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姻緣
楓露殿里，夜已深，“公主，您用些粥吧，一天未吃東西了，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嬤嬤，我吃不下，露珠，怎么樣了”
“公主，鐘粹宮那邊把人拖去了亂葬崗，按您的吩咐，裝殮完送回老家了”
“依老奴看，這露珠本就是蕭貴妃的人，此次貴妃以她父母兄弟的性命相逼，她背叛了您，您就別念著她了”
“嬤嬤，你說，人心怎么能這么狠毒呢？”，相思將頭埋進(jìn)膝蓋里，痛苦出聲，她真的忍不住了
在鐘粹宮，露珠撞柱后，她就要哭出來，她強(qiáng)忍著，到含章殿。一個活生生的人，早上還在給她梳頭，晚上卻已躺在了冰冷的棺木里
她是驕橫跋扈，囂張狠毒，她發(fā)落過許多人，可她從沒有害過誰，蕭貴妃的惡讓她唾棄，蕭氏身上背了那么多條人命，她怎么能安心睡覺
“公主，粥涼了，我再給你熱熱去”，嬤嬤實(shí)在不忍見她如此
更深露重，相思披了衣靜靜地坐在窗前，月亮還是又大又圓，可她再也看不見了
露珠就像一把刀，被蕭貴妃直直插進(jìn)了她的心臟，她身受重傷，卻還要對眾人笑臉相迎
膝蓋上的淤青還沒有消，上了藥就好多了，那個茶盞的威力還真不小，胸口還在隱隱作痛
她雙手交叉，回抱自己，夜里真冷，可她只想一直坐著，太傅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天亮了
“公主，你怎么一大早坐在這里？”進(jìn)來侍候她起床的小姑娘有些面生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紅玉，公主可是要起床了？”
“起吧”
剛用完早膳，含章殿里的張公公就來請了，相思今日穿的是素服，月白色的素裙，頭上挽著一支碧玉簪，其他半點(diǎn)裝飾也無
張公公直接帶著她去了后殿，“公主，您在這兒稍等片刻，前邊還有事，奴才告退”
“有勞公公”，張德勝是武帝身邊的紅人，闔宮上下沒有不敬著的
偌大的后殿只有她一人，想必是被武帝提前清出去了。
前殿，陸歷穿著大紅朝服，向武帝施禮，每日上朝發(fā)言奏本的總是那幾個，太平時(shí)期，武將上朝基本是旁聽
誰知今日下朝后，被武帝單獨(dú)留了下來，不知武帝叫自己所為何事
武帝看著殿下英俊的少年郎，心想，相思嫁給他未必不是一樁好姻緣，看陸歷是越看越滿意
武“你可知游湖那日你與公主傳出許多謠言來？”
陸歷身姿挺拔，逆著光站在晨曦里，清冷而不高傲
“微臣近日忙著軍中事務(wù)，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武帝嗤笑，“德勝，把東西拿來，給他看看”
陸歷心下疑惑，接過那張紙，紙上謄抄著幾位言官給武帝的上書，其中多處提到公主言行不端，和自己私相授受
隱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紙張已被捏的變了形，可他什么也不能說
陸歷屈膝跪下，“望皇上明察，微臣與公主清清白白，公主言行也不似他人所說的那樣”
“那你說，公主的言行是什么樣？”
陸歷重重磕倒于地，“微臣一介武夫，卻也知公主行事端方，此事是微臣的錯，微臣當(dāng)日言行有失連累公主，請皇上責(zé)罰”
武帝對陸歷這個態(tài)度還是很滿意的，事實(shí)真相已經(jīng)不重要了，流言傳成這樣，試問京中還有哪個敢娶靖華公主，“事已至此，再發(fā)展下去于你于公主都不利”
陸歷面容鎮(zhèn)定，身形正直，一字一句道，“微臣愿一力承擔(dān)此事，但憑圣上裁斷”
武帝捋著胡子，眉眼間是笑意，孺子可教也。“既如此，朕將公主許配給你可好？”
陸歷驀地抬頭，面色猶豫，幾欲開口，武帝一雙眼眸銳利地看著他，莫非，他不愿？
“能娶公主是微臣的福分，只是委屈了公主”
相思站在幕后，聽到這句話，直接走了出來。殿中幾人見了她，臉上神色各異，武帝無奈地?fù)u了搖頭，陸歷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相思出來，走到陸歷身邊，朝著武帝跪下，“父皇，這樁婚事只會讓兒臣淪為天下的笑柄，兒臣沒有做錯，陸統(tǒng)領(lǐng)也無需為此擔(dān)責(zé)，請父皇收回成命”
陸歷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原來，她不愿
武帝無奈道，“發(fā)什么小孩子脾氣，以你現(xiàn)在的聲譽(yù)，京中哪個敢娶你？”
“便是無人娶，兒臣也不嫁，兒臣自認(rèn)行事無虞，問心無愧”
“胡鬧，你能說服朕，可你能堵住悠悠眾口嗎？你是朕的女兒，朕何嘗不想你能幸福安康”
相思垂著頭，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胸口酸澀，她對不起陸歷，對不起武帝，也對不起露珠
“成了婚，你便搬去公主府住，朕也不再拘著你，好好過日子”
謝了恩，兩個人一道出了含章殿
站在風(fēng)口上，兩人同時(shí)止住了腳步，再往前，陸歷便要出宮，她也要轉(zhuǎn)彎回楓露殿
兩人一時(shí)無話，相思先開了口，“對不起，這事是我對不住你，以后時(shí)機(jī)適宜，我便請旨和離，我不會綁著你一輩子”
他知道她心中并沒有自己，因著自己和蕭如意的事，牽扯她進(jìn)來，是自己委屈了她
他很想說能娶她是他三生有幸，可是話一出口卻變成了，“無妨，這也是權(quán)宜之計(jì)”
相思覺得心中悶悶的，年少時(shí)她總想著嫁給陸歷，可現(xiàn)在老天將姻緣砸到了她手里，她卻再沒了之前的心境，人都是會變的
“我走了”
陸歷點(diǎn)頭，看著她轉(zhuǎn)身離去，目光凝聚在她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抹身影
二人自那日分別再沒了聯(lián)系，陸歷依舊每日練兵，相思過的忙忙碌碌，直到賜婚的圣旨昭告天下
自詔書頒布，京中輿論就換了個方向，沒有爵位，也非世家，竟能娶到公主，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眾人很是羨慕陸歷，這種運(yùn)勢不是誰都有的
皇帝嫁女，百姓們比自家嫁娶還要高興，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此事，陸歷聽到了，相思也聽到了
當(dāng)晚，李慕就約了相思出來喝酒，他很想見見她
相思如約而至，天下第一樓的包廂里，李慕喝的昏天黑地，相思伸手去攔，李慕使了力和相思較勁
“師傅，你十萬火急的叫我出來就為了看你喝酒嗎？我不能和你待太久”，陸歷的事就是最好的教訓(xùn)，如果她做的夠好，就不會惹出這許多事
“你不說話我就走了”，相思作勢要走
“不要走”，李慕踉蹌著起身，攔在了相思面前
“你和陸歷的事是真的嗎？”
“謠言是假，婚事是真”，相思抬頭看李慕，他神情落寞，眼中也沒有了光彩
“你知道嗎？本來這樁婚事是我李慕的，我定國公府要什么沒有？”，他一腳踢翻了酒壇，看著相思的樣子像是要將她碎尸萬段
李慕的兇狠嚇到了相思，他總是嬉皮笑臉，沒有正形，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是一副濁世偏偏佳公子的模樣
看著李慕近乎癲狂，相思有些害怕，“李慕，你冷靜些，便是沒有謠言，我也不會嫁你”
李慕一把拉住了相思，“怎么會？論家世，論才華，我哪一點(diǎn)兒比不過他？”
相思欲掙脫，李慕攥得越緊，“李慕，感情的事勉強(qiáng)不來，我不嫁你，同樣也不會嫁他”
李慕松了手，又坐回到榻上，掂了一壇酒，舉過頭頂，兜頭澆下
相思轉(zhuǎn)身推門出去，門外是李慕的小廝，“你家公子醉了，早些帶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