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暴露

　　這一夜，宋府眾人除了云嵐院的宋沄萋母女，大約是沒有人能睡得著的了。每個人或在琢磨該如何脫困，或在計算如何保自己平安，各有各的心事都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秦媽媽在蘭溪齋的小廚房親自給蘭姨娘準備了早飯，就急匆匆的送到了祠堂。

　　“姨娘，昨天按照你的吩咐去了王掌柜那里?！?p>　　“王掌柜怎么說？”

　　“姨娘……”秦媽媽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與蘭姨娘說起王掌柜的事情。

　　“秦媽媽，可是有什么不好？”蘭姨娘從秦媽媽吞吞吐吐的態(tài)度中覺察出事情有所不對勁。

　　“姨娘……昨晚我并未見到王掌柜?！?p>　　“怎會如此？？？”蘭姨娘很驚訝。

　　“王掌柜連同店里的伙計都不在，大門緊閉。我潛入內(nèi)院，發(fā)現(xiàn)屋內(nèi)落了許多灰，應該有段時間沒人打理了。而且下人房間里一片散亂，像是匆忙間人都逃走了似的。”秦媽媽詳細向蘭姨娘講述著昨晚看到王掌柜店鋪里的情形。

　　蘭姨娘的父親也是梓城附近一小宗派的宗主，有著四流上品的實力，雖然實力一般，但卻會經(jīng)營。當年發(fā)現(xiàn)自己女兒與宋府二少爺之間的私情的時候，也并沒有聲張二人私通之事，而是與宋逸颶和宋老夫人懇談之后同意將自己的女兒嫁入宋府為妾。這些年，他憑借自己女兒攀上了宋府的關系，也委實獲利許多。

　　雖然蘭姨娘不是他父親唯一的女兒，而且還只是一個庶出的女兒。蘭姨娘的父親也派了家里一個會武的長仆跟隨蘭姨娘嫁入了宋府，在服侍蘭姨娘的同時也是保護她的安全。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活的長久些，那樣他也能獲得更多的利益。

　　這些年，蘭姨娘在宋府做的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是委托秦媽媽去做的，而王掌柜的店鋪就是蘭姨娘自己與他父親互通有無的一個聯(lián)絡點，偶爾王掌柜也會直接幫蘭姨娘做一些舉手之勞的小事，比如聯(lián)系蔣大夫。

　　“老奴不知，但只怕王掌柜那里是不能再去了。”秦媽媽也不好判定王掌柜的店鋪到底發(fā)生了些什么，自從宋云華出事之后，蘭姨娘一直沒有與王掌柜那邊聯(lián)系。

　　秦媽媽不知道是蘭老爺知道了這件事，怕引火燒身，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將這個聯(lián)絡點撤掉了，還是有人知道了這個地點將王掌柜擄了去甚至是殺掉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聯(lián)系不到王掌柜，我現(xiàn)在可如何與我爹通消息?。壳貗寢?，只需要你回一趟蘭家了?！痹谔m姨娘的認知里，目前能助自己的脫困的怕是只有自己的父親了。

　　至少父親，可以繞過宋府與宋老夫人取得聯(lián)系，宋老夫人大約還是能保自己的。

　　“姨娘，這倒不急，昨晚我還發(fā)現(xiàn)一件事?！?p>　　“何事？”

　　“昨晚，我從宋府離開后，沒一會兒，從后面又出來了一個黑衣人，我看著是向城南的方向去了?！?p>　　“可看清楚是何人了嗎？”

　　“沒，不過看身形應該是個女子。”

　　蘭姨娘聽完并沒有在意這件事，目前對她來說設法盡早離開祠堂才是正事。

　　“嗯，沒看到就算了。今晚你再去一趟王掌柜那里，看看王掌柜是否在店里留下了什么線索。如果還是沒有的話！”蘭姨娘咬咬牙決定道，“后個兒，你就去找令夫人，我會讓她放你回一趟蘭家?！?p>　　“姨娘？！！”秦媽媽為蘭姨娘的決定感到吃驚。在蘭家的時候，蘭姨娘并不受寵，而且蘭老爺是有名的兒女漫山遍野的主兒，蘭姨娘算是嫁的好，能給蘭家?guī)砝妫m老爺才愿意將這個王掌柜給蘭姨娘用，多數(shù)還是蘭姨娘傳出一些有利于蘭老爺?shù)南⒌臅r候，這些年多說王掌柜也就是傳遞消息幫忙買些東西而已。

　　秦媽媽覺得蘭姨娘將希望都壓在蘭家有些太偏執(zhí)了。

　　“先這樣吧。秦媽媽，這里我是多一天都不想呆啊。我也知道我父親什么樣，但是我現(xiàn)在又有什么辦法呢?！碧m姨娘即使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肯定是一副瘋癲而憔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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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秦媽媽又從宋府的后面溜了出去，而這次，她又看到了前一夜的那個黑衣人，這次秦媽媽認出了這個黑衣人是誰……

　　“姨娘！”秦媽媽等不到第二天一早，丑時回到宋府，就悄悄來到了祠堂找蘭姨娘。

　　蘭姨娘本就害怕，秦媽媽的突然造訪讓她更是被嚇了一跳。

　　“姨娘，我發(fā)現(xiàn)那個黑衣人是誰了。”秦媽媽輕撫著蘭姨娘的后背，幫她安定一下心神后說道，“是明月?。　?p>　　“什么？”蘭姨娘聽到這個名字很是驚訝。明月是從小就跟著蘭姨娘的貼身丫鬟，從蘭家到宋府，有了宋云華后，蘭姨娘不信任其他人，就將明月派去了宋云華身邊服侍。

　　“她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城南，一座破宅子?！?p>　　“你可看到她見了什么人？”

　　秦媽媽搖了搖頭，“沒看到她與什么人見面，怕被發(fā)現(xiàn)，我沒敢靠太近。就見到明月站在那個宅子門口，站了一會就走了。哦??！對了，好像有個紙條從那個宅子里遞了出來?！?p>　　蘭姨娘沉思了片刻，她知道，這個時候攘外也要安內(nèi)，明月的行為太古怪了，怕是事有蹊蹺。

　　“秦媽媽，你一早想辦法讓明月來我這里一趟。然后……你可明白了？”蘭姨娘決定親自問問明月。

　　“是，姨娘。”

　　第二天一早，秦媽媽找了個理由，讓明月代替自己去給蘭姨娘送早飯，而她趁機進到了明月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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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這兩天二少爺怎么樣？”蘭姨娘慢慢喝著明月送來的稀粥。她并沒有直接質問明月這兩天晚上出去做了什么，而且與往常一般詢問著宋云華的狀況。

　　“回姨娘，二少爺這幾天在董大夫的調理下好了許多呢。臉色都紅潤了呢！湯水也能喝下去了?！?p>　　“哦？董大夫可有說，華兒什么時候能醒恢復正常。”蘭姨娘聽到宋云華身邊好轉，甚是歡喜。

　　“那還沒有?！?p>　　“哎，盼望華兒能早日恢復正常啊。對了，明月，這兩天晚上華兒睡得可好？”蘭姨娘試探著問明月這兩天晚上的情況。

　　明月停頓了一下，并沒有馬上回到蘭姨娘的問題，而是將一碟小菜遞給了蘭姨娘后，才回道，“姨娘還請放心，二少爺自從吃了董大夫的藥后，晚上睡得一向踏實?！?p>　　“那就好。不過還是辛苦你們了，每天晚上還要守著，不能好好睡一覺，現(xiàn)在除了你我也信不過其他人去照看華兒。你這眼睛下的烏青，我看著都有些心疼啊?！碧m姨娘提點著明月。

　　“姨娘，這可折煞小的了。這都是當下人該做的?！泵髟侣犞m姨娘的話，心里難免有些慌張。她只能借由幫整理碗盤掩飾自己的慌亂。

　　“姨娘，小的就先退下了。”明月快速的收拾好碗盤，想逃離蘭姨娘的視線。

　　不料，沒等明月獲準離開，秦媽媽就急匆匆的來到了祠堂內(nèi)，明月只能繼續(xù)跪在蘭姨娘面前。

　　“姨娘?！鼻貗寢寣μm姨娘點點頭，表示確實搜到了東西。并將一張紙條遞給了蘭姨娘。

　　蘭姨娘接過紙條，細細的看著上面所寫內(nèi)容。半晌，祠堂內(nèi)鴉雀無聲，只有牌位前香燭燃燒發(fā)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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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你自己說吧?！碧m姨娘看到紙上所寫的內(nèi)容，氣的差點都要揉爛了手里的那張紙。

　　明月就靜靜的跪在那里，仿佛蘭姨娘的問話她沒有聽到一樣，一聲不吭的就是跪在蘭姨娘面前。

　　“明月，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我？？”蘭姨娘將紙上的內(nèi)容說了出來，“一石二鳥，這二鳥是指我和誰？令夫人嗎？還有！就將藥粉撒在鹿胎上！明月！你！”

　　原來，那張紙就是城南的那個夫人命人傳給明月的，是告訴明月將藥粉撒在鹿胎上，配合蔣大夫的湯藥，就可讓宋云華的病情急劇惡化，雖不致死但宋云華也將會是一個活死人而已了。

　　紙條上寫著，讓明月配合蔣大夫，到時候蔣大夫會借故將藥換了，再配合撒了藥的鹿胎湯，宋云華是神仙也難救了。

　　只是沒想到，幕后之人和明月都沒想到，蔣大夫的夫人見那藥品質實在難得，就私自將蔣大夫藥箱里的藥換掉了，這才救了宋云華一命。但是蔣大夫一家最后還是被幕后之人滅了口……

　　“姨娘，你可還記得我今年多大了？”明月聽到蘭姨娘的質問，慢慢抬起頭輕蔑的看向她。既然事情已經(jīng)被蘭姨娘知道了，明月也就不怕與蘭姨娘撕它個魚死網(wǎng)破了。

　　“你這是什么問題??！我在問你你為什么要背叛我？？”蘭姨娘對明月的問題感到很是奇怪，也就懶得回答她。

　　“還請姨娘回答我的問題，我才好為姨娘解惑啊?！泵髟滦χ鴮μm姨娘說，明月的笑讓蘭姨娘覺得瘆得慌。

　　“十七十八？”蘭姨娘不慎在乎的回答道。

　　“姨娘，明月從小在您身邊服侍，您卻連明月的年歲都不知，您怎么有臉說出待我不薄的？？”明月憤恨的看著蘭姨娘，她沒給蘭姨娘打斷自己的機會，接著說道。

　　“你可還記得，前年我哥哥來府里找過您。您怕是早就不記得了。我今年二十了啊姨娘，去年哥哥在家鄉(xiāng)給我說了一門親事，過來宋府找您求您放我回家嫁人，畢竟當初我家與蘭家簽的也并不是死契，哥哥滿心歡喜的以為這次拿些銀錢就可將我接回家辦喜事了。那年我十八啊?。】梢棠锬?，姨娘就輕巧的對我哥哥說了兩個字‘不行！’，就命人將我哥哥趕了出去。哥哥沒有辦法再進宋府，只能回家去了?！?p>　　明月說到這里，看向了秦媽媽的方向，“事后，秦媽媽來找我，勸我了半天，說是姨娘您的意思，二少爺當時還小，暫時離不了我的照看。過兩年姨娘自會給我安排一門好親事，不會讓我嫁給農(nóng)戶人家，到時尋一有田產(chǎn)的莊戶人家，在許給我豐厚的嫁妝，讓我嫁的風風光光的，以后也過會過得舒服許多。呵呵，我也是傻，怎么能信你們這對黑心的主仆的話呢??！兩年了啊，我都已經(jīng)是二十的老姑娘了，哪里還會有什么好人家會要我了呢?！?p>　　說著明月開始啜泣了起來，“最可笑的是，就算這樣，我還抱著希望，覺得不久之后總會有消息的。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有一天被我聽到了你和秦媽媽的對話，原來你們兩個覺得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不放心將我放出府，就想將我嫁給王管家的傻兒子做妾。呵呵，真是個你們精挑細選的好人家啊。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秦媽媽問你，如果我不愿意怎么辦。姨娘啊，你可還記得你怎么說的，你說‘不要緊，下點藥，生米煮成熟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她?！?，你真是好狠的心腸啊！”

　　蘭姨娘和秦媽媽被明月的控訴嚇到了，她們從沒關注過這個默默干活的丫鬟，在她們的印象里，明月一向是軟弱可欺的可以隨意擺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