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藥后,他就坐在我身邊不說話了,我想找一個話題跟他說話聊天,可是找了半天發(fā)現(xiàn)許多我都不敢問出口。許多的話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來,他把我放在床尾的書包拿過來翻出手機看了看,遞給我沒有說話,只是又安靜的坐回老位置。
手機界面上顯示的是楊亦辰的電話,我看了看方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他有些慵懶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小菲,我這邊已經(jīng)完事了,明天就要回深圳了?!?p> 我嗯了一聲說:“我還以為你要被做成冰雕展覽的?!?p> 他:“哦,你原來這么想的啊,可惜啊,你愿望落空了?對了聽你聲音怎么軟綿綿的,感冒了嗎?”
我說:“嗯,打著點滴呢。已經(jīng)沒事了,滴完這瓶等我爸來了就可以回家了?!?p> 他:“嗯,那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在打點滴?”
我連忙說:“沒有。方偉跟我一起呢……”
他那邊又不說話了,我拿開手機見沒掛:“喂?楊大神?”
他嗯了一聲說:“知道,掛了。”
說完,興致缺缺的掛了電話,我正想說什么,電話那段忙音響起。我拿著電話對著他的名字腹徘了他兩句,便收了電話。
方偉說:“他,比我合適?!?p> 我有些不大明白他突然這么一句話的意思問:“什么?你說什么意思?”
他說:“沒什么。你開心就好。”
我知道他的脾氣他不想去解釋,不想去說的,別人怎么問他都不會去說的,索性不問了,又轉(zhuǎn)移了話題問他:“后天考試了,你準備的怎么了?”
“嗯,還好?!?p> 語氣不咸不淡的。
我忖度著他的意思還挺自信說:“那就好。前一段時間尤老師說讓我參加明年三月的考試,如果順利的話,我就不用高考了?!?p> 他嗯了一聲說:“恭喜?!?p> 我換了個姿勢把手臂向下放了放說:“你有沒有想好去哪里上學(xué)?”
他思索了一下回:“還沒想好。”
我探了探身子過去說:“去BJ吧,我們大家都商量好了一起去BJ,就可以經(jīng)常聚聚了?!?p> 他說:“到時再說吧。不急”
我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探回身子。
這時醫(yī)務(wù)室的門被打開,見是我爸。我喊了一聲:“爸,這里。”
爸爸連忙向這邊走來,問我:“好點沒?”
我笑著點點頭說,這瓶打完就可以回家了?!?p> 見我還是精神賊好,他才放下心來,看著站起來的方偉說:“方偉吧?謝謝你照顧她這么久啊,單位有些事耽擱了一會,真不好意思啊?!?p> 方偉說:“叔叔客氣了。您來了,我就先回去了?!?p> 說著拿起書包就要走。
爸爸說:“辛苦你了。這么晚了,需要叔叔送你嗎?”
方偉禮貌的謝過爸爸說:“謝謝叔叔,不用的。再見……”說著向我和我爸打了招呼就走了。
我爸看著他離開嘖嘖的夸贊了他兩句:“多好一孩子,就是……唉!可憐了這孩子了?!?p> 對于我要好的同學(xué),爸爸媽媽是了解一點他們的家庭的。
第二天我準備乘公車去上學(xué)時,方偉過來載了我問:“好點了嗎?”
我告訴他已經(jīng)沒事了。
晚上回到家,我有點奇怪,楊亦辰他們一家沒有過來我家里吃飯。以往他們家有個什么事或者誰回來的都是來我家或者去他家吃飯的。
看到我媽在認認真真的看新聞,新聞上依然播放的是關(guān)于雪災(zāi)的報道。
放下書包,問我媽:“媽,今天楊阿姨沒有給你打電話約吃飯嗎?”
我媽問我:“沒有。他家又有什么好事了嗎?”
我喝了口水說:“明天考試,楊亦辰今天回來啊?!?p> 媽媽眼也不轉(zhuǎn)的說:“沒聽你楊阿姨說他今天回家?!?p> 說完,媽媽似乎想起什么一樣,轉(zhuǎn)身對我說:“亦辰今天回來?新聞里都說全都封路了,他怎么回來?你快打電話問問別困路上了?!?p> 給楊亦辰撥了電話卻沒通,媽媽連忙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機說:“別是出什么事了。我給桂芝打個電話去?!?p> 說著就去跟楊阿姨打電話去了。
我有些擔(dān)心他會不會路上出事,會不會回不來。會不會趕不上明天的考試。
翻開手機給他發(fā)了個信息過去:“你在哪?明天考試,別忘了?!?p> 最后我又加了一句:“都很擔(dān)心你?!?p> 但是遲遲沒有收到他的短信和電話。第二天第三天的考試楊亦辰依然沒有回來,沒有消息。
考試結(jié)束后,方偉送我回家問:“你這兩天心神不寧,是楊亦辰出了什么事嗎?”
我點點頭告訴他:“楊亦辰本來昨天回來的,可是兩天都沒消息了,他爸媽也快急死了?!?p> 又想起新聞里的報道,:“猴子,你說他會不會有事???新聞里報道這次大暴雪……真的挺擔(dān)心的?!?p> 走在前面的方偉許久說了一句:“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別怕?!?p> 考完試的第二天我們放假,我打開手機依然沒有楊亦辰的信息和電話。
中午的時候正在家做習(xí)題,不知道誰敲了我家的門。
打開,見是楊亦辰。
他笑著站在我家門口說:“不讓我進去?”
說著自己進了門換了鞋關(guān)門,動作一步到位。
我愣愣的看著他,衣服有些皺,眼圈有些重,眼睛里布滿血絲。
想起來這幾日的擔(dān)心,害怕,突然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他連忙替我擦了擦淚說:“怎么好好的哭什么呢?”
我擦掉又流出的淚說:“不回信息,手機關(guān)機,考試不回來,聯(lián)系不上,你知不知道,我都怕死了!怕你出事……怕你回不來……怕你……”說到最后委屈的說不出話來。
他有些疲憊,卻笑著摸摸我的頭,安慰我說:“我沒事。怕你擔(dān)心,回來就先到你這里看你一下?!?p> 接著他又笑了下說:“好了。不哭了。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
他告訴我,飛機停飛。很多火車也停運,他是買了一大圈的車票,饒了一大圈,火車,大巴的才回到廣州的。手機早就沒電了,后來在廣州時手機和包又被偷了。身上只剩下幾百塊錢,好不容易剛才到了深圳就過來了。
他拿我手機給楊叔叔楊阿姨打了個電話,楊阿姨這幾天一直在車站和飛機場兩邊跑。聽到他回來的消息,連忙從車站往家趕。
楊叔叔也連忙從公司往家趕。
楊亦辰說:“小菲,我很累,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p> 我連忙替他收拾了沙發(fā),拿了被子和枕頭過來,囑咐他趕緊躺下,替他蓋了被子說:“楊叔叔和楊阿姨回來還要一個多小時,你先睡會?!?p> 他躺下,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片刻他又睜開眼睛看著我:“以后離方偉遠點。”
隨后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
什么意思?
這人……
這人真是什么時候也不忘管教我。虧我擔(dān)心他還哭了,沒良心。
我沖他做了一個揍他的動作。
他沒事就好。
楊亦辰睡著的時候真的挺好看的。
我趴在沙發(fā)的椅背上,雙手支著腦袋看著他。
其實楊亦辰哪天告訴我他這兩天的遭遇是他刻意隱瞞了很多,怕我擔(dān)心。
后來我在他的微博上發(fā)現(xiàn)了他寫的很長很長博文。
感謝大家的關(guān)心。首先向還停留在路上,沒有得到援助的歸鄉(xiāng)人表示問候和擔(dān)心。
失蹤了的這兩天,錯過的考試,無法與外界聯(lián)系的焦慮,這兩天仿佛一生那么漫長。
第一次這么真實的親身經(jīng)歷了這次雪災(zāi),感慨萬千。
這段歸鄉(xiāng)之路并不順利,甚至說艱辛。換乘–轉(zhuǎn)大巴,兩天時間終于到達廣州時。
下車后,我傻了眼,因為從流花車站通往省汽車站的天橋下,全部是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人們。
三個小時后,等我擠出車站時,我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手機丟了,錢包丟了。
現(xiàn)在天橋上看去,火車站,汽車站,榴花車站天橋下黑壓壓的都是人。
救護車的聲音從流花車站門口駛向這邊。天橋被武警疏散出一條道來,很快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女護士從我身邊快速穿過。人們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人說那邊有人暈倒了。我也順著人們的視線看過去,只見車站那邊隱隱約約的從人群的頭頂上舉過一個人,傳遞著舉出來,由武警戰(zhàn)士接過放在擔(dān)架上,從天橋上匆匆抬過。很快救護車開遠了。
有人說可能是因為餓的吧,加上天氣又冷。這都車站堵了好幾天了,里面的人出不來早就沒吃的了。
我跟隨著人群慢慢的從人群下去時,看到天橋下許許多多的小朋友躲在大人的懷抱里哭鬧著,小臉凍的通紅,手里拿著方便面。大人的狀態(tài)有些萎靡,應(yīng)該是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吧。
我想上前去告訴他們找個地方先住下吧,別凍著孩子。可是人群并沒有給我靠近他們的機會。幾乎我是被迫前進的。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出來,天已經(jīng)有些黑了,此時又下起了小雨。我摸摸兜里還有的幾百塊錢,想買點東西吃時,很多的小店要么關(guān)門了,要么沒有吃的。
商店里所剩下的吃的也不多我看著貨架上的面包,一個平常3元的標價25,老板說,沒辦法貨進不來,人哄搶。
我找了一輛的士討價還價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司機。
路上我有些擔(dān)心那些還在拼命擠進車站的歸鄉(xiāng)人,那些下雨停留在廣場上歸鄉(xiāng)人,那些跟著父母躲在天橋下的小朋友們。
他們是否安全?
他們是否饑餓?
他們是否寒冷?
他們是否跟我一樣擠在人海里有過那么一絲崩潰?
感謝老天的眷顧,讓我得以安全回到家,雖有破折,總算安全。
感謝朋友,家人,同學(xué)老師,公司,粉絲的關(guān)心。
最后,本人個人以及公司向正在前線為我們無數(shù)人搏殺出一條路的官兵們和被迫滯留在路上的人們捐送一批物質(zhì)聊表心意,我與你們同在。
他的微博內(nèi)容很少有那么長的,那次大概是最長的一次吧。
斂夢三千
08年雪災(zāi)時,我停留深圳,許多的朋友從廣州車站返回,都是心有余悸。被迫滯留在湖南的甚至3天的一個朋友打電話過來時情緒都是崩潰的,她怕回不到家,又回不來深圳。外面大雪紛飛,火車啟動遙遙無期。吃的喝的都早已用盡。如果不是一位大哥看她餓的要發(fā)暈給了她一袋硬邦邦的面包和冰涼的水。她說她肯定已經(jīng)死了,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