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的衣衫已經(jīng)被胸前傷口流出的血液浸透。
一路上的風,將衣服上的血干涸,僵硬,她卻不理會這些,如果就這樣流血流到死。
于她也是好的。
已經(jīng)不知走了有多久,開始有細碎晶瑩的雪花落在臉上和頭發(fā)上。
唐若迷離的看著不遠處的狂風暴雪呢喃道:“雪峰。”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走過去,雪開始瘋狂的向唐若包圍著,似乎想把她吞噬。
雪峰是極寒之地,這里的雪永生永世都不會停,沒有人,甚至神、魔、妖愿意來此。
這里一片死寂。
唐若搖搖晃晃的停在在一座冰堆前。
這曾是八十多年前,一瞬間盡毀的白鏡山莊。
那時,唐若跪在廢墟和父母的遺體旁邊,直至暴雪將他們覆蓋,她才起身離開。
那一年,她二十歲。
而那日,一切都被父母所守護的蒼生而毀了。
只留下一句:棄己欲,為蒼生。
唐若也曾不停地問自己,值得嗎?為了這蒼生值得嗎!
因為蒼生,她失去了本該擁有的親情,因為蒼生,她失去了本該擁有的友情,因為蒼生,她失去了本該擁有的真情!
這所有的所有,都是她一直在堅守的那句話,而變成了夢。
每當午夜夢回時,她都在想如果可以。
她想回到從前。
前半生最痛的夢,折磨唐若至此時此刻。
她不想停下來,她不知自己要去向何方。
但是,耳邊忽然有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伴著呼嘯的風雪聲漸漸清楚起來:“白煉!”
那呼喊聲中帶著凄厲和決絕!
不知是幻境還是夢境,伴著呼喊聲而來的。
是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人,在滾滾風雪里向唐若跑過來。
看不清面容,卻只聽那人痛苦的哽咽說道:“只記夢時遇半生,斷此情深終歸塵?!?p> 唐若猛地睜開眼睛,她抬頭看了看周圍,是坐花想樓的桌案旁睡著了:“原是夢,卻這樣真實?”
窗外,是春色剛剛在微寒中驚醒,昨夜的碧靈花未眠,俏生生的。
唐若微笑著起身,從桌案上拿起褐色發(fā)帶散落在嫩黃色衣衫后的長發(fā)豎起。
隨手將衣架上的褐色外衫穿在身上。
在幾條淺色腰帶中選了一條嵌著白玉的褐色腰帶,更顯出了腰身。
溟流川劍從床上飛起到唐若的手中。
她站在銅鏡前端詳了自己一眼,笑了笑,心想道:雖是因得修煉而是二十歲的容貌,卻也是七十歲的心。
今日,唐若需得去平城置辦些草藥,正是一片早春的嫩色,唐若心情極好。
從唐境主城向西走上一段時辰,便是平城。
此城自唐若創(chuàng)立唐境以來就一并拔地而起。
五十年前的第一代城主平盛,是唐若的舊友。
他以文學名世,且擅醫(yī),雖不勝武力,但卻極受唐若的尊敬。
可惜,因為一次邪靈入侵平城,平盛為了守住城池,而死于邪靈之手。
這令唐若痛苦了很久。
來到平城城門口售賣花傘的商販看到唐若走過來,紛紛圍了上來。
任是誰見了唐若的面容,定也是不舍得挪開眼睛。
“姑娘,買個花傘吧,您這樣傾國傾城的容貌,我家傘與您極為搭配!”
“姑娘別聽他的,買我的花傘,我這花傘可是城中最有名的畫師親手畫的?!?p> “買我的,買我的?!?p> 唐若微笑的看著這些小商販們,溫柔道:“你們?yōu)楹我u花傘?”
“您莫不是不知道?此時平城的折夜花開的正是時候?!?p> “好多人來專門來此欣賞這一盛景?!?p> “與友人漫步傘下,再到酒肆小酌一杯,豈不是愜意?!币粋€小販得意的說道。
“哈哈,你倒是通透,多謝?!碧迫酎c點頭禮貌的微笑道向城里走去。
商販們只顧著回頭看唐若的絕世身姿,卻也忘了還有要買傘的人。
剛走進城里,就見很多女子打著花傘,在街上欣賞著折夜花,她們也是如折夜花一般,笑顏如,正是時候。
滿城飄散著藍色花瓣,一片落在正抬頭欣賞折夜花樹的唐若肩頭,她側過頭撿起來,閉上眼睛聞了聞,輕輕淡淡香氣浸入鼻腔內。
“滿城顏色俏爭春,卻不及春來俏?!碧迫粑⑿χ蛞サ漠斏at(yī)館走去。
身邊跑來跑去的玩耍小孩兒,跟在唐若的身后喊著:“神仙姐姐,真好看!”
唐若俏皮的跟著小孩兒們蹦蹦跳跳著,突然定住,轉身笑道:“啊哈!你動了!沒有糖吃!”
幾個小孩子看到唐若手中的糖紛紛跳起來,開心的嚷著要,只有那個動了一動的小女孩險些就要哭出來。
“但是,你有花可以戴。哈哈哈!”唐若從身后變出一朵美麗的玫瑰花插在那小女孩頭發(fā)上。
“哇,你好漂亮啊!”
“是啊,我們也要花!”幾個小女孩搖著小辮子拽著唐若的衣服撒嬌道。
“好吧,每個人都有!”唐若說著又變出好幾朵玫瑰花,分給了女孩子們。
“我漂亮嗎?”一個小女孩問著身邊的小男孩。
“嗯,有些歪了,我給你整整?!蹦泻⒆由酚薪槭拢槐菊?jīng)的給小女孩整著玫瑰花。
他卻是有一點不及小女孩高,但是伸著胳膊總是怕碰亂小女孩的發(fā)絲。
唐若笑了:“待到青絲白發(fā)時,仍是你為我梳妝?!?p> “韓先生,可在?”唐若走到當桑醫(yī)館的門口,向醫(yī)館里瞧了瞧問道。
“圣主,您來了,快請進,草藥已經(jīng)為您包好。”當桑醫(yī)館的韓先生是平城醫(yī)館商會的會長,他不僅醫(yī)術高明,還宅心仁厚,經(jīng)常義診。
唐若鞠躬拜道:“多謝韓先生?!?p> “圣主,您可太客氣了,折煞我了?!表n先生說著就要也拜道。
“您不可,前輩?!碧迫糈s緊扶住韓先生的胳膊,微笑搖搖頭道。
“好好,圣主,哈哈,年少有為,可惜您是女兒身。”韓先生有些惋惜道。
“韓先生,您這可是老思想啦,哈哈哈?!?p> “我且要回去了,晚些還要將今日的藥煉出來?!?p> “下次再來看您?!闭f完,唐若拜道,轉身離開了醫(yī)館。
“圣主慢走,唉,就可惜是個女娃子,最怕是情深難出。”韓先生看著遠走的唐若嘆道。
“先生,您這是給誰說話呢?”學徒走過來好奇的問道。
“罷了,罷了,無事?!表n先生剛說完轉身要進后堂去的時候。
一個男子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韓先生看到他右肩已經(jīng)被利器割傷,甚至露出白骨。
“哎呀,你這是!怎么傷的如此嚴重!”韓先生扶著那男子,問道。
“城,城外,正有,有琴,琴妖?!闭f完那男子昏死過去。
韓先生想了想,對學徒喊道:“快去,把圣主追回來!”
學徒愣了愣,趕緊連滾帶爬的向唐若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來,把他扶到醫(yī)床上去?!表n先生對其他兩個學徒說。
韓先生帶傷皮手套,用剪刀把那男子的衣服剪開,右肩的傷口是被極細極鋒利的線割傷,甚是駭人。
“消毒水拿過來?!表n先生給身邊的學徒說道。
學徒將消毒水遞給韓先生,韓先生用紗布沾了些消毒水給那男子擦拭傷口,或許是太過疼痛,那男人迷糊的哼了一聲。
“發(fā)生何事?韓先生?”這時,唐若趕了過來疾步跨進來問道。
“圣主,您看?!表n先生指了指那男人。
唐若走到醫(yī)床旁邊,低頭看到那男人眉頭緊蹙,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
“這是,被琴弦所傷!”唐若抬頭看向韓先生。
“是,他說城外有琴妖。”韓先生擔憂道。
“我去城外看看,這位道友拜托您了。”唐若點點頭,向城外疾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