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勸說

　　胡孝民回來后安慰顧志仁：“顧伯伯，慧英不會有事的，他們?nèi)チ苏写?。?p>　　他早上還是給顧志仁開車，晚上也會跟他一起回來，但白天不再待在志華紡織廠。胡孝民現(xiàn)在是掮客，得四處跑信息。

　　上午去茶館，下午跑酒樓，晚上去游樂場或是電影院。他剛“學(xué)生意”，四處打聽消息也在情理之中。

　　上午，胡孝民去了趟九風(fēng)茶樓，在一樓要了一壺茶。還是以前的那個伙計招待的他，見胡孝民，馬上跑過來點頭哈腰地說：“先生來啦?！?p>　　胡孝民順手遞過去一張一元的法幣：“茶錢，剩下的賞你了。春三，今天有什么新鮮事嗎？”

　　春三善于察言觀色，對客人曲意奉承，胡孝民給他錢，只是想培養(yǎng)他替自己打探消息。九風(fēng)茶樓各色人等都有，包括76號的人，也喜歡來這里喝茶聽?wèi)颉?p>　　胡孝民在何大鈞家里找到了一筆錢，現(xiàn)在手里相對寬裕。

　　接過錢，春三臉上笑開了花，趴在胡孝民耳邊低聲說道：“聽說有人要出手三十聽糖精?！?p>　　胡孝民心里一動，問：“是誰？”

　　春三嘴巴朝前面呶了呶，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別看貌不驚人，卻是開著汽車來的，生意做得很大呢。

　　胡孝民點了點頭，此人他認(rèn)得，叫凌生明，是個老掮客，與西藥行較熟，主要做與藥品相關(guān)的生意。

　　此時的凌生明正被數(shù)人圍著，也不知道是旁人的恭維，還是他要做生意了，一臉的春風(fēng)得意。

　　胡孝民在九風(fēng)茶樓也露過幾次面，兩人算是點頭之交。掮客雖有新老之分，但做掮客比的是生意經(jīng)，誰的手段高明，誰就能當(dāng)老板、坐洋車、住洋房。誰要是吃了“賠賬”，那就連癟三都不如，大餅油條陽春面也吃不起。

　　換成別人，聽到有賣主要出貨，肯定會趕緊過去套近乎。但胡孝民不然，他為人謹(jǐn)慎，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出手。

　　胡孝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wù)，是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個掮客，特別是76號的人。他每天來九風(fēng)茶樓，不就是因為，76號的特務(wù)經(jīng)常來這里么？

　　快中午時，胡孝民準(zhǔn)備離開。除了九風(fēng)茶樓外，他還要去大馬甲、四馬路的幾家茶館轉(zhuǎn)轉(zhuǎn)。不管是藥品、書畫、五金、房產(chǎn)方面的掮客，各有各的場所。既然是學(xué)生意，當(dāng)然可以四處打探消息。

　　剛走到門口，迎面走來兩個人，當(dāng)先一人正是陳明楚。胡孝民故意側(cè)著臉想避開，但陳明楚卻看到了胡孝民。

　　陳明楚停下來，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這不是胡先生嗎？”

　　今天他來九風(fēng)茶樓，是為了執(zhí)行自己的木頭計劃?？吹胶⒚瘢R上有了一個主意。自己除掉了陳培文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如果還能把胡孝民這個情敵除掉就更好了。

　　這次六大召開期間，他與顧慧英整天待在76號，想跟顧慧英在一起的愿意更加強(qiáng)烈。

　　胡孝民欠了欠身，平靜地說：“陳先生好?！?p>　　旁邊還有一個西裝眼鏡男子，胡孝民并不認(rèn)識，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

　　陳明楚目光敏銳，很快發(fā)現(xiàn)了胡孝民的異常：“胡先生似乎清瘦了。”

　　胡孝民摸了摸臉頰，不動聲色地說：“前段時間牙齦出血，這兩天才消腫?！?p>　　今天早上，他就把牙套悄悄摘了，看起來臉型自然有些異常。他的發(fā)型和口音還沒有換回來，就算臉型變了，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胡孝民走后，陳明楚身邊的眼鏡男子隨口問：“這就是顧小姐的未婚夫吧？”

　　他叫夏忠民，三十來歲，戴著眼鏡，是76號的翻譯，兼任外事秘書。

　　陳明楚望著胡孝民的背影，特意強(qiáng)調(diào)地說：“暫時還不是。”

　　夏忠民的話再次提醒，胡孝民不能是顧慧英的未婚夫，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永遠(yuǎn)都不能是！

　　夏忠民隨口問：“做什么的？”

　　陳明楚說：“剛到上海不久，好像是顧小姐父親的助理。”

　　夏忠民沒有說話，望著胡孝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夏忠民雖然只是外事秘書，但他是日本人推薦的。孫墨梓對他有所防范，只讓他擔(dān)任外事秘書，但副主任趙仕君將他視為心腹。

　　76號的主任雖是孫墨梓，卻是趙仕君一手創(chuàng)建的。在76號，趙仕君的威望，比孫墨梓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明楚約夏忠民來九風(fēng)茶樓，自然不是為了喝茶，兩人要了間包廂，等伙計上了茶后，陳明楚給夏忠民倒了杯茶。

　　陳明楚鄭重其事地說：“忠民兄，你神通廣大，是有件事想打聽一下?！?p>　　夏忠民不以為意地說：“但說無妨。”

　　他來與陳明楚喝茶，并不代表與陳明楚就是一路人。事實上，他是76號趙仕君的人。而趙仕君與孫墨梓的競爭，在特工總部正式命名后，兩人的競爭更是趨向于白熱化。

　　陳明楚問：“國府即將還都，誰負(fù)責(zé)保衛(wèi)工作呢？”

　　夏忠民詫異地說：“這件事我怎么會知道呢？”

　　陳明楚神秘地說：“后天汪先生將在中央旅社會見一位朋友，到時你會作為翻譯隨行?！?p>　　這就是他向?qū)O墨梓提議的“木頭計劃”之一，既然軍統(tǒng)可以甄別何大鈞的身份，他也能找出真正木先生。

　　軍統(tǒng)一直癡心妄想要除掉汪即卿，哪怕國府已經(jīng)成立，軍統(tǒng)依然沒死心。

　　如果木先生知道汪即卿的行蹤，一定會告訴軍統(tǒng)，只要軍統(tǒng)行動，就能知道誰是木先生了。

　　除了夏忠民外，還有不少人都會接到類似的消息，只不過他們的地址和時間都不一樣。

　　夏忠民蹙起眉頭：“后天？中央旅社？”

　　陳明楚篤定地說：“對，正是后天?！?p>　　木頭計劃看似簡單，執(zhí)行起來卻很復(fù)雜。要保證每名懷疑對象，接收到的消息都是完全不一樣。軍統(tǒng)行動時，才能準(zhǔn)確知道誰才是木先生。

　　夏忠民點了點頭：“如果真談及此事，我會留意?！?p>　　陳明楚誠懇地說：“要是汪先生談及，還望忠民兄能美言一二?！?p>　　夏忠民沉吟道：“我只能說盡力而為，如果辦不成，也請別怪我。如果你還有其他渠道，也可以多拜托一下別人?！?p>　　陳明楚拿出一個信封推到夏忠民面前，微笑著說：“不管成不成，我都記住這份情了?！?p>　　夏忠民順手將信封收進(jìn)口袋，笑吟吟地說：“放心，有機(jī)會我就會提的。還都是保衛(wèi)工作，由你負(fù)責(zé)再合適不過?！?p>　　錢裝進(jìn)了口袋，但夏忠民心底卻冷笑不止。不要說他未必有接觸汪即卿的機(jī)會，就算有，也不會幫陳明楚說一句。

　　陳明楚聞言喜出望外：“多謝多謝，事成之后必有重謝?！?p>　　“陳處長，問你件事，曹炳生的案子查得怎么樣了？”夏忠民突然問，見陳明楚不說話，又說道：“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p>　　陳明楚嘆息著說：“也沒什么不方便的，到目前為止，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剛到上海，分在新二組?！?p>　　這個神秘的殺手，先殺曹炳生，后殺何大鈞，陳培文就算不是直接死在他手里，也是間接死在他手里。

　　可陳明楚到目前為止，連兇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

　　之前他還雄心勃勃，想通過何大鈞一舉端掉新二組，甚至破獲整個軍統(tǒng)上海區(qū)?？涩F(xiàn)在他完全沒有信心，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找出木先生。

　　目前來說，找到木先生，是他唯一的機(jī)會。

　　為此，陳明楚絕不會放過任何機(jī)會。為了找到木先生，他不會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