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有關(guān)人生的推測
老張和紹中道士,本來也跟著松了口大氣,誰曾想形勢急轉(zhuǎn)直下,這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白榆的嘴角輕輕抽動著,背在身后的手緊緊攥起,渾身十分僵硬。
獵獵見白榆一直不說話,龐大的身軀漸漸顫抖了起來,憤怒到極點的聲音自喉頭擠出:“我……這么……相信你……你竟然……騙……”
白榆突然一下摔坐在了地上,神情變得茫然而呆滯,猶有三分凄苦,說道:“算了罷,這件事……你索性殺了我吧?!?p> 獵獵一怔,有些搞不明白白榆在干什么,“你……別想……再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guī)煾浮矝]有騙你。我既是他的徒弟,卻又不是他的徒弟?;蛘哒f,只能勉強算徒弟。這件事兒背后的故事……說不得啊!說不得??!”
白榆神情愈發(fā)痛苦且掙扎,仿佛回憶起某些極端苦難的回憶。
“你剛剛問我,為何不修行。修德是一個方面,還有一個方面,就是因為我這師父!他……他竟然!咳咳咳……你殺了我吧!修行不修行的,咳咳……有什么重要的?”
白榆說著說著,變得有些癲狂了起來,又猶如難以喘上氣一般,劇烈咳嗽了起來。
為了博同情,他恨不得咳出一斤血來。
獵獵疑惑地看著白榆,有些不明白對方這是在唱哪一出。
白榆悲愴地說道:“你覺得我在欺騙你,可你想一想,我若是真騙你,又如何能看出你右掌曾經(jīng)斷過呢?你我本是頭次相遇啊?!?p> 獵獵暗道,是啊,他一丁點修為都沒有,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我明明都把爪子重新接了回去,還耗損大量修為恢復(fù)如初。
我銀白色的皮毛都因此變得不再美麗……
心痛!
白榆循循善誘,“這件事,只有一種可能:我確實和我?guī)煾浮嘘P(guān)系?!?p> 獵獵仔細思考了片刻,似乎除了這種說法外,很難再有其他說法能解釋他知道斷掌這件事。
突然,它的腦海里閃過了一道電光!
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是那位真人的私生子吧?!
我想想……我先前吃過的不少人里,好像有兩個也是這種身世?
真人有難言之隱,不能同自己的親生兒子相認(rèn)?
郎才女貌,一見鐘情?
始亂終棄,另覓新歡?
寒來暑往,長大成人?
父子反目,恩怨交織?
獵獵越琢磨越覺得就是這么回事。
一念及此,它的憤怒有所收斂,試探著問道:“你……和真人……是……親的?”
白榆怔了怔。
親的?
什么親的?
是指……親傳弟子?
白榆迅速點頭,面上仍是掩飾不住的悲苦。
獵獵悚然一驚。
這……
還真是?!
“你……前半生……怎么過的?”獵獵又問。
白榆大惑不解,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想了想,他決定實話實說。
白榆長長一聲嘆息,說道:
“唉……不瞞熊兄弟,我本是窮鄉(xiāng)僻壤一遺孤,自幼吃百家飯長大,飽嘗人間冷暖,遍感世態(tài)炎涼……”
老張乍一聽白榆此言,不知為何,心里一愣。
他本就十分緊張,可越緊張,思緒便越飄忽,一直胡思亂想,就是停不下來。
瞅了瞅白榆,老張心想,這要是擱某點去,妥妥的孤兒院再添新丁吶。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這么好看,讀者們估計會很有代入感。
獵獵聽后,心道果然如此,不出我所料。
真是個苦命人啊。
它的憤怒消失不見,看向白榆的目光,也帶上了些許同情。
“該修行……還是……得修行……”獵獵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感慨起來。
它伸出毛茸茸的右前掌,在白榆的肩膀上拍了拍,“努力!”
一股巨力沖擊在白榆的肩頭,拍得白榆一個趔趄,他哆嗦著站正身子,忍痛沖著銀熊一抱拳:“共勉!”
白榆已沒勁兒琢磨這頭熊有過什么樣的心路歷程。
這都無所謂。
能活著便好。
獵獵見白榆被自己拍得站立不穩(wěn),有些尷尬,也有些歉意。
而且,自己還折磨了他這肉體凡胎這么久的時間……
想到這,它好奇地問道:“真人……為何讓……先生你……來此?”
白榆面色堅毅,說道:“真人其實早就料到,你難以明悟他的本意。但他老人家見你修行不易,任由你怠惰沉淪更是心有不忍。于是便派我來點醒你,同時,這也是對我的一次歷練。大無畏者,修行才能有大進境。朝聞道,夕死可矣?!?p> 獵獵看向白榆的目光充滿了敬佩。
老張和紹中道士,見場面終于又變得其樂融融,又松了一口氣。
老張看著白榆那堅定有如向道之人的面容,心里佩服得五體投地,真不愧是能在我三個小時的砍價下仍舊不為所動的男人吶,我嗓子都說啞了,你還能接著嘮……
紹中道士心里浮現(xiàn)出一抹疑惑,本來他以為,白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域外之民,可眼下并非如此。
銀熊的右前掌十分完好,紹中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其曾被斬斷過。
就像白榆所說,他背后如果沒有一位高人,是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
看來,這位小兄弟來歷并不簡單啊。
以后相處要多拉攏拉攏,爭取和他背后的高人搭上關(guān)系。
獵獵頗為愧疚地沖白榆說道:“先生……給你……賠不是……”
一面說著,一面命令其他的熊妖,給白榆呈上來了一顆紫氣流轉(zhuǎn)、晶瑩剔透的果子。
白榆雙目一亮,邊搖頭邊擺手說道:“你這是客氣什么?既然你也曾被真人指導(dǎo),那咱們便算是半個師兄弟,不必講究這些的?!?p> 余光瞥見紹中道人有些艷羨的神情,白榆心頭一定,自己雖然不認(rèn)識這東西,但是紹中道士既然也能看得上它們,想來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他又瞥了一眼果子,這東西看上去就不一般啊,不知道有什么用,好不好吃?
也不知道洗干凈了沒有。
獵獵咧開大嘴一笑,說道:“這是……洗髓果……正適合你……強身健體……”
說著,它將果子直接塞進了白榆的手里,“請!”
白榆握著這枚果子,入手有些粗糙不平,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彌漫開來。
他微微一笑,說道:“那我也不跟熊兄弟你客氣了!你放心,我?guī)煾杆先思視浀米∧愕?。好好修行,將來少不了你的機緣!”
寡淡無味,就是有點酸……
獵獵之所以送給白榆洗髓果,除了賠禮和感謝之外,更是在感謝他爹。
他爹當(dāng)初一刀便砍下了自己的右掌,這修為實在是可怕。
不過是顆最上等洗髓果,用來結(jié)交一位大能,怎么看都不虧。
……
……
洞窟外陣陣清冷的風(fēng),絲毫讓人感受不到春天的到來。
落葉枯草之間,白榆三人踏出了洞口。
白榆朝著身后揮了揮手,“有緣再見。”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輕嘯。
獵獵給白榆三人找來了些厚實衣衫換上,又款待他們一頓飯后,三人才告辭離開。
白榆吃過洗髓果,只覺得身輕體健、神清氣爽,意氣風(fēng)發(fā)間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紹中道人沒想到會絕處逢生,極喜之余,心想“十二獸吃鬼歌”果然有用,便又輕念了起來。
老張劫后余生,又受到獵獵的款待,只覺一切恍然如夢,那頭大白熊也不是很兇惡嘛,自己居然能和妖怪談笑風(fēng)生!
洞外的陽光明媚,春天的繁青似乎指日可待。
老張看到洞口的白熊正人立而起,遠望自己等人離去,陽光灑在它銀白的毛皮上,有些地方的毛色卻帶著駁雜。
自己也是能讓妖怪相送的人物??!
豪氣干云,老張熱絡(luò)地回頭大喊道:“快回去吧,以后再聚!你也要好好修煉,爭取早日將毛皮煉得純正如一色!告辭,不用送了!”
突然,白榆感到身后涌起一陣狂風(fēng),一道怒吼隨之而來:“你是說……我的毛……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