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紋鎖許久沒有人打開過了,甚至落下了一層灰。一只月光下白得慘淡的手掌撫了上去,房門應聲而開,屋里的黑暗和外面霓虹燈閃爍的世界仿若從未有過交集。
白及赤著腳走進了屋里,將整個城市還僅存的一點煙火氣徹底隔絕在了屋外。
摸黑尋到了客廳里的沙發(fā),全身痛得快要散架的骨頭才有了來之不易的支點。就連白及自己都分不清是胸腔還是咽喉里發(fā)出的一聲無意識的悶哼,繼而整個人都栽了進去。
漆黑一片的房間里門窗禁閉,就連窗簾都是被人緊緊拉起來的。空氣,也是那種透不過氣來的灰塵感。
或許是環(huán)境太過靜謐,每一個動作都會被放大數(shù)倍。白及對于房間里的一切更加敏感,他用手肘勉強撐了一撐:“誰?”
桌上玻璃瓶里的插花無風自動,一片花瓣飄飄然落在了他懶懶垂著的掌心里,沒有想象中的輕柔,它已然枯萎了很久。
原來,他這么久沒有回來過了。
“你竟然還存了口氣?”沙發(fā)往里一陷,有人坐在了旁邊的位置。
白及的眉眼舒展了一些,可嗓音依舊是一片干澀:“怎么?看到我還活著,你很失望?”
都什么時候了,命都要保不住了,還學別人裝瀟灑?“瘋了,真是瘋了?!鄙磉叺娜瞬辉俸桶准岸纷欤仟氉云鹕黹_了房里的燈。
刺眼的白光驟然落下,蟄得白及閉了一閉他那狹長的眼眸,許久才適應了這光亮:“柴黑,如果我沒記錯,這法子還是你親口跟我說的?!?p> “是我說的不假?!卑咨臒艄庹樟亮宋堇锏囊磺性O施,也照得來人的膚色愈發(fā)得黑黢黢的:“可我也告訴過你吧,欲速不達?!?p> “我的事,不用你管?!卑准皩㈩^埋到屈起的臂彎里,光亮下他的痛感更重。已經(jīng)不知道熬過多少次這樣的痛苦了,每一回咬牙強忍的時候都好像走到了極限,可每一回卻還在苦苦支撐。
為了什么,他也說不太上來,可能就是不死心吧。
“其實我也不急?!毙詹竦哪腥穗p手插兜,極力裝出一副人如其言的樣子:“你不用……”
“可我急!”白及更加頭痛了,攥緊的拳頭一下子捶在了面前的桌上,咣當一聲脆響,刺耳得很。
“哎……”柴黑拉開了窗簾,讓外面的月色灑進來一些,稀釋了這濃黑的夜:“還有三次,最后三次。如果你實在撐不住,就停一停。”
“就三次而已?!卑准叭嘀栄ǎ耆菬o意識的答話:“反倒是你,記得說話算話?!?p> “那你,多保重?!辈窈谛闹獎癫粍尤?,只從懷里摸出了一個小瓶,放在了客廳的桌上:“這個你吃了,最起碼讓你不會那么難受。”
“柴黑?”白及將瓶子收起摩挲在掌中,再看房間時,空蕩蕩的,哪還有那個人的身影。
多少年過去了,城市的夜晚簡直亮如白晝,科技改變下的生活日新月異,可柴黑給他的東西卻越來越敷衍,甚至走上了倒退路。
這還是所謂的寶瓶嗎?塑料制品,還是那種一腳就可以踩爛的劣等材質。
白及無奈地搖頭笑了笑,從里頭倒出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這顏色,確定給他的不是巧克力豆?
用溫水服下,痛感倒是減輕了,胸口上好似被壓的那塊千斤巨石也疏忽消失了。
白及做了一個夢,夢里的他對待人和事還是懵懂,只是那時山間的晚風送爽,他一直都被一個懷抱緊緊護著。
西西西最近對回家這件事都有了陰影,可惜附中雖然是寄宿制學校,可周末學生還是要回家的。
仔細想想,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害怕回家路上的?好像就是從發(fā)現(xiàn)了江穎天被人堵在巷子里開始吧。
人最怕的就是聯(lián)想。西西西這么一聯(lián)想,徹底否定了之前可能是白及的想法。其實這種感覺最大的可能,應該是那個學生欺負江穎天不成,所以才轉而跟蹤上了她想找機會下手而已。
好說歹說,西西西才成功說服了西東東,讓哥哥接送自己放學。
“不是我說?!蔽鳀|東直到走在馬路上還忍不住嘮叨:“你都這么大人了,還讓我接送,丟不丟人。”
“嘮嘮叨叨,都一路了。你要是個男人,能不能不要這么多話?”西西西也忍了很久,終于一拳下去,砸在了西東東的背上。
西邢軍和向萍工作忙,家里一共就這幾口人,看來看去,也只有西東東最清閑了好嘛:“再說,不找你找誰?一天天的,就知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睡大覺?!?p> “你再這么說,我把你就扔下了?。 蔽鳀|東嘴上不肯低頭,可看著他們面前的一條馬路,他卻口不對心地握緊了西西的手。
“切,口是心非。”就知道,哥哥這個人啊,哪里都好,就是那張嘴,休想從他嘴上占便宜。
西西西過了馬路剛想吐槽幾句就被自己的哥哥一臉嫌棄地甩開了手:“本來看你學習累還想買點板栗親手剝給你吃的,這下看來也沒有必要了哈。我的板栗,不給小白眼狼吃?!?p> 有板栗吃?西西西這才明白為什么放著近路不走,西東東偏要帶她繞遠,原來是為了這條路口上出名的糖炒板栗。
“別嘛。”西西西見好就收,對于她來說,變臉并不是什么難事:“哥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我剛剛說話就是放屁,聽個響就完了唄?!?p> 西東東作勢就捏緊了鼻子,“好臭啊。”嘴上依舊欠打,可雙腿還是很利索地去排隊了。
西西西背著手站在原地看著依舊熱鬧的街頭,最近被人跟蹤的那種惶恐可算是沒了。
看來果真被她猜中了,都是學生,在學校里能充當個校霸,可出去了照樣什么都不是。這不,不過是看到一個個子和年齡都大一些的人而已,就這樣慫了啊。
“嘖。”西西西越發(fā)得意地忘了形,忍不住在街邊自言自語了起來:“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然告到你再也不敢來學校?!?p> 話音剛落,身后背著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扯住,西西西甚至都來不及說句話就被人帶離賣板栗的那家店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