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正午時,林魚跑回客棧,見他氣喘吁吁的樣可將文娘嚇壞以為兩位大仙出了什么事,等林魚解釋才知他為兩位仙人引路后仙人便讓他先行回來。
“那你跑什么呀!”文娘松了口氣,朝著林魚翻了白眼,一手拍打林魚的肩膀。
林魚傻笑著回她:“我這不是怕半路上有妖獸嘛!”
寸心看著兩個人在自己面前打情罵俏的模樣嘴角竟也不禁勾起,無意間腦中回想起文娘的話,她與楊戩也曾有過美好、幸福的生活……
“要吃飯了,快去洗洗手端飯去還有叫楊公子也一塊吃飯?!蔽哪镆贿厡⑹稚隙吮P的菜一一擺放在桌上,一邊朝著林魚說。
“楊公子?”林魚疑惑地看向文娘和寸心問道,“楊公子回來了?”
文娘忽然看向寸心,只見寸心似是有些出神,翹了翹眉帶著戲謔的語氣道:“小白公子臨走前悄悄和我說了,楊公子從未離開過客棧。”說著文娘眼珠子朝著屋頂看去。
林魚看了眼寸心,會意地笑了笑,忽作肚痛,捂著肚子一副急痛的模樣,快速地說道:“哎呀!茅房,我要去茅房!白姑娘看來得拜托您去叫楊公子下來了?!闭f著還未等寸心反應(yīng)便快速地沖到客棧后院。
寸心有些苦惱地看向文娘,文娘立即轉(zhuǎn)過身嘴上一邊說著,“哎呀,鍋里好像還有東西再煮呢!”雙腳不停地往后廚去。
寸心看著越走越快的文娘和早已飛奔遠去的林魚,竟覺得有些可愛,暗暗搖搖頭,只是他們想要撮合她和楊戩的算盤打錯了。
寸心抬頭看向屋頂,心中暗想,他為什么要一直跟著她,回去安心做他的司法天神不好嗎?他們之間的恩怨早在寸心將神劍刺進他胸口那可就已經(jīng)沒了。
眨眼間寸心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楊戩在察覺到有人來的前一刻就將手中一直緊握的白綾收回,只是沒想到來的是寸心。
楊戩看著她毫無表情的臉,聽著她淡淡的語氣,她說:“文娘叫你下去吃飯?!?p> 看著她這副模樣,聽著她那話,好似自己是迫不得已才來叫他的,絲毫沒覺得自己剛才做錯了什么,楊戩再一次被氣到,撇過頭去不再看她,冷冷道:“不用了?!?p> 可是話一出口,突然又覺得有些后悔,重重嘆了口氣,說話間的語氣也變得溫柔了許多,“寸心,你……”話說出一半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害怕聽到他不想聽到的答案,可是心中卻又想知道寸心的答案,楊戩再一次鼓起勇氣問道:“寸心,你喜歡他嗎?”
微風中帶著冰冷的“刺”,明明還沒有到嚴冬的時候,可是當風朝著楊戩的臉龐拂過時卻是那般的疼痛,風吹過耳旁,他等了許久沒有等到寸心的答案,只聽見風嗚嗚的聲音,直到他回過頭時,終于露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的含義是在自嘲,他不懂寸心對他的恨意有多深,也不清楚寸心當時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喝下那瓶能忘記他們之間所有美好回憶的藥水。寸心丟掉了和他的記憶,之后再次選擇丟掉他,還未以真面目示人時,她便離得他遠遠的,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寸心,究竟要如何才能讓你像從前那般依賴我?”
楊戩的問答無人回應(yīng),回應(yīng)他的只有屋檐上一直嗚嗚刮著的寒風。
楊戩沒有下去吃飯,文娘和林魚坐在大堂中吃著飯,一直躲在地下密室的掌柜也爬了上來借著給文娘、林魚住宿為由賴在椅上,扒著飯碗大口吃著文娘做的飯菜,一邊說一邊不忘夸贊文娘廚藝了得。林魚、文娘笑著也不趕他,由著他吃,吃完了再給他打上一碗熱騰騰的米飯。
寸心端著文娘為柳文才準備的飯菜打開柳書生的房門,走進屋中,房門自動為她關(guān)上,寸心將飯菜放在桌上,走進正熟睡的書生,只見書生眼旁兩道淚痕嘴上依舊不停地念著什么,湊近了些才聽清,書生在喚“阿姐”。
寸心想起早晨的書生也是這般被噩夢纏身,寸心將敷在書生額上的毛巾拿起,一手輕貼書生的額頭,還是很燙。寸心不知柳書生從前發(fā)生過什么,但以此時的他來看加之昨日異常憤怒的柳文才,寸心猜想也許他有過痛苦的過往,也許這份過往成了他的心結(jié)以至于一閉上眼便成了他的夢魘。
寸心嘗試去叫醒柳文才可終是無用,現(xiàn)在的他就像是被噩夢困住,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見柳文才額上冒出冷汗,眉頭緊蹙很是痛苦的模樣,嘴里不停地重復著“不要”、“姐姐”的字眼,寸心又試著叫了他幾遍,依舊毫無反應(yīng)。
寸心忽得想到一主意,她想看看柳文才的夢,若不解決了他的夢魘,柳書生怕是一直不會醒來,再加之高燒不斷,他的命都會丟掉。
寸心握住柳文才放在身旁的手,閉上眼,只見寸心身上一股縹緲的緋煙飛進柳文才的腦中。
楊戩本坐在屋檐上守著這座客棧,寸心來喚他,他因還在生寸心的氣,傲嬌地拒絕寸心后又后悔了,誰想寸心沒再多說一句話就離開了,待在寸心身邊越久楊戩越感覺到寸心對他的冷漠,他不知道寸心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
從小到大,即便是年幼便背負血海深仇,之后又在滿是危機的天庭中他也從未感覺到害怕,可是自從遇到了寸心,害怕這種不可能出現(xiàn)在楊戩心中的情感竟出現(xiàn)了,從前他知道寸心愛他,不會離開他,但楊戩害怕會連累她,之后成婚了,又害怕寸心會胡思亂想,再之后和離了,望著她離開時的背影,楊戩會害怕再也看不見她。
楊戩站在柳文才的屋外看著坐在柳文才床上的寸心,看見她的手緊握著柳文才的手,那雙手本該握住的是他楊戩的手,可是現(xiàn)在寸心連看他都不看一眼,她的身上總帶著一股寒冰,只要是他接近她身邊,那股寒冰便立刻幻化出,好像無數(shù)鋒利的劍頭一般刺向他,好像他是很危險的人物一樣。
那樣冰冷的寸心,他第一次見,楊戩甚至不知該要怎么辦才好,如今的她只在乎那個凡人,若他現(xiàn)真身定會被寸心趕出客棧。
他不懂那個書生究竟有什么好,為何要這般親自照顧他,整日看著心愛之人對他人這么上心,楊戩忍受不了,恨不得將眼前這凡人送給閻王,可他又身為司法天神不能違反天規(guī)草菅人命。
楊戩望著寸心的側(cè)顏,重重嘆了口氣,“寸心啊,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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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寸心踩在柔軟的草地上,春風拂過她的面龐,半空中飛舞著白色蒲公英,這里猶如仙境一樣美麗,蝴蝶圍繞著她飛舞,好似在與她打招呼,寸心不由心生喜悅,朝著蝴蝶伸出手指,以供蝴蝶停下休息,蝴蝶停在寸心的手指上,輕輕地扇動翅膀,隨后再次飛起繞著她飛了一圈朝前飛走了,方才就好像是在與寸心說再見一樣。
寸心知道她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柳文才的夢境,只是她不明白,如此美好的夢境為何會將書生嚇得噩夢纏身、高燒不斷?
忽然間不遠處傳來琴聲,曲調(diào)很是熟悉,好像柳文才在夜里彈奏的曲子,只是又有些不同,在客棧里柳文才彈奏的曲子中帶著聞?wù)吡鳒I的悲傷,而在這里卻是聞?wù)呦矏偟臍g樂。
寸心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qū)とィh遠地就被那翩翩起舞的女子給吸引了目光,女子身姿曼妙、舞姿輕盈,說不上專業(yè),卻能令觀賞者心中舒暢。女子年齡不大,瞧那閉月羞花的容貌,還有臉上還未完全褪去可愛的嬰兒肥,大概只有十六七的花樣年紀。
寸心走近了些仔細瞧那姑娘,兩道柳葉眉彎彎,雙目炯炯有神,眉眼間柔情似水,舉手投足間盡顯優(yōu)雅溫柔,雖身穿粗布麻衣舞蹈,卻一點也沒有違和之處,反倒為舞蹈添了份煙火氣,那姑娘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也足夠能令觀者忘記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只記得她的舞蹈與她那幸福的笑容。
寸心直直盯著那跳舞的女子,看著她臉上的溫柔,不由想起媚兒。媚兒教她習舞時說不上溫柔,許是當時身為她的老師,自然中帶著幾分嚴厲與霸氣,后來在醉舞坊待久了,慢慢意識到媚兒對所有人都是面無表情,即便是特殊情況時她的臉上也僅僅出現(xiàn)一抹淡淡的笑,笑中沒有絲毫感情,好像沒有人能撥動她的心弦。但是寸心發(fā)現(xiàn)媚兒只有面對自己是有了不同于他人的情緒,有寸心練習不好時的不耐煩到生氣;有寸心練舞受傷時的擔憂;有哄寸心睡覺時的溫柔。在那里,媚兒將所有的情緒都給了寸心一人,自此后媚兒便在寸心心中了,所以即便媚兒做錯了事,寸心也只是怪她恨她一時,時間過去了媚兒依舊是寸心愛的人。
古琴彈出的聲音中總是帶著沉重的感覺,但這支曲子不是,雖帶著沉重的悶聲,撫琴者卻能巧妙地將那沉重的聲音化為高山流水般地輕柔。
寸心看向那撫琴的高手,以為會見到柳書生卻沒想那琴者竟是十一二歲的男孩,男孩同樣身穿粗布麻衣,臉上兩團可愛的嬰兒肥看得寸心總是想要沖出捏上一捏,就像她的小侄子一樣,惹得小侄子一見她就嚇得跑去找娘親。
男孩高超的琴技加上女子的舞姿完全不亞于醉舞坊的舞姬與樂師,更甚者能與西海龍宮的樂師、舞姬比上一比。
寸心仔細瞧那男孩,眉目間帶著溫柔,雙眼好似看見星星一樣閃耀著驚喜,仔細瞧著,能瞧出柳文才的幾分書生氣與可愛。
這男孩就是柳文才了,那么眼前那跳舞的女子應(yīng)該就是柳書生一直喊得“姐姐”吧!
這下倒真叫寸心感到疑惑,他們看上去很幸福,為何柳文才會那么害怕?
就在寸心思考之際,忽覺得一股熱氣噴涌而至,定睛一看,竟將寸心驚得不知所措,眼前不知哪來的大火將所有的美好瞬間燒至虛無,就連方才的蝴蝶也未能幸免于難。寸心雙眼焦急地去尋找柳文才的身影,可眼前只有突如其來的火海!
眼前的火海猶如猛獸一般朝天怒吼,猛烈的火勢嚇得寸心都不由得往后退。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大火,寸心猜想也許一直糾纏柳文才的夢魘就是它了??墒谴缧男闹袇s有股隱隱的不安感。
寸心仔細盯著眼前的火海,企圖從中看出些什么,還未等寸心瞧出些什么,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哭喊:“阿姐!”
寸心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小文才拼命地朝她那方向奔去,比起方才好似長高了不少,看著小文才越跑越近,寸心瞧見他臉上大把大把的眼淚、鼻涕混成一堆,小文才也沒有注意到,只顧著跑著哭著喊著。
小文才一直朝著火海大喊姐姐,寸心心中的不安更甚,轉(zhuǎn)頭看向火海只見火海中當真有一個身影,可是那身影像是被綁縛著不得動彈,但能依稀看見那身影在痛苦地蠕動著,火海中發(fā)出痛苦的尖叫,那聲音穿透火海傳進寸心的耳朵里,通過聲音與眼前不敢想象的畫面,寸心想象不到她的痛苦,但知道那樣的痛苦對她和小文才來說是多么的殘忍。
眼見著小文才就要闖進大火中,寸心一把就要抓住他,卻沒想小文才突然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掌飛了出去,寸心腳一踏飛身抱住小文才,仔細一瞧前面,只見大火前突然出現(xiàn)兩個手持大刀面目猙獰有兩人那么高的魔鬼,魔鬼擋在大火前像是在阻止小文才破壞。
小文才完全沒有理會救他的人,一下跳下寸心的懷抱企圖沖進大火中拯救姐姐,可是有那兩個魔鬼在前,小文才根本不可能闖進去,反倒討來一頓打。寸心眼見著小文才即將引來一頓暴打,手一揮就將那兩個魔鬼手中的武器變沒,兩個魔鬼頓時一驚,就連小文才也不由朝寸心看去,可是小文才的目光沒有在寸心身上停留多久,瞧著兩只魔鬼被寸心引開注意,一只魔鬼還追了上去,就想趁機再次闖進火海,卻沒想直接被一只魔鬼捉住一把抓住他的喉嚨,將他舉得高高的。
小文才雙手抓著魔鬼的手,痛苦地蹬著雙腿想要掙脫卻是無用,魔鬼的手臂就有他半個人那么粗,小文才企圖用雙腳去踢魔鬼,但是因為被掐住了喉嚨絲毫沒有力氣,用手指的指甲去抓魔鬼,但對魔鬼來說這只是撓癢癢,小文才幾乎不能呼吸了,他努力地將眼珠子移至大火中,他看到了姐姐因痛苦扭曲的身子,聽到姐姐因痛苦的尖叫,心死地閉上了眼,乖乖等待死亡,他救不了姐姐,那就陪姐姐一起去黃泉,那樣姐姐就不會感到害怕了。
突然間只見一把銀光寶劍穿過了魔鬼的身體,劃過火海,魔鬼消失了,寸心接住掉落的小文才,手掌朝著火中伸出,玉龍吟劍重新回到她手中消失不見。
寸心將小文才放在地上,小文才重重地咳了幾聲,呼吸終于恢復了正常,他看了寸心一眼,沒多在意,也不問發(fā)生了什么,起身就要往火海沖去,一心只有他的姐姐。寸心忙拉住小文才的后領(lǐng)阻止他前進,看著小文才眼中帶著怨氣地看著她,寸心不由眉頭一皺,有些慍怒,一把就將小文才甩到身后,二話不說就拿出水明珠對著火海念起咒語。
只見水明珠飛向空中朝著火海放出大水,小文才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乖乖地閉上嘴,可是奇怪的是,無論大水怎樣噴向大火,卻絲毫沒有要熄滅的感覺,相反那大火竟更是兇猛!
“怎么回事?!”寸心也開始著急了,按理來說水明珠能做到撲滅大火。
“姐……阿姐!”小文才意識到不對,他沒再聽見姐姐的尖叫,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好像要撲向他一樣,小文才突然間站住了腳不敢向剛才一樣毫不猶豫地沖進去,現(xiàn)在的大火在他眼里就像是巨大的惡魔一樣,朝著他襲來!
火勢越來越猛烈,已經(jīng)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寸心心急地念咒施法,可卻是毫無用處,大火幾度想要撲向她,嚇得寸心連連后退,沒了法力加持,水明珠重新回到寸心手中,寸心拉著小文才的手不由得往后退,看著大火即將朝他們撲來,寸心拉著小文才就往后跑。
大火好像在追他們一樣,他們跑得越快大火彌漫得越快,看上去本來就能直接將他們撲倒好似故意在捉弄他們一樣。
“啊啊啊??!”
小文才突然的尖叫嚇得寸心回頭看,只見小文才的褲腳已經(jīng)被燒,小文才甩開寸心的手,急得停下腳步猛拍褲腳企圖將火撲滅,火好像已經(jīng)燒到了他的皮膚疼得小文才躺在地上直打滾,大火因為他們停下也跟著停下,不過好像不打算在捉弄他們,直接將他們包圍,寸心照顧小文才時才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
小文才疼得直冒汗打滾,可是身上的火依舊撲不滅,即便寸心用水明珠也絲毫沒有用處,大火圍繞著他們,滾滾熱氣燃燒著他們,寸心更是受不了,龍族屬水,與火相克,此刻竟是處于弱勢,毫無抵抗力。
大火猶如地獄魔鬼見他們毫無反抗力,張著血盆大口猛地朝他們撲來!
柳文才屋中,楊戩焦急地來回走動,他看著寸心的手緊緊握住柳文才的手便覺得生氣,但又不能將他們強行分開,這就更氣人了,他知道寸心此時是在幫助柳文才脫離噩夢,等得太久就越讓人心煩,一見寸心和柳文才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又不能貿(mào)然進入柳文才夢中就很煩躁。
楊戩看見寸心臉色越發(fā)蒼白,額上流出的汗也越來越多,楊戩心急地握住寸心的手呼喚她,可是絲毫沒有作用,楊戩看向柳文才,柳文才的臉也同樣變得很是蒼白,楊戩站起身正打算進入柳文才的夢境,突然間柳文才大喊:“啊——!”猛地坐起。
楊戩迅速回過頭只見寸心悶聲吐出一口血,嚇得楊戩抱住寸心生怕她倒下。
“寸心!寸心!”
楊戩摟著還未清醒的寸心,一手握住她的脈搏,奇怪的是楊戩發(fā)覺寸心竟是中毒了!
楊戩凌厲的雙眼瞪向再次倒下的柳文才,隨后握住他的手把脈,柳文才的脈搏很是正常,一直不斷地高燒也退了,楊戩緊皺著眉頭,雙手將寸心抱起快速瞬移至寸心的房中。
楊戩將寸心放在床上,將她的雙腿盤起坐在床上,隨后自己也盤坐在床上,因不知那是什么毒,所以楊戩最先要做的就是將她身上的毒排出。
寸心的意識并不是很清楚,但她能察覺到些,知道有人在為她療傷,她沒想到只是進入柳文才的夢中竟也會被他的夢魘打傷,那定不是普通的夢,就好像是有誰在控制柳文才,故意等她來,趁此機會將她打傷。
一股熱流從后背流入胸口處,心臟跳得越來越快,急促的呼吸讓寸心很不舒服,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喉嚨里好像有一股東西卡住,胸腔處突然感覺一道劇烈的疼痛,一口黑血猛地吐出!
楊戩忽得一驚,立刻收了法,扶住寸心即將倒下的身子,寸心靠在楊戩的胸膛里因覺得胸腔有些疼痛眉頭不禁微蹙,她微微張開眼,看到楊戩擔憂的表情,聽到楊戩擔憂的問話,心中突然有些慌亂,寸心隱隱克制暗下眼瞼隱去自己的慌亂,又忽見楊戩從懷中拿出一張手帕,寸心正才意識到嘴角上殘留的血跡,寸心立即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躲過楊戩即將的舉動。
寸心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跡,用余光瞄了一眼身后失落的楊戩,回過頭看見床上那攤黑血,突然張口與他道謝,淡淡的兩個字并沒有讓楊戩覺得哪里好,反倒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又被寸心拉開了。
楊戩抿抿嘴,眼中盡是失落,他收了手帕下了床,見床上的一灘黑血,已是將心中的兒女之情暫時放置一邊,朝著寸心開始詢問:“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寸心看著他,見他一臉的擔憂與疑惑,便將方才在柳文才夢境中發(fā)生的事告訴楊戩,“我懷疑有人控制了他,所以書生才會一直做惡夢不醒,我沒想到那東西竟能將我傷了?!?p> 楊戩細想寸心的話,按照寸心所說有人控制了柳文才,可是那人是什么時候接近柳文才的?柳文才一直和他們在一起也從未單獨……
“你想到什么了?”寸心見他思慮的模樣便問道。
楊戩看著她,將自己的猜測告訴寸心,“也許是昨夜,柳文才之前一直與我們在一起未離開過客棧,但昨夜柳文才獨自一人跑出去,還有在妖獸出現(xiàn)之時,柳文才并沒有待在我們身邊?!?p> 楊戩一提昨夜妖獸便讓寸心想起在迷霧中楊戩鎖扣她的手,寸心瞧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楊戩,眉頭微微一翹,待楊戩再次看向自己時,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下意識想躲開,寸心輕輕一咳打破這尷尬地氣氛,雙腳剛從床上移至地上,楊戩的手就遞上想要扶她起身,寸心再一次躲開楊戩,自己獨自站起,見楊戩面上瞬間隱藏的失落,心中竟會有些內(nèi)疚。
寸心朝門口看去,輕輕道:“去找書生。”
寸心推開柳文才的房門,便見柳文才穿著睡衣站在桌前雙手顫顫抖抖地捧著水壺準備倒水,可是到出的水一半進了杯中,一半倒在桌布上。寸心大步走過去將柳文才手中的水壺接過。
柳文才看著寸心替自己倒水有些不好意思,“謝謝?!?p> 寸心聽到他的道謝,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隨后又拿起了兩個杯子,一個放在身旁的位置上,一個給自己。楊戩走了過去坐在寸心的身旁,寸心正要坐下忽覺得有股冷風吹來,轉(zhuǎn)頭一看,只見窗戶不知什么時候被打開了,正起身準備去關(guān)窗時,柳文才忽道:“不用關(guān),是我開的,我覺得有些悶熱便開著,你瞧竟已是冬日了?!?p> 寸心看著柳文才望著窗外不知何時開始飄下白雪的景色露出笑顏,臉上也不由隨之相笑,楊戩見他們?nèi)绱擞心跣闹杏行┎黄胶?,重重地咳了聲,倒也真將他們喚了回來,寸心用余光看了眼他,隨后又見柳文才只穿著單薄的睡衣窗外又吹來冷風,側(cè)頭往柳文才身后望去,只見床上有件外衣便起身走過去將外衣拿起,返回時將外衣輕輕披在柳文才的肩上后才安心坐下。
柳文才指間輕揉肩頭上被寸心觸碰的外衣邊角,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與含情脈脈的眼神望著寸心。
楊戩再一次皺緊眉頭索性站起,一把將寸心拉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一屁股坐在柳文才的身邊,雙目怒視柳文才,嚇得柳文才避開他的視線,但是毛骨悚然的感覺依舊存在。
柳文才與他的楊兄待在一起許久了,至少也有近兩個月了,當初遇見楊兄時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里,柳文才躲進一間荒廢已久的破廟里,那時破廟里已經(jīng)有人了,柳文才愛廣交好友又想著要與此人共處一夜便主動上前問候。
那時的楊兄正在燒火,柳文才自小對火有些陰影未敢上前,于是便離得遠遠的,見那人坐姿端正,身材魁梧,借著火光柳文才微微能看清那人的臉,只見他面容清俊,英眉颯氣,雙目清冷,發(fā)髻高梳,即便是團火在他的面前也黯然無光,柳文才從未見過這般厲害人物,站得遠遠的都能感覺到那人身上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柳文才離得遠遠地朝著楊戩行禮問候:“仁兄,小弟趕路突逢大雨,不知仁兄可否將貴寶地的一角借與小弟住上一宿?”
得到同意后,書生才敢將身上背的竹藤箱與古琴放下,隨后拿出一塊琴布認真仔細地摸黑擦著,柳文才不敢靠近火堆,只好借著屋外時不時的閃電的光,小心翼翼地擦拭琴。后來不知不覺間聽那雷聲和雨聲漸漸手癢彈起了古琴,古琴聲配合著雷聲和雨聲竟奏出令柳文才自己都不可思議的曼妙的曲子。
柳文才幾番看向楊戩面前的火堆,終于鼓起勇氣在距離火堆兩米外拿出紙和筆坐在地上開始寫方才的曲譜。
柳文才寫譜時坐在火堆前一言不發(fā)的楊戩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打擾,直到柳文才寫完曲譜時,一時興奮不已的書生高興地拿著曲譜與一個陌生人講起曲譜的故事。
柳文才雖然興奮卻沒有忘記自己怕火,即便要與楊戩分享也會繞一大圈走到楊戩身旁,然后激動地和剛認識的人講起方才腦子里為這首曲子想到的故事。
楊戩面對眼前凡人突然的興奮和對他勾肩搭背的行為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感到不適,見他高興的傻樣也不好潑冷水便任由著他。經(jīng)過柳文才一夜的胡鬧,柳文才也不再害怕楊戩,反倒有些崇敬他,因為他身上有柳文才沒有的氣質(zhì)。到了次日,雨停了,柳文才也要繼續(xù)趕路,只是有些不舍楊兄,便想著與他約定若有緣分日后定會再見??墒橇牟艆s沒想他們的路線竟是一致的,于是二人便結(jié)伴同游,一路上二人相伴很是有趣,途中遇上打劫的,將柳文才嚇得不敢動,也是楊戩站出來,還未等他出手,一個眼神便將劫匪嚇跑,柳文才對楊戩更是敬佩萬分。
二人結(jié)伴趕路,柳文才對楊戩便越是喜歡,柳文才也能察覺楊戩對他的好意,只是不知為何進了小鎮(zhèn)后,楊戩看他的眼神中總是帶著憤怒,柳文才也不再敢看他,每每看見他便想著躲他,生怕又會惹得他不快。
柳文才回想與楊戩一路的相伴心中疼痛不已,重重嘆了口氣,他很崇敬楊戩,能文能武,英勇善戰(zhàn),身上帶著柳文才沒有的自信與傲氣,那是柳文才最想成為的人,也是柳文才成不了的人。
柳文才無意間看向原本坐得離自己近的寸心突然被楊戩拉遠,柳文才眼珠子偷偷瞧向?qū)ψ约撼錆M敵意的楊兄,心中暗暗回想楊兄每每對自己充滿敵意時似乎寸心都在身邊,柳文才突然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楊戩,即便楊戩正看著他也絲毫沒想躲開,柳文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周圍變得很安靜,安靜到柳文才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能聽到自己腦中突然發(fā)出的嗡嗡響聲,他看著與他結(jié)伴同路的楊兄,他也正看著自己,眼神中帶著疑惑,好像企圖看穿他,柳文才微微轉(zhuǎn)頭看向寸心,她也在看自己,但她張著嘴好像在對自己說什么,奇怪的是柳文才聽不到她的聲音,看她的嘴型好像是在喚自己,漸漸地寸心臉上越發(fā)地疑惑與不耐煩。
柳文才面對寸心的不耐煩想要跳起來的感覺忽覺得有些可愛,臉上漸漸露出一抹微笑,只是在那一剎那,微笑消失了。
他看向楊戩,眼珠子在眼前的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悠,最后停留在楊戩身上,看著眼前的楊兄,柳文才漸漸低下頭,隱藏在黑暗中的雙眼逐漸變得通紅,在他認識的楊兄面前柳文才的自卑感總是無意間會偷溜出來,總是讓柳文才變得一無是處。
寸心看柳文才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不耐煩的心態(tài)也就消失了,礙于楊戩擋在身前,于是從位置上繞了一圈坐在柳文才的另一側(cè),楊戩微瞇著眼看著她,只見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喚柳文才:“書生,書生……”
寸心的聲音竄進柳文才的耳朵里,他迅速地眨眨眼,企圖掩飾方才的心情,他轉(zhuǎn)頭看向寸心,淡淡地微笑,好似方才什么也沒發(fā)生。
“你沒事吧?”寸心擔憂地問著,一邊與楊戩說,“你給他把把脈瞧瞧可是還在病中?”
楊戩聽到寸心的話有些不情愿,柳文才見楊戩的表情,心中不由有些難受,于是立即道:“不麻煩楊兄了,方才喝了藥已經(jīng)好些了?!?p> “真的?”寸心還是有些擔心。
“嗯?!笨匆姶缧膿淖约旱哪恿牟判闹型蝗挥辛诵┰S安慰,因為他知道了,在這里還有一個人在擔心自己,柳文才朝著寸心重重點點頭安慰她。
聽到柳文才的保證,寸心正才放了心,問起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慮,卻沒想這個疑慮竟是柳文才心中最不愿提起的傷心事。
“你夢中的大火是你夢魘,它一直糾纏你,害你遲遲不能清醒,你能告訴我們你曾經(jīng)發(fā)生什么了嗎?”寸心見柳文才一臉的震驚,寸心猜到他此刻的想法,于是解釋道,“方才我見你被惡夢纏身,若不救你,也許你就會沒命,所以我才進入你的夢中?!?p> “進入……我的夢中?”柳文才先前以為寸心只是會利用法術(shù)擊殺妖獸,卻沒想坐在他面前的寸心竟還有這等法術(shù)。隱隱約約回想夢中發(fā)生的一切,柳文才突然驚到,他震驚地看著寸心,說話間也因被嚇到而變得結(jié)巴,“方才我……真的……看到的是你!”
寸心點頭回應(yīng)他。
柳文才回想之前白玉曾與他解釋說,因他們自小與仙人學習法術(shù)所以才會習得一身本領(lǐng),他們此番離家也是想要積德行善,如此想來,柳文才的心情也平復了不少,也許寸心的本領(lǐng)是他遠遠不能想象的。
柳文才得到答案后,不由嘆了口氣,心中的自卑越來越多,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來,他轉(zhuǎn)頭看向楊兄,又是嘆了口氣,在他們面前柳文才就像是一只一無是處的螞蟻一般渺小。
“昨夜蛤蟆吐毒,我懷疑毒霧進入你的身體,所以你才會被困在夢中?!睏顟旌鋈徽f道,“我曾聽過一種法術(shù)是將人困在噩夢中,夢里是那人最害怕的東西或是回憶,你能醒來也因寸心強行將你拖出,等你再次入睡依舊會被困住,也許就再也醒不來,要擺脫噩夢只有不再害怕夢里的東西。”楊戩看向柳文才,犀利的眼神讓柳文才心中發(fā)毛“所以,你害怕的是什么?”
柳文才移開視線,看向寸心,在她的眼神中柳文才看到了對他的擔憂和關(guān)心,柳文才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窗外飄著白雪,冬天到了,寒風微微吹進屋中,柳文才將身上的外衣裹緊,回想娘親在他臨出門前還在說他有沒有多帶衣服,有沒有戴上厚的衣服,因為趕著出門,面對父母的嘮叨柳文才也只是應(yīng)付著,等柳文才在路上打開行李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父母早已為他備好了一切,不知遠在家鄉(xiāng)的父母現(xiàn)在可有多披幾件衣裳,父親的咳疾是不是又犯了。
“是阿姐?!?p> 柳文才忽然的話讓寸心和楊戩感到吃驚,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繼續(xù)聽柳文才說起他的故事。
“阿姐年長我五歲,她是除父母外對我最好的人,家中貧困時常有揭不開鍋的時候,有時候餓得受不了我就偷偷溜出去想找點吃的,看到街上的大饅頭香噴噴地冒著熱氣肚子就會咕咕地大叫,甚至忍不住去偷包子吃,結(jié)果被老板當場抓住,還好阿姐來了,她為了賠禮甚至跪在地上替我求情,老板人好便原諒了我,也不再提送官的事,還拿了另一個饅頭送給阿姐,阿姐沒吃,她說要拿回去給爹娘?!?p> 談起從前的回憶,柳文才的臉上露出了的笑容,他看向一旁琴架上的古琴,眼中帶著淚光,緩緩道來。
“那是阿姐送我的,她說是撿來的,但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別人送的?!?p> 柳文才忽然站起走向古琴,那只細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上面的琴弦,微微一撥便發(fā)出好聽的聲音,“阿姐自小喜歡跳舞,母親曾是大富人家的舞姬,從小就教阿姐習舞,授予我琴藝,阿姐為了能讓我去上私塾,去了鎮(zhèn)上大富人家中做了長工,阿姐偶爾回來看我們,總是帶著好吃,她說那戶人家對她很好,但是我看到了她手臂上被鞭子留下的傷痕,阿姐笑著告訴我不能對爹娘說,我答應(yīng)了。
那年冬天,母親擔心阿姐在鎮(zhèn)上穿不暖,特意提前幾個月為阿姐縫制棉衣讓我給阿姐帶去,我一路跑到阿姐做工的家中,我第一次看見那么漂亮的大門,第一次覺得有些羨慕和嫉妒阿姐”
說到這,柳文才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悶哼的笑聲發(fā)出,他坐在椅上一手溫柔地輕撫古琴,輕輕撥動琴弦,輕彈幾個音節(jié),
“我正想著要不要敲門,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女孩的說笑聲,我回過頭看到阿姐正走在一個身著華貴的小姐身旁,她的臉上帶著笑,在她們身后跟著幾個同樣穿著很好看的丫鬟,阿姐與她們穿的一樣,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么漂亮的阿姐。
一陣冷風吹了過來,我被凍得瑟瑟發(fā)抖,阿姐護著那位富家小姐,替她整理身上不知用什么動物皮毛做的披風,我看見那位小姐微微握住阿姐的手對她笑著,阿姐也對她笑著,那時……我看不懂她們之間的交流,但是……也許是因為嫉妒吧,嫉妒阿姐對別人好,我大聲地喚她,朝她跑去,阿姐看見我了,她見我衣裳單薄握住我冰冷的手就搓著,想要捂熱,我絲毫沒有感覺手的溫度。”
富家小姐注意到眼前長相清秀的男孩,知道那是自己丫鬟的弟弟,并沒有覺得嫌棄,反倒見他快被凍傻了命人將方才在街上為弟弟買的棉衣拿了過來,讓柳阿姐為他披上。男孩這才認真地瞧著眼前美麗的富家小姐,只是這位小姐看上去十分病弱,臉色蒼白,好似隨風飄揚的柳枝,富家小姐突然的咳嗽讓阿姐很是心急,她立即扶著那位弱不禁風的小姐走進府中,小文才看著把他遺忘的阿姐的身影心中的失落化作委屈,就在淚水即將從眼眶中奪出時,阿姐喚他進府。
小文才是第一次見著那么漂亮那么大的府苑,一時間不知該往哪里看去,阿姐因為擔心富家小姐的病情早已將他遺忘了,小文才抱著母親給阿姐縫制的衣服呆呆地站在園中,乖乖等待阿姐來尋他。卻不料天上忽然飄下白雪,一粒一粒掉落在小文才的身上,浸濕了富家小姐給他的衣服,小文才有些可惜那衣服,但還是緊緊抱著懷中的包裹不讓白雪浸濕了它。
也不知站了多久,天有些黑了,小文才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腳的存在,不知從哪冒出的小子突然將他撲倒在地,騎在他身上很是囂張地問他是誰,小文才不想理他,此刻的他因為阿姐把他遺忘那么久心中積壓了不知多少委屈,更不想在外人面前哭戚戚的,小文才也沒有力氣去推倒身上的人,緊緊抱著懷中的衣服,撇過頭去不說話。
騎在他身上的小子見他不語,有些生氣,一手抓住小文才的臉蛋迫使小文才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小文才怒瞪他,依舊不言語。那小子似是覺得有趣,便道:“你是府外來的?你是哪個仆人家的?這脾氣可真犟,聽好了,我可是這府中的少爺,你既是我家仆人的親屬,也要聽我的話,可懂了?”
小文才絲毫沒聽進那少爺?shù)脑挘恍闹幌胫陌⒔恪?p> 少爺見著他那副表情瞬間覺得生氣,想這府中上下誰敢忤逆他的話,見身下的小不點竟是這般無視他,揪起小文才的衣領(lǐng),突然一巴掌打在小文才的臉上,瞬間將小文才給打醒,小文才怒瞪著他,氣憤道:“你有病嗎?!”
“喲!”那少爺突然覺得有趣了些,有些戲謔道,“終于肯說話啦?”
“滾開?!毙∥牟疟粌龅靡呀?jīng)沒有力氣去推開那少爺,只能動動嘴皮子,但僅僅這樣,那少爺又怎可離開?
少爺勾起嘴角竟顯得有些陰深,正當他準備做些什么時身后突然出現(xiàn)一道聲音將他的舉動打亂了。
“少爺!”
柳阿姐慌忙地跑來連摔帶跪地跪在少爺?shù)拿媲?,焦急萬分地求情道:“少爺,這是我老家的弟弟,今日前來府中探望我,還望少爺放過他。”
那少爺見是柳阿姐,知是如今自家姐姐跟前的紅人,也不多加刁難,但對身下這小子,這位少爺卻起興致,他捏住小文才的嬰兒肥看著那雙因為姐姐的到來而紅了眼的男孩,突然問道:“叫什么名字?”
柳阿姐突然一驚,身子竟是顫抖起來,她有多希望少爺沒有問過話,多希望弟弟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問你,他叫什么?”少爺轉(zhuǎn)過頭陰冷地看著柳阿姐。
柳阿姐被嚇得趴在地上,聲音顫抖地回道:“……柳文才?!?p> 少爺?shù)玫搅藵M意的答案,最后看了眼依舊蹬著他的小子,起身離開。
“姐……”
柳阿姐聽到弟弟的呼喚,一激靈起身抱住渾身凍得發(fā)抖的弟弟,先是問他有沒有傷著?又是到處看看弟弟,最后視線停留在弟弟通紅的左臉上,她輕松地將已是十二歲的弟弟背起,家中因長年貧困,弟弟的身子也比同齡人看上去小,體重也輕。柳阿姐將他背至自己的房中,身為丫鬟原本沒有一間是屬于自己的房間,但好在大小姐看重她,賜予她獨立的房間。柳阿姐在房中為弟弟燒炭,將棉被裹在他身上,倒了熱水給他,又去廚房為弟弟煮姜湯,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待弟弟身上的溫度回暖時,柳阿姐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去了。
文才看著為了通風打開的窗戶,下了床,將身上的被褥裹在已經(jīng)累倒的阿姐身上,心中的委屈也因阿姐的照顧消散了。
次日的清晨小文才剛醒來并沒有見到阿姐的身影,他看著一旁昨日富家小姐給他披上的棉衣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他挺喜歡那件漂亮的衣服,只是他知道那不屬于自己。文才穿好自己的粗布麻衣后走出房門也不知往哪個方向去,想起昨日阿姐對那位小姐的細心照顧便覺得有些吃醋,小文才隨意往一個方向去,走了才一小會兒竟真讓他找著阿姐,阿姐在一個房間里,那個房間從外面瞧可比阿姐的房間大多了,小文才從不遠處瞧著阿姐,他不進去,因為阿姐的身旁還有那位富家小姐,富家小姐身子多病弱,許是因為昨夜被風吹著咳嗽加劇了,阿姐臉上的擔憂就像從前小文才病重時一樣。
阿姐似是怕小姐因寒風再度病重,照顧好小姐上床榻后起身將窗戶關(guān)緊,阿姐沒有瞧見文才,小文才一直站在角落里看著緊閉的窗戶,那期間沒有任何人從那個屋子中進出過,那位富家小姐的咳嗽聲越來越嚴重,小文才聽到阿姐著急的聲音,隨后阿姐從房中沖出往府外跑去,小文才直盯著那間屋子,突然從屋內(nèi)傳出悶哼聲,小文才不由自主地往里走去,他看見那位富家小姐倒在了地上,小姐迷糊著眼抬頭看向他,小文才被盯著有些不爽,但又見那人狼狽地倒在自己面前,心中有些不忍。
文才將富家小姐重新扶到了床上,正打算離開,卻忽聽那人嘴中冒出字眼來,“水……”
小文才回過身緊皺眉地看向她,又看向桌上的茶壺,這才知道小姐是想喝水所以才從床上倒下,但是小文才并不想給她倒水,因為這位使喚慣仆人的人正用命令般地語氣對他下達任務(wù),還有因為阿姐對她比對自己要好,他從未見過阿姐除了對家人以外的人好過。
“麻煩你了……”
從富家小姐嘴中聽到的詞,突然有些讓文才心軟,便想著眼前的人是一個病人,不能太過分了。
小姐接過水杯,沒有立即喝下,而是看著文才,笑瞇瞇地說道:“你和她長得真像,就連脾氣也一樣。”
她的話語讓文才有些不舒服,好似說得有多了解他和阿姐一樣。
這個女人面善溫柔,再加上病弱的身子給人的印象便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但在小文才的眼中,這個女人是在向他示威,向他表明自己有多了解阿姐,這個女人比昨夜見到的少爺還要令人可怕。他曾見過阿姐身上被鞭子打過的傷痕,看著眼前喝下水后厚著臉皮還要他倒的女人,突然打了寒顫,就連接住那人手中的水杯的手也是在發(fā)抖的。
小文才轉(zhuǎn)過身艱難地移動自己的雙腳,他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設(shè)想,努力不讓對方察覺自己的異樣,最終他走到了桌前,但他沒有要為她倒水,他將水杯放在桌上,一只手撐在桌上,一只手緊握住,努力克制住自己因害怕而顫抖的聲音,“我要帶阿姐離開這里?!?p> 小文才心中設(shè)想了許多,想著富家小姐待會會說些什么,自己要怎么應(yīng)對,想著待會要怎么離開,要怎么帶阿姐走。
但他沒想到自己的話竟惹得身后的富家小姐發(fā)出嗤笑,好似自己說了什么好笑的話。小文才轉(zhuǎn)身看著那將自己臉捂在被子里笑得雙肩顫抖更是引發(fā)自己咳嗽的人,心中的不耐煩和不爽逐漸要爆發(fā)了。
那人努力拍著自己的胸口,轉(zhuǎn)頭看向桌上的水,隨后視線轉(zhuǎn)向了小文才的臉上,好似在說幫她倒杯水。
小文才面對把自己的話當成笑話的人實在不想多理會,但見她咳嗽到臉通紅,使勁拍胸口也沒用,實在不好放任不管。
小姐灌了幾杯水后,咳嗽好轉(zhuǎn)了些,將手中的水杯遞給文才的時候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用著堅定的語氣說:“她離不開我。”
小文才震驚地看著眼前看似溫柔的女人,這個女人眼中有令他恐懼的自信。
“小姐!”
是阿姐的聲音,小文才回過頭,只見阿姐身上扛著一個箱子,身后跟著一個老頭,阿姐看到文才時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后并未去問文才為何在此,而是見小姐坐在床上,被子只蓋住雙腿,一臉生氣地叫小姐躺下,見著小姐乖乖地聽話,臉上的氣憤依舊未消,趕緊拉來一路被她拽地狂奔的大夫為小姐醫(yī)治。
“她只是受了風寒,喝幾貼藥便好了,最近的病情也好轉(zhuǎn)了些,看來恢復得很好呀!記得平日里心情要保持舒爽,可不能心中結(jié)郁?!?p> 阿姐送走大夫后,回過頭看向床上閉目養(yǎng)神的小姐,隨后看向弟弟,拉著弟弟退出了屋子,輕聲關(guān)上了門。阿姐帶著文才回到了自己房間,拿出了一個大包袱與他道:“我已經(jīng)托人帶回信件給爹娘,告訴他們今日你就能回去。”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阿姐看著她可愛的弟弟,捏著弟弟的嬰兒肥嬉笑道:“小傻子,姐姐不賺錢你的學費從哪來?記得好好讀書以后長大成為有用之才!”
小文才不再言語了,他知道再說已是無用,阿姐做出的決定沒有人能改變,她留在這里是為了減輕家中負擔,為了賺錢給他交學費,才不是那人說的離不開她!
“娘給你縫的衣服……”
阿姐寵溺地看著他,溫柔地對他說:“我看到了,回去后記得替我謝謝娘親,包袱里是阿姐給爹娘做的棉鞋還有些銀兩,”隨后阿姐從衣柜中又拿出了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阿姐掀開布,里面是一雙棉鞋,小文才見著臉上突然炸開了花,“這是阿姐給你做的,我們的文才又長高了,都不知道合不合適,來試試吧!”
小文才坐在椅上看著阿姐為他穿上棉鞋,心中早將什么小姐、少爺?shù)膩G得遠遠得,只是這鞋確實有些緊,他看著阿姐一臉期待的表情,沒有將鞋緊說出來,反倒站了起來忍著腳趾的疼痛走幾步,臉上的笑容怎樣也止不住。
阿姐為文才叫了輛順路的牛車,文才和阿姐告別后,牛車出發(fā)了,他知道阿姐會一直站在門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肯進去,文才便一直等著,等了拐彎處,才將腳上的鞋子脫下來,因為鞋子太小,腳趾不得不一直彎曲著,腳上的血液差點通不過了,文才雙手捂著腳企圖捂熱,這冰天雪地的牛車走地也不順暢,一路上好幾次因為路上的積雪停下,因為阿姐把自己的鞋子收了去,也沒鞋子穿了,離家里還有好遠的路程。
忽得天上飄下細雪,文才擦了擦被浸濕的棉鞋,放進包袱中,看著自己光著的腳丫,有些凍得慌,隨后打開包袱取出阿姐為爹做的的棉鞋床上,雖然有些大,但總比緊的好。
幾月后阿姐從鎮(zhèn)上回到家中,阿姐來得突然,沒有像從前那般預先告知,爹娘見她十分激動,文才從私塾回到家中才見到阿姐,阿姐為他帶來了一把古琴,阿姐說是在來的路上經(jīng)過小樹林見著這把被人丟棄的琴,想起他一直想要一把琴,于是就帶了回來,重新擦拭了送給弟弟。
文才看著阿姐溫柔的笑容,對這把古琴的來歷并沒有多想,只是他莫名地有些擔心阿姐,阿姐此番從鎮(zhèn)上回來在家中待了好些天,阿姐說是府上的人特意給她放了長假,好叫阿姐回來孝敬父母。阿姐的話中沒有任何破綻,臉上也總帶著笑容,好似文才的擔憂是多余的般。只是就連爹娘也察覺到阿姐的異常,他們企圖從阿姐的口中挖掘出什么,可惜阿姐嘴上總說著無事,這反倒令爹娘更為擔憂。
直到有一天鎮(zhèn)長帶著一群人沖進了家門將阿姐抓了去。
“阿姐她……”
柳書生講到此處突然停了下來,一顆碩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眶中掉落在古琴上。
他低下頭,淚水一顆一顆掉落,浸濕了衣裳,雙肩止不住地發(fā)顫,也不知是因為悲痛還是因為心中對那些人的怨恨。
肩上的外衣因他的舉動滑落在地上,寒風從屋外吹了進來,書桌上的書籍被風吹開了,寸心站了起來將窗戶合上,留了一條小縫透氣,隨后轉(zhuǎn)身走進柳文才,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柳書生,在她的印象中柳書生是個文弱書生,有時也會因心中的不滿為他人挺身而出,甚至會為自己獻出生命的人,有時也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暗自舔傷口,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傷處。柳書生的姐姐也許就是他被夢魘糾纏的原因,他能說出來便是主動揭開自己的傷疤。
寸心怕他受寒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外衣重新為他披上。
柳文才察覺到寸心的舉動,他抬頭看著她,好似忽然見到了希望,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笑容,情緒逐漸恢復了平靜,寸心重新回到座位上,楊戩瞧了她一眼隨后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死死盯著柳文才。
柳文才此刻正沉浸在回憶中,絲毫沒有察覺到楊戩滿是警告的眼神。
柳文才盯著面前的古琴漸漸出神,繼續(xù)講述他所經(jīng)歷的悲痛歷史。
“阿姐是被綁縛到鎮(zhèn)上的祠堂里,沒有經(jīng)過任何官府的審判,即便去報官也無用,鎮(zhèn)上的長老們擅自下了判決,他們說阿姐與人通奸,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哐當——!”
房門外突然傳來什么掉落的聲音,三人面面相視,楊戩起身打開房門只見門外站著目瞪口呆的林魚和文娘。
“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文娘悄悄后退了一步,怯怯地向柳文才道歉。
柳文才收起方才震驚的表情,轉(zhuǎn)而臉上如從前那般溫爾儒雅,面上好似從沒出現(xiàn)過憤怒般,但實際上在見到門外站著的突然闖進的外人時,柳文才的心中有震驚,也有憤怒,震驚的是自己的隱私被人偷聽了去,憤怒的是他們知道了阿姐不堪的過往。
但是柳文才看到了文娘身側(cè)的林魚,那瞬間想起了他的父親,也是因為這樣柳書生才會在昨夜像瘋子般地控制不住自己朝著那群無知的鎮(zhèn)民發(fā)怒。
“柳先生……”林魚往前站了一步,眼中帶著同情,對于柳書生的心情他能夠感同身受,也因為昨夜的事,林魚才明白愛一個沒有錯,錯的是人心。他敬柳文才滿腹詩書才華,佩服他勇于站出糾正錯誤,林魚打從心底里尊敬他。
柳文才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既然都已經(jīng)聽到了,那就一起坐下聽我講完最后的故事吧?!?p> 楊戩和寸心默契地看了眼對方,只聽柳文才繼續(xù)道來。
龍陽之癖雖說早在幾百年前就存在過,但所聽所聞皆是王公貴臣,沒有人會去議論他們,但若是發(fā)生在平民百姓間,身邊的人一口一唾沫就能將人淹死。
在柳文才的鄉(xiāng)鎮(zhèn)里,從未聽聞過女子之間也會有龍陽癖,對于這種破壞了人們所認為的自然陰陽調(diào)和規(guī)律的人,他們決定將違反這一規(guī)則的人施以火刑。
柳家夫妻即便心疼女兒,但他們也不會阻止,因為在他們的認知里,這是觸犯了神圣。但年幼的柳文才不懂什么規(guī)矩,他想要的不過是姐姐好好活著。
從阿姐被綁縛的那刻起直到在祠堂上被判決,阿姐都沒有開口說話過,好似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是什么結(jié)局。
年幼的文才還記得阿姐被拖至火場時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和阿姐一起綁在柱上的女人,文才不認識她,但文才知道那絕不是他們口中的阿姐的情人!
鎮(zhèn)上所有的人都跑了出來,好像早已等著這場行刑,人們把火場圍的水泄不通,當看到鎮(zhèn)長手上舉起行令牌時人們開始緊張起來,他們的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當行令牌狠狠地砸在地上時,人們歡呼了,那一張張笑臉刺激著文才的神經(jīng),所有嘈雜的歡呼聲將他淹沒,他看到行刑者舉著沾滿油的火把,大步走到滿是木材堆前,火把點燃了木材,不一會就伸起高高的火墻,將那些圍在火場的人嚇得往后退。
所有的人都在歡呼著,但在其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被這歡呼聲掩蓋了,那聲音略帶稚嫩,那聲音在吶喊著,那聲音消失了……
不知道是誰抓住了柳文才,文才想要沖進去,沖進火場里,可是有人抓住了他,他聽到了阿姐痛苦的尖叫,聽到所有人為此歡呼的聲音,他喊著叫著,他被人抓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見了,有人捂住了他的眼。
那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沖刺著他的耳膜,他從中找尋著阿姐的聲音,他聽到了,聽到阿姐痛苦悲慘的尖叫。
他知道不會有任何人來救她,但是心中依舊希望著,直到他從家中醒來,原來是他在刑場上哭暈了。
當他想張口說話時才知道自己哭啞了,阿姐的骨灰被風吹走了,柳家夫婦沒能帶回一切,他們將阿姐所有的物品都燒了,他們告訴文才,那是讓阿姐走得安心些。
小文才呆呆地坐在家門口好些天,爹娘為了讓他重新振作,讓他重新整裝去私塾。文才也以為這樣能讓自己好起來,但是一停下讀書,他的腦子里就不受控制,腦子里頻頻閃出阿姐被大火燒的模樣,她那樣的痛苦,那樣的可憐,為什么沒有人去救她。
幾月后,柳家門口停了一輛華貴的馬車,那天文才正從私塾放學回來,只見家中坐著父母還有一年多前曾見過的富家少爺和小姐。
也是從這里他才知道原來阿姐真正的情人實際上是眼前這位病弱的富家小姐。
文才看著富家小姐帶來的各種金銀珠寶、各種錦繡綢緞,那些華貴的東西就那樣堆積在破舊的屋子里顯得格格不入,柳文才沒來得及脫下書包,他大步地走過去,一把將那些不應(yīng)該在這個屋子里的東西通通扔到屋外去!
父母對他的行為感到驚訝,但一想到自己被害的女兒也不再說什么。富家少爺對文才的舉動只是一瞬間的吃驚,不過隨即臉上露出的表情令柳文才感到惡心,那雙眼睛好似隨時都能將他吃掉。
富家小姐好似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反應(yīng),因為面前的人與她印象中的女人很像。
富家小姐沒有責怪他的資格,她無視文才的憤怒,走到一旁,她看到了放置屋中的古琴,她走到古琴前,伸手要去撫摸,她聽到了身后文才的怒斥,但并沒有理會,她撥動了一根弦,古琴發(fā)出沉悶的聲音,就好像此刻的氣氛一樣令人窒息。
柳文才大步走向那,一把拍開撫琴的那只纖纖玉手,“拿開你的臟手!”
柳文才沒想到只是輕輕地揮開她的手,富家小姐就弱不禁風地要倒下,幸好她的弟弟及時扶住了她,柳文才見那富家小姐原本身子就病弱,那張原本令人感到贊嘆的美麗的臉也因病重變得蒼白憔悴,柳文才心中也不忍如此對待一個病人,但眼前的人正觸碰他的底線!
這把琴是阿姐送給他最后一份禮物,爹娘在燒光阿姐所有的物品后盯上了這把古琴,是柳文才拼死攔住了父母,跪著求他們才將這把琴保住,如今他更不允許有任何人碰阿姐最后留下的東西!更不允許害死阿姐的人觸碰!
“柳文才!”
他看著扶著病弱小姐的少爺憤怒地斥責他,柳文才只是冷冷一笑,他不過害得富家小姐跌倒,眼前的少爺就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那面對眼前害死自己姐姐的柳文才是不是能直接拿起刀殺了他們?!
富家小姐示意弟弟冷靜下來,她撐著弟弟重新站起來,看著眼前的古琴,雙眼含淚道來:“這是我贈予她的,她說過你很喜歡練琴,從前那把太過老舊已經(jīng)撥不動琴弦,當她拿著琴時臉上洋溢的笑容,我知道她很疼愛你,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這把琴,成為它的主人……”
富家小姐臉上掛著懷念的微笑,但隨之這份笑容被眼前的舉動打碎了。
古琴被高高地舉起摔在地上……
柳文才冷冷地看著地上被砸出一個缺口、斷了弦的琴,又轉(zhuǎn)頭看向一臉不可置信的富家姐弟,柳文才呃咽著,他努力壓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壓制想要殺了他們的念頭,他深深地吸著空氣,變得異常地冷靜,他說:“阿姐死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你害死了她,為什么你還能心安理得地活在這個世上?阿姐她要是從來沒有遇見你該有多好?!?p> 柳文才的話終于激發(fā)了母親心中積壓幾月的悲痛,她突然悲痛地朝天大喊,好似能將心中的痛苦全部喊出。
柳文才的話也壓倒了富家小姐最后的救命稻草。
富家小姐突然猛烈地咳嗽將她的弟弟嚇壞了,一把就抱起姐姐最后看了眼無神的柳文才后沖出了屋外,上了馬車,屋外馬車長吁一聲飛疾而逝。
“那位小姐最后死了嗎?”寸心聽到此處突然問道。
柳文才看向她,久久不能作答,后來撫摸著琴弦,微微道:“兩天后傳來消息,那位小姐因病去世?!?p> “你恨她?”寸心又道。
柳文才看著古琴曾被砸出的缺口,突然聽到寸心的問題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回想當他講述這些故事時對那位小姐好似并沒有怨恨了,相反對她竟是更多的是憐憫。
“恨過?!?p> “曾經(jīng)那位少爺與我講過愛并沒有過錯,錯得是人心?!?p> 柳文才回憶起從前再次與那位少爺相遇時的情景竟覺得有些懷念,那位少爺舉家遷往開封,臨走前特意命人將他接至客棧中談心,那時的柳文才心中對他是抵觸的,他所說的任何話文才都沒有聽進去,只有那句。
“姐姐對你阿姐的愛勝過你?!蹦俏簧贍斦f。
“這世上所有的愛都是無罪的,有罪過的是人心。”
那時的文才并不在意他說的話,但如今想來,他恨的從來只有那些不成文的規(guī)矩。
“錯的一直是人心,一直是束縛人心的所謂的規(guī)矩?!绷拄~忽然的開口說。
林魚身上背負的仇恨一直以來也只是針對這座小鎮(zhèn)的規(guī)矩,他也恨這些被規(guī)矩洗了腦的人,也恨自己的爺爺,但又可憐這些被規(guī)矩緊緊困住的人們。
“想來,這些話你也不曾說出過,或許你已經(jīng)解開夢魘了。”楊戩說完話后站起身走到柳文才的身旁,握住他的手替他把脈,隨后放下,“已經(jīng)不再燒了,待會歇息一番補充元氣便可痊愈?!?p> 柳文才以為楊兄會因他喜歡寸心不再理會他,果然是他多想了,楊兄依舊是他敬佩的俠客,柳文才感激地向楊戩道謝:“多謝楊兄,勞煩你了?!?p> 寸心聽著楊戩的話也放了心,只是隨后心中突感不安,她突然站起,引起眾人的注意,只見她手中化出一把玉扇。
“怎么了?”楊戩一邊問一邊朝她走來。
寸心緊緊握住玉扇,一雙大眼恐懼地看向楊戩,不可置信地說道:“好像……有東西要從里面沖出來!”
此話一出,眾人驚愕地看向寸心手中緊緊握住不時發(fā)出些細小的碰撞聲的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