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朝廷命官的死固然十分棘手，可白袍藍袖的潤玉王爺笑盈盈的十分親和，烏發(fā)冷峻的太子爺也不甚在意，倒讓一眾緊張萬分的侍衛(wèi)有些提心吊膽了。兩位貴胄縱然面和心也不定和的對峙著，前前后后大幾十號人守在侯爺府，進退兩難。
這時候，躲在府中安逸清閑的蕭煜就十分樂得其成了，小酒喝著，美姬摟著，香粉暖玉，春意融融。雖然可能被懷疑著扣了莫須有的帽子，但也無傷大雅。此刻，這個不得寵的皇子的名頭便十分受用。
不得不說，皇帝老兒十分會打算盤。自導(dǎo)自演了場無端的戲劇，閑得坐山觀虎斗。
闌珊閣中的舞姬善迎合諂媚，跳起舞來輕盈媚態(tài)，廣袖的裙裾下蓮步生風(fēng)。眾舞姬盡態(tài)極妍，唯有其間一玉頸白凈，清癯秀麗，白紗遮面的女子十分平靜寡淡，眉也淡淡，眼也淡淡。和弦遂如裂帛之聲，高聳云端，眾舞姬紛然甩袖旋轉(zhuǎn)，長歌鶯鶯，爭奇斗艷。蕭煜的眸子卻定在了清癯女子身上，女子頷首也罷，側(cè)身起舞也罷，皆不曾離過，連他平素里寵愛的浣柔喂過來的多汁果肉也不曾多食。琴聲霎如低谷急弦，嘈嘈切切，又如鳳凰鳴啼，撩人心弦。眾女舞步精巧，婀娜多姿，此刻，更顯得清癯女子不倫不類。
蕭煜眸中含笑，懶散的從榻上支起身來，發(fā)髻垂下一縷，慢慢踱著步子朝眾舞姬中走去，只是微微側(cè)目，多情一笑，便讓眾女為之傾倒。蕭煜隔著白紗勾起清癯女子得下顎，只是一眼，便覺得天雷地火。
打橫抱起，嘴角得笑愈發(fā)醉人。冰清玉骨，真是他常常盼望的那般黯然滋味。
屏退眾人，縱些許舞姬憤憤不平，望見眸中隱忍不甘卻面上和順的浣柔卻暗暗叫好，心中也稍得平復(fù)，只得作罷。
蕭煜摸索著將人抱在身上，剛?cè)雰?nèi)室便壓至枕席，雙門緊闔的一瞬，清癯女子一掌劈開了伏在身上的浪蕩子。
“失禮了殿下，千金之軀，屬下，手滑?！鼻羼撑勇χ鹣卵诿娴陌准?，水滴狀的眉眼就這樣出現(xiàn)在蕭煜的面上。
果真是阿沇。
紫衣的小王爺悶哼一聲，面上依舊是不屑一顧的泛濫淺笑，“方才的舞，當真是美妙絕倫。這一掌，也真正是，浩然磅礴?！?p> “殿下，謬贊了。”又是一腳，矜貴的小王爺也未曾躲開，“殿下這門，委實難進。非要屬下喬裝如此，才可一覽芳華?！?p> “這不是被禁足了嗎，日子過得悲戚，身不由己?！笔掛峡嘈?，凄凄慘慘。
“殿下，我聽聞小侯爺死在了自家?guī)績?nèi)，連帶著新過門的妻也沒逃過，實在可悲?！?p> “跟著我大哥，著實得不到好處。高官俸祿，世襲爵位，固然美哉，可也得有命留著享受。可惜了這周小侯爺，弱冠的年紀，便英年早逝。大哥那么愛惜他那點名聲，必然會做些面皮子功夫好好安慰那些人一番，不過，也僅僅是面上一番罷了。縱然這件事情與二哥脫不得干系，但為了他與二哥那點勾當，也必然不會做出什么動作。何況，這件事情也不一定是二哥的手筆。不過，大哥這樣無情，眾人怒，揭竿而起就不好了。說什么兔死狗烹，如今算是奢望?！笔掛夏碇W袖子上的云紋，像是說著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話。
“那殿下呢？會如此嗎？”阿沇撐著臂膀借著未掌燈的屋內(nèi)瞧著他，屋外些許散落的光灑進來，也顯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她從眼見著父母雙亡，襁褓中的弟弟淹沒在大火，全族人喪生，她渾渾然被當今圣上帶回陪在蕭煜身邊伴著時，就當自己的一條命已經(jīng)沒了。連同著連天的大火，撕心裂肺的哭喊全權(quán)埋在了從繁華萬丈變得蕭條灰暗，如今又輝煌如昨的蜀地了。她就像一縷孤魂，與蕭煜自幼相伴，習(xí)武吃酒，寫字讀書，不曾相離。她固然知道自己對于蕭煜不過滄海一粟，渺小又微不足道，生為他與陛下的大計而奉獻，死為他與陛下的大計而忠守。她那點卑微的仇恨，也只是這對父子的囊中之物。棋子，本不該有什么過多的揣測。
可聽到他這般講著蕭鐸，竟生出一絲絲別樣的希望來?；蛟S，除了報仇，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和歸宿。
蕭煜看著她，這是她第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這樣的眼神，也不曾有過。
說不清是怎樣的眼神了，可扎進了他心里，有些凄凄厲厲。
看著指尖在她面上染出的斑駁光影，他不甚在意的一笑，就是那么一笑，讓阿沇在今后的歲月里，再也不會去想，更不會去問那個問題。
他說：“當然，我當然會對你好。與他們都不同。”
這樣的無心敷衍，真叫人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