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找到了

　　西邢軍私底下已經(jīng)不停地在向向萍使眼色了，沒想到這說出口的話還是這么直來直去。他在一旁陪笑了幾聲，拿出了平時在職場上應(yīng)酬的那一套來：“白及，你阿姨她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們兩個想著……”

　　什么是好心與善意，他還是能分得清的。白及的笑意加深，端正了坐姿，修長的手指握緊了桌上的易拉罐，里面的啤酒基本沒有動過：“我一直在等啊，不過我想，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了?！?p>　　“這樣?。　毕蚱己臀餍宪妰蓚€人如釋重負地互看了一眼，又動起了筷子。

　　“爸爸，你別喝了吧?！蔽魑魑饕膊皇且迨执笕说氖虑椤Ｖ皇峭谝粡堊雷由?，白及和西東東喝的是黃色的啤酒，西邢軍卻是白色的白酒。這，差別是不是有點大？

　　西邢軍應(yīng)該是喝多了，臉上都有點燒紅。

　　這個樣子，西西西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那回據(jù)說是爸爸被革職停薪，一家之主的爸爸肩膀?qū)捄?，好像從來沒有什么事情是他扛不下來的。但卻在那幾天里一下子瘦脫了像。整日里借酒消愁，噴云吐霧的，不到深夜時分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大概是觸底反彈吧，這種情況沒有持續(xù)多久。單位的檢查有了結(jié)果，西邢軍不僅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上，還在原來的職位上順利升了職。

　　可自那之后，爸爸的酒癮就戒不掉了。這些年西西西不是不知道爸爸常常晚歸就是因為在外應(yīng)酬。

　　比起入睡之后被玄關(guān)處的噪音所吵醒的煩躁，更多的其實是悶悶的心疼。

　　她只是更緊了緊被子，沒有爬出被窩，沒有讓西邢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大人的擔(dān)子應(yīng)該很重，他們也時常需要一個肩膀依靠，需要一個樹洞傾訴。

　　如果她出去了，是不是大人那一點點苦心維持的堅強也會動搖呢?

　　西西西明白，樹洞和肩膀，并不會是她和哥哥。至少在長大之前，都不會是了。至于長大，那似乎又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西邢軍擺了擺手，一定要說自己沒有喝多，卻把好為人師的一面給露了出來：“白及啊，我和你阿姨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免費幫西西補課又不要錢。以后……”

　　咣當一聲，完了，西邢軍怕是要斷片了。

　　西西西知道，西邢軍這是真的喝多了。第一次忘記了這是有她和西東東在場的場合。等等，爸爸剛剛說了什么？

　　只自顧自心疼的西西西猛然回神，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了白及，神情慌亂極了：“白，白及哥哥？”

　　“咳！咳！”白及用拳頭抵著嘴唇猛烈咳嗽起來。他怎么著也不會想到，喝多了的西邢軍怎么是個大漏勺？明明之前說好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的。

　　不過，能看到她這樣手足無措的樣子為什么心里居然會暖暖的？而且，居然學(xué)會了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疊詞了，這比之前那種看似熟稔，實則缺乏親切的感覺簡直強上太多。

　　以后都想看她這樣慌慌張張，手足無措的樣子怎么辦。

　　白及趕忙壓下心頭的這股沒來由的惡趣味和莫名竊喜，現(xiàn)在的重中之重是他要把眼前的這一關(guān)過了才行。

　　西東東左思右想也覺得這事匪夷所思，在他的認知里，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我早該反應(yīng)過來了，那天你在校門口就很反常！說！什么陰謀？”這不是他一人的認知，應(yīng)該是所有人的認知。但是所有人，也不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和單獨個體劃上等號的。

　　他是質(zhì)問的口氣，但他卻更相信自己眼前的這騷包小帥哥。

　　西東東心里甚至還盤算起了家里雇到這樣一個免費勞動力可以撿多少便宜，省多少錢。沒辦法，富養(yǎng)女兒的觀念實在深入人心，西西西就是一個吸錢的無底洞。

　　“東東！”向萍也因為西邢軍喝多之后的口無遮攔而大吃一驚，不過這會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怎么說話！白及還是不是你舍友了？”

　　白及不急不忙地從桌上拿了一瓶果汁，繞到了自己對面西西西的座位旁邊給她倒?jié)M：“因為，白及哥哥覺得因材施教。而且，有教無類不是嗎？”

　　西西西有點懵。難道是她語文學(xué)的不好嗎？為什么前面還在夸她是一個好苗子，后面似乎又否定了這種說法?

　　白及看了她許久，顧及到了人家的家屬就在身邊，終于收斂了某些情緒：“我什么都可以教你，只要你想學(xué)?！?p>　　我什么都可以教你，只要你想學(xué)。

　　好像，有點朦朦朧朧的曖昧？

　　這話可以有許多理解方式，在西東東眼里，他似乎撞破了白及見不得人的秘密。

　　而在西西西眼里，這算是為“有教無類”做進一步的解釋了。

　　“阿姨，真不用我送你們嗎？”晚上的風(fēng)涼，吹散了那些在餐廳里被捂出來的潮濕汗意，白及整個人舒爽多了。

　　西邢軍早睡過去了，開不了車。向萍和西東東一人一邊架著他鉆進了后車座，等到安置好一切后，西東東才走到了白及身前站定。

　　我去！本來是想用蔑視的眼光示威一下的。可這貨也太高了吧，自己這么高的個子居然還得仰視。

　　西東東不動神色地退開半步。等到覺得脖子沒有仰得那么酸的時候，他才把自己的兩根指頭伸出來，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了白及的雙眼：“我盯著你呢！勸你不要瞎打主意?！?p>　　白及目送著那輛QQ消失在霓虹閃爍的街角盡頭，收回了視線。

　　他懶懶地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身后的車上，才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城市上空那些早已看不清楚的星星光芒。

　　不要瞎打主意？西東東難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不過想想也是，他的眼神都那樣露骨了。刻意回避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別人又為什么不會發(fā)現(xiàn)呢？

　　我找到你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久到夜空的燦爛繁星都寥落隕滅。

　　不知道你呢，愿意找到遺失的我，又需要多久。只希望那一天不要太久，不要等到夜空里一顆星星都看不到了。

　　有個秘密，我想親口告訴你:

　　我怕黑，很怕很怕，如果有一天抬頭發(fā)現(xiàn)天上一顆能照亮的星星都沒有，我怕我就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