴，眼仁凸出，血絲翻涌：“啊啊嗚嗚，嗷嗚！喔喔喔！”
“嗚嗚嗚?！?p> 他抱著兒子，抽泣不斷，跟著兒子類似哭聲的聲音后頭喊著。
周路站在房門口。
很久。
……
十分鐘的撕裂讓人煎熬，他們都很累了，劉曉斌睡著了。
劉群將他抱到床上，會意的一笑，還以為這個小家伙一輩子都不會睡覺了呢，現(xiàn)在他睡了，好。
……
叮咚。
叮咚。
周路離的近，前去開門。
老姑來了，還有劉群的同事，姓宋。
“您是？”
“我是劉群的鄰居，就住前面的13號，我姓周。請進(jìn)吧?！?p> 宋先生問：“劉群人呢？”
“他好幾天沒休息了，剛睡著?！?p> “哦……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先走了，你們聊吧。”
半是主人的客人，周路就是，留人家吃飯不合適，你沒這個權(quán)利，他想到用什么話來挽留對方，但又覺得沒必要，只有笑著目送宋先生離開。
周路請老太太坐在沙發(fā)上，給她倒茶。
“你是劉群鄰居??？”
“對?！?p> “哦，我是他老姑唉，呵呵呵。”
農(nóng)村女人，性格可愛，老太太笑起來跟個孩子似的，有些靦腆、有些直爽、還有些傳統(tǒng)。
她雙手扶住茶杯：“小群的小子是什么情況噠？”
“他……嘶?！敝苈肥种腹垂疵夹模骸斑@怎么說呢，他坐在電視機(jī)前，一直發(fā)呆，好像魔怔了。不吃飯、不睡覺，也不眨眼，來過一個醫(yī)生，說他中邪了，所以劉群才給您打電話的。您以前聽說過這種情況么？”
“沒有。”
老太太順嘴補(bǔ)充：“我在農(nóng)村哦，是給人看過不少病，也給人家小孩喊過魂，但太專業(yè)的東西，我還真不會?，F(xiàn)在想找到這類人也難，哎喲麻麻，嘖，如果孩子真有大問題了，我不一定插的上手。”
“您解決過類似的麻煩？”
“有過幾例?！?p> “我想問問，您聽說過有人吃油畫……吃……就是吃那種人不能消化的東西么？”
老太太眼睛一狠，身子前后搖晃，細(xì)想著：“聽說過的，但我沒有見識過唉。我見過的情況，要么是風(fēng)水，看房子的，要么是人做的怪夢，毛病都是小毛病?！?p> “那您對鬼神之事，有了解么？”
“稍微懂一些，比如我看到菩薩，曉得哪個菩薩會發(fā)光，是不是真神，我信佛教的。”
話在‘問題’周邊打轉(zhuǎn)，周路已經(jīng)試著把話題往重點(diǎn)方面引了，可怎么覺得這個老太太就是旁敲側(cè)擊，不直接點(diǎn)題。她莫不是個半桶水吧，只能搞一些燒香拜佛的東西，對大事完全不通竅。
叮咚。
嗯？宋先生又回來了？
周路輕步去開門，是他太太。
“陳玲，你不在家休息，怎么出來了？”
“我來看曉斌，我知道他的病?！?p> 陳玲的眼珠不對，不像是直視周路，分開了，黑色的瞳孔，一邊一個，東西分叉。
“老婆，你眼睛怎么了？”
“我沒事，我很好，我去看劉曉斌?！彼崎T進(jìn)入。
“唉？”
老太太看見陳玲進(jìn)門，笑開：“你是他婆娘??？”
陳玲也笑，笑的弧度，可以撕裂她半張臉：“我是唉?！?p> 她這一笑，老姑就皺眉了，人的臉，能有那么大的張馳度？像蛇一樣，皮膚成了橡皮筋。
周路在后面拽著她。
“陳玲，別上去，劉群跟孩子剛睡著，等等吧?！?p> 陳玲就在沙發(fā)側(cè)面坐下，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極不自然。
她這個模樣，令丈夫難受。周路干澀的對老姑笑笑，坐在她和太太之間。擋著擋著，老太太還是前傾后仰的看陳玲。
“阿姨，您喝茶?！?p> “嗯?！?p> 老太太對茶沒興趣，對陳玲有興趣。
“阿姨，您喝水唄。”
“嗯……”
“您抽煙么？”
老太太拉周路挨近自己：“你婆娘懷孕了？”
“嗯？沒……有吧，我說不清楚?！?p> “傻瓜了不是，你婆娘有沒有娃娃，你個大老爺們不曉得？”
“阿姨，您還是喝水吧?！?p> “我瞅著她不正常?！?p> 老太太嘴皮子一翻一翻的，帶質(zhì)疑的搖頭，口吻堅定：“唔，不正常，她的精神不對。”
“那個，您還是喝水吧?！?p> 周路掏出煙，咬在嘴里，他左邊的老姑眼珠直射右邊，他在中間，汗毛都直豎。
煙，沒心思抽了。
“唉，你婆娘這個樣子，多久啦？”
“有幾天了?！?p> “去醫(yī)院看過？”
“嗯?！?p> 周路害怕這個不深不淺的對白，要么就能解決，要么就干脆別提，你總像看怪物似的看我的妻子，這算什么回事呢。
“醫(yī)院看不好吧？”
陳玲坐著，沒動，而她的眼仁轉(zhuǎn)過來，面容‘驚喜’的盯著老太太。
“陳玲——你，要不你先回去吧?！?p> 眼仁轉(zhuǎn)回去了，又繼續(xù)看白墻。
周路坐的難受。
“阿姨，我去給你做點(diǎn)吃的吧，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要不我先給你開個電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