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翟曦一聲怒喝,背對著她:“若不是她,這天下也不是現(xiàn)在的天下,魔族也不是現(xiàn)在的魔族,不是她執(zhí)意復(fù)活冥邪,哪會有后面的生靈涂炭,哪會有金水河之戰(zhàn),哪會有……”翟曦怒氣難掩,言語激憤。
“是我!”錦紅跪地哭訴:“是我,我將佰姑娘引去冥山的,那封信,是我留下的。我鬼迷心竅,是我嫉妒佰姑娘,不想她嫁給君上,所以……”
翟曦猛地回頭,眼眸緋紅,怒不可遏:“你……”
對翟曦而言,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莫過于在大婚前夜,失去佰仟云。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耿耿于懷,恨翟羽姣助紂為孽,更恨的是,她破壞了自己的婚禮,沒有那張字條,他與佰仟云之間,早已是夫妻。世事無常,仿佛自有注定,那一夜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他所有的幻想,也在那一夜之后一一破滅。
翟曦渾身顫抖,怒看著錦紅:“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我知道!君上!”錦紅一改剛才的哭訴和驚慌,表情意外的平靜,直視著翟曦:“君上,我從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事。可就是這件事,我后悔過,不是因?yàn)槟ё鹨虼藦?fù)活,而是,從那以后,君上……”
“別說了!”翟曦呵道,轉(zhuǎn)身憤然離去。
佰仟云一臉懵然的看著翟曦,以及匆匆跟在后面的畢江的背影,不知如何應(yīng)對之時(shí),突聞身后傳來一聲尖叫,回頭一看,那熊熊地焰之火忽地燃起老高,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錦紅不見了!
萊舒驚恐的捂著嘴,指著那一處火焰:“錦紅她,她……”
佰仟云心里一沉,這又是為何啊!錦紅縱使有錯(cuò),可也罪不至死啊,她為何要如此!自己也從未想過,要將她如何??!佰仟云心里一痛,升起歉疚,若是自己不來魔界,那今日之事,便不會像這般結(jié)果,至少不會因此鬧出人命。
癱軟在地的翟羽姣一臉驚異,望著那地焰串起的火苗,嘴角掛起一抹慘笑,目光卻是無比的空洞。那種表情,佰仟云知道,那是將生死早已度外的表情,一如剛才的錦紅,在她突然變得堅(jiān)定平靜之際,恐就已有赴死之心。
眼前翟羽姣呆滯的顏神,讓佰仟云心里一緊,對著一旁驚恐萬分,瑟瑟發(fā)抖的萊舒說道:“你先回去吧!”
“圣女!”萊舒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dān)憂的說道:“你不走嗎?還是你要……”
佰仟云望了一眼地上的翟羽姣,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殺她,我想呆一會,你先走吧!”
萊舒遲疑了一下,點(diǎn)頭快步的朝洞外的魔君追了出去。
佰仟云望著翟羽姣,這個(gè)曾經(jīng)恨不得將她抽筋剝皮的女人,此刻臉上毫無生機(jī),往昔嬌媚的容顏如今如同鬼魅,披頭散發(fā),形容枯槁。既可恨、又可憐!錦紅死前,仍不忘為她求情,維護(hù)她的命。畢江愿意為她以命贖罪,只因當(dāng)年從天族人手中,救下了他因頑皮越界被俘的幼子,為此翟羽姣還身中一箭。
畢江感恩戴德,可翟羽姣卻說是順便為之,無需致謝。畢江是忠君之人,哪怕翟羽姣于她有恩,他也不曾隨著章鶴倒戈,將這份恩情深藏心底,直至天魔大戰(zhàn),翟羽姣墜落金水河,方才瞞著翟曦將她救起,藏匿此處。
世人眼中,不可一世,嗜血若狂的女魔頭,在錦紅和畢江,還有那位章鶴的心中,又是什么樣的存在呢?
這世間的善與惡,皆是橫看成嶺側(cè)成峰,誰又能說得清。是非黑白,又如何判斷呢!
“我們聊一下吧!”佰仟云淡淡的說道:“我不會殺你的,你不必激怒我!”
翟羽姣一怔,似乎才發(fā)現(xiàn)佰仟云留在此處,冷眼看著她,面無表情,對佰仟云的話聽若未聞。“你這表情!”佰仟云說道:“是不想和我說話嗎?”
翟羽姣冷哼一聲,目視前方,仍舊不語。
佰仟云輕嘆一聲:“若是我說,冥邪還活著呢!”
她不知自己為何脫口而出,也許是覺得,不想翟羽姣死。死太容易,就如當(dāng)年的自己,一咬牙便跳入萬空谷,一了百了,從此這世間之事,再也與自己無關(guān)。而背負(fù)著失去摯愛之痛活著,才是最難的。
當(dāng)年的冥邪,可以說是翟羽姣的心中的光和信仰,她為了愛他,不惜大開殺戒,萬劫不復(fù)。哪怕復(fù)活后的冥邪,都不曾正眼看過她,她仍甘之如飴,陪著他癲狂瘋魔。
不出所料,佰仟云的話令翟羽姣身形一震,空洞的眼中泛起微弱光芒。她愣了一會,突然一陣狂笑:“哈哈哈哈,佰仟云,我親眼所見,你何須騙我!”
“冥邪來自靈族!”佰仟云淡淡的看著她的表情變幻不定:“他附我而生,我入萬空谷后,被靈族所救,他的殘魂附在我身上,隨我回了靈界!”
翟羽姣睜大眼睛看著佰仟云,見她語氣肯定,不像說謊:“你是說……他在靈界?”
佰仟云點(diǎn)頭,接著說道:“他的殘魂如今在圣樹上養(yǎng)息,千萬年后,便可重生?!?p> 翟羽姣異常安靜的聽著,臉上戾氣漸消,眼神中光亮也越發(fā)明顯,專注的看著佰仟云,那表情像是生怕錯(cuò)過了任何細(xì)節(jié)。
佰仟云走近翟羽姣,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繼續(xù)說道:“冥邪本是靈族圣子,只因修習(xí)不慎,靈源盡毀,跌落三界。”
“我初遇他時(shí),就是在那三界交匯處的金水河畔!他奄奄一息,不知身在何處,我將他帶回魔宮,醒來后,他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翟羽姣喃喃說道。
“他便是他的洗塵吧!”佰仟云感嘆道:“記憶全無,不知所在,更是不辨是非,靈源盡毀,無法修煉,靠著收集怨靈,嗜血而活,儼然成魔,涂炭三界?!?p> 翟羽姣不語,似在回憶之中。
“一世墜落,二世被封,三世的時(shí)候,我又將他從萬空谷帶走。總之,他歷經(jīng)三世兜轉(zhuǎn),竟又回了靈界,仿佛注定一般,不知道他下一世,又是何模樣!而我,歷經(jīng)五百年,又來到這里,你我之間,細(xì)想之下也屬莫名其妙的因緣!”
翟羽姣身形微顫,啞然說道:“那他,還會回來嗎?”
“該是不會了吧!”佰仟云說道:“就算再涉三界,他已經(jīng)不再是他。且不說他經(jīng)過洗塵之劫,忘盡舊事,就說通過圣樹重生之人,萬年之后,那便是真的重生,不帶一絲前塵記憶的!不過,世間之事無不變,說不定他突破心經(jīng),通曉清明,也能回想起前世之事呢!”
“萬年……”翟羽姣嘴角泛起苦笑:“我等不了!”
“沒有他,你便不活了嗎?”佰仟云盯著她:“或是說,你打算就這樣活?”
翟羽姣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此刻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是何種模樣。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你的生死也與我無關(guān)!”佰仟云仰頭一嘆:“老實(shí)說,我現(xiàn)在還是很恨你,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可那是我的事。沒有你翟羽姣,也會有別的人,為我的劫難推波助瀾,我只是不想浪費(fèi)時(shí)間和精力去恨罷了!再說了,誰沒有過錯(cuò)和遺憾呢!”佰仟云頓了頓:“當(dāng)年冥邪將我?guī)У接内m,我明知他沒有惡意,卻還是放不下執(zhí)念,他懇切之言,要我助他重活一世,可當(dāng)時(shí)的我,被怨恨和私心蒙蔽,完全聽不見他的話!他當(dāng)時(shí)說了一句:所有人都要我大開殺戒,方才符合我這一方魔頭的身份!如今仍舊記憶猶新,若是當(dāng)時(shí),我能聽他所言,及時(shí)制止他,或是將他帶回靈族,那么后面的事情,必定就不同了!”
翟羽姣眸光閃爍,臉上有著愧疚之色:“聚怨靈之事,是我的主意。我不忍見他萬念俱灰。他天資出奇的高,很快便融會貫通,掌握要領(lǐng),并自創(chuàng)了冥龍?jiān)E,自鑄了蛇骨劍,甚至練出蒼龍破,我沒見過有誰有他那樣的天賦!可自那以后,他性情越發(fā)暴戾,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p> “你說他,自制了蛇骨劍?”佰仟云有些驚異,那蛇骨劍看著,可是一品靈器,莫非他真是寒氏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