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料峭清冷,穆朝的長公主穿著一襲梨花白的輕紗襦裙,檀發(fā)披散曳地,月光下泛著絲綢般光滑的色澤,此時抱著雙腿坐在臺階上,乖巧的像個小白兔。
“公主殿下,喝酒嗎?”惜寧將兩壇文君酒放至顏卿眼前,兩個酒壇微微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誰稀得喝你的酒!”小姑娘撅著粉嘟嘟的櫻桃小嘴,滿臉傲嬌的別過頭去。
惜寧汗顏,這洛家人怎么都這么難伺候??!
“既然公主不肯賞臉,那——我只能自己喝了!”惜寧挨著顏卿坐下,打開酒壇封蓋,文君酒清香濃烈的味道撲面而來。
顏卿眨巴著水潤潤的大眼睛,蹭了蹭鼻尖,文君酒很香,而她很饞!
顏卿伸出小小的手,朝惜寧抖了抖。
惜寧一時失笑,將另一壇酒遞給了顏卿。
“我并沒有原諒你的!”顏卿費力揭開酒蓋,奶兇奶兇的吼著惜寧。
“知道,公主千金之軀,怎么能因為這小小的一壇酒折了腰呢!”惜寧看著這個錦繡堆里養(yǎng)出來的公主殿下,終究還是軟下了說話的語氣。
“就是說嘛,一壇怎么夠,起碼要兩壇!”顏卿抿了一口酒,臉上立馬暈開一層飛霞,她抱著懷中的文君酒,興沖沖的對惜寧比了個二。
說著說著,顏卿有些微醺的靠上惜寧的肩,她眼眶紅紅的,十足的委屈,“顧惜寧,你為什么不肯幫幫我呢?我真的不想去和親,不想遠嫁,你娶我好嗎?我保證不會欺負你,我許你納妾,許你去煙花柳巷……”
顏卿扳著手指,一遍遍的數(shù)著她可以允許惜寧做這個,允許她做那個。
惜寧看著流霜的月色,灌了一大口酒,晶瑩的酒液順著唇角滑落進衣服里,惜寧姍然一笑,“公主,等回京的時候,惜寧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一個不能娶你的秘密!一個關(guān)系到……”
后面的話仿佛被呼嘯而過的涼風吹散,顏卿沒有聽清,她靠在惜寧肩上蹭了蹭,“讓我靠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少女身上脂粉香夾雜著酒香,竟出乎意料的好聞。
好半晌,酒壇從顏卿懷中摔下,染濕了襦裙,小姑娘醉醺醺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惜寧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扶起歪倒的酒壇,又將自己手中的酒壇放下,臨了還心疼的看了一眼撒了大半的瓊漿玉液。
她輕輕將顏卿打橫抱起,動作輕柔且緩慢,懷中的少女眉眼精致細膩,其實若她真是個男兒身,倒也不介意幫她避免遠嫁和親的。
只是……
事與愿違?。?p> 出來的時候,茯苓已經(jīng)吃完了飯,她一臉期盼的對著惜寧張望。
惜寧彎唇笑了笑,“她剛剛同我喝了些酒,誰知酒量太淺,醉倒了過去,你去給你家小姐換身衣服吧!”
茯苓笑瞇瞇的應了聲是,她提著裙擺跑向了顏卿住的屋子。
這邊宋朝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著飯菜,邊吃邊招呼惜寧,“大人,快來吃?。“⒛镎f你還沒有用過飯呢!”
惜寧撩起袍裾,坐在了木椅上,捧著小碗吃了起來。
“對了,何縣令怎么說?”惜寧一邊往嘴里塞飯,一面抬起漾著笑意的桃花眼看著狼吞虎咽的宋朝。
“何縣令說,鎮(zhèn)上的確沒有雁公子這個人,不過他已經(jīng)派人去,去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查探了,想來兩三日就有消息了!”宋朝嘴里含著飯,說起話來斷斷續(xù)續(xù),含糊不清。
惜寧看著他費力說話的樣子,好心的替他盛了一碗湯。
宋朝投來感謝的目光,咕咚兩口就碗底見空。
“大人若是個姑娘家,定是個賢妻良母!”宋朝憨憨的脫口而出。
一旁的六子十分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宋朝是個九品小官還當真不委屈他,這種不過腦子的話竟然脫口而出。
明明大人今日在鳶尾樓就已經(jīng)很反感這種話,他還在沒腦子的往槍口上撞。
惜寧抿著嘴,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宋朝,這小子,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什么話都敢說!
惜寧笑了笑,沒有深究這個話題,她小口吃著飯菜,轉(zhuǎn)移了話題,“安姑娘在賀靖書死后,是改嫁了,還是為他守寡?”
宋朝放下筷箸,“安姑娘如今孀居在家,這些年一直以靖書的未亡人自居,當真是位有情有義的好姑娘!”
“就沒有人上門提親?像安姑娘這種情況,求娶的人應該不在少數(shù)吧!”富家千金,黃花閨女,那一個條件不讓人心動?
“求娶的人自不在少數(shù),只是,安姑娘說,她既與靖書拜過了天地,便沒有了再嫁他人的道理,她生是賀家人,死是賀家鬼!”宋朝說起這話時,眉眼間重又籠上愁思,也不知再替誰惋惜。
“如果是你,你會花費大好光陰去等一個永遠不會歸來的人嗎?”惜寧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正色問道。
“我——”宋朝一時噎住,他真的會嗎?
“我不會!至少如果我是安姑娘,我不會為賀靖書守寡!”惜寧說的一本正經(jīng),在她心中男女之情根本就不牢固,她不會與別人生死相許,也不期望別人對她死生契闊。
“大人不會,不代表安姑娘不會??!再說了,這種事情做假也沒有意義啊!難道就為了那個什么虛無縹緲的名聲,安姑娘會葬送自己的下半生?”宋朝始終覺得安姑娘是真心喜歡賀靖書的。
“或許吧,我不過信口問了一句,不必緊張?;匚萘耍 毕帍哪疽紊险酒鹕韥?,筆挺的身姿很快消失在宋朝和六子的視線內(nèi)!
“六子哥,你不覺得,大人好像誰都不相信,誰都懷疑嗎?”宋朝用筷子搗了搗碗里的米粒,壓低了聲音和六子嘀咕著。
“這就是你和大人最大的區(qū)別。大人可以將每個人都假設成兇手,從中通過證據(jù)推理出誰是真正的兇手,而你,感情用事的毛頭小子?!绷影逭龂烂?,一雙眸炯炯有神的盯著宋朝,嘴里不聽的數(shù)落著。
“六子哥,我不是毛頭小子,而且,我也沒有感情用事……”六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漸漸的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