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地方。
這里,風和日麗,晴空如碧,一朵朵白絨絨的云團隨風愜意地自由飄浮;
這里,崇山峻嶺連綿不絕,平原曠野廣袤蔥郁,各種木本和草本植株漫山遍野;
這里也有源源奔涌的清泉,蜿蜒流淌的溪流,水面波光粼粼,清澈如鑒,晶瑩純潔的野百合夾岸靜靜盛開……
這里還有一棵參天大榕樹,樹干龐大,根莖粗實,枝葉繁茂,像一棟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就巍然屹立在數(shù)條溪流的匯合處旁。萬千條粗長的棕色榕須高高垂下,或鉆進土里或伸入水中,自上而下,有如屏障,蔚為壯觀。
大榕樹的周圍,是一片空出來的草地,呈圓圈挺立著好幾排小一些的巨樹,威風凜然,如大榕樹的保鏢。
另外,這里還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這里的山林沒有獸禽,水中沒有魚蟹,花草間沒有昆蟲……這里沒有任何動物,更沒有人煙。這里只有陽光、空氣、土壤、沙石、水以及花草樹木,純天然,無污染,沒有弱肉強食,沒有貪婪虛偽,沒有利益紛爭,沒有……
這是一處世外桃源,欣欣向榮,寧靜而祥和,宛若一個與世無爭的遠古植物王國。
……
這是一座島,一座位于紅色海洋之中的島。
島的周圍群山環(huán)繞,一條巍峨的山巒橫亙南北,將島分割為東西兩片地域。山巒的中央,一座人字形山峰高聳入云,山峰的頂部形似一朵蓮蓬,云霧繚繞。
一簾瀑布自半山腰飛瀉而下,落入山谷,匯入一條寬闊的河流。河流由西向東,汩汩流淌,奔流向海。
入海處是一片灘涂,紅樹林星羅棋布,面朝血色海洋,頑強地生長。
在紅樹林之中,最醒目的,是零零散散地分布著好幾十座凸出水面的狀如花盤的巨型土墩。
這些花盤土墩上,豎立著一個個外形酷似十字架的仙人掌。約兩人高的仙人掌就如同一個個全身插滿長刺的巨型人形木樁,又似一個個穿著軍綠色軍裝的威武雄壯的士兵守護著這片灘涂和這座島。
這座島,名為“童花島”;這片海,叫作“血?!?。
這片血海是一片望不到邊的赤紅,于蒼穹之下,就如同一張血盆大口,一層又一層的血色細浪就像是嗜血的舌頭在一次又一次地舔舐著童花島岸……
一朵飄浮的云團遮住了太陽,血海出現(xiàn)一片陰影。
陰影中,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隨即有了動靜。
“吃,吃,吃……”
伴隨著幾聲低吼,離岸邊不遠的近海陰影處,冒出一個人頭——一個干尸模樣的人頭。這個干尸人頭頂著一塊等肩寬、中間尖尖凸起的暗紅色石頭。
干尸人的頭部扁長扁長的,兩眼深陷,左眼下方有一道很顯目的十字形傷疤,面目猙獰,消瘦的土灰色臉龐布滿了老樹皮一般的紋路,布滿血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童花島入??诘哪瞧瑸┩?,眼里似乎帶著憎恨,眼眶中一滴血淚瞬時流出,沿著那處十字傷痕,滴入身下的血海。
“什么‘童花島’,分明就是座‘囚字島’?!?p> 干尸人露出尖利的獠牙,又低吼了一句,雙手高舉,抓住頭上的“石斗笠”兩側(cè),抬頭看了看天,然后晃晃悠悠地從海水中徐徐站起身來。附在他身上的紅色海水從身體各處流淌、滴下,他整個人就如同一具直立行走著的滿身鮮血直流的尸體。
隨著這只帶頭干尸人的出現(xiàn),以其為首,一時間,其身后周圍也相繼冒出一個個干尸模樣的人。
這些干尸人個個光頭,面色蒼白,骨瘦如柴,衣衫襤褸,不辨男女,基本全身土灰色,肌膚紋理粗糙皺巴,有的缺胳膊,有的斷腿,有的斷指缺耳……或歪脖晃腦,或齜牙咧嘴……一個個目光呆滯,眼神空洞,或爬或走或游,形態(tài)各異,緊跟在斗笠干尸人后面移動。
這些干尸家伙身上的血海之水沿著肌膚紋理流淌,像是血液在外露的血管中流動,流往身體各處邊緣,形成血滴,整個模樣就像是一具具行動著的血跡斑斑的尸體,在這片泛著幽幽寒光的無邊凄紅血海的映襯下,如同一個個從地獄中走出來的鬼魅,樣子煞是恐怖。
于是乎,近海處,隨著一個個干尸人相繼從海水中冒出來,密密麻麻地集聚而成一股干尸人大軍。
這股干尸大軍浩浩蕩蕩地朝著入海口的灘涂挺進。
他們一邊進發(fā),一邊發(fā)出各種聲響,哀怨、哭喊、悲號……連成一片,一片嘈雜。
“吃,吃,吃……”
“吃吃吃——”
“嗚嗚,不是所有付出都能獲得回報的,比如……愛情。嗚?!?p> “我那么努力,為什么到頭來還是沒有得到一點點回報!為什么!”
“我不要去上興趣班,我要踢球!我要踢球!”
“寫寫寫,考考考,考你妹??!難道人生就只有考試這條路嗎?考,考,考,考……”
“吃吃,吃……”
“嗚,回家被父母罵,去學校被同學打,嗚嗚……”
“居居,居居?!?p> “人生能不能別這么恐怖!我就想好好吃個火鍋,怎么就爆炸了——???!有槍聲!”
“沒天理啊,走個路都能被砸死!”
“吃,吃吃——”
“上班是為了下班,下班后還要加班,而且還是晚班,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活著……真是太難了!”
“我終于實現(xiàn)了我的目標,但——我發(fā)現(xiàn)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那么努力究竟是為了什么呀!”
……
“老子要找‘大大王叔’談判!快給老子滾出來!”
……
童花島上,天邊一角烏云乍起,迅速蔓延擴散,往四周吞噬……
一時間,狂風大作,卷席而來,植物被狂風打破了原本的平“靜”,開始舞“動”起來,瞬間變成了“動”物。而似乎因為風刮得太大的緣故,幾乎所有植物都被吹得往一邊倒去,就連那棵高大而威嚴的參天大榕樹也樹軀一震,劇烈晃動,樹干上段還裂開了兩道同一水平線上的長形口子,似乎也是被風刮開的。不過,榕葉卻沒被刮落一片。
“不好了,大……王叔!”
參天大榕樹樹干旁的草叢快速舞動起來,其中一處,數(shù)十根小草開始縮短,拉長,交叉,旋轉(zhuǎn),折疊,扭曲,纏繞……經(jīng)一系列眼花繚亂的動作之后,僅一眨眼的功夫,這些小草就自主編織“合體”,形成了一只草綠色的小鳥,并發(fā)出急切的聲音。聲音嘹亮,鏗鏘有力。
“大大王叔!”
“大……大大王叔!”
綠草叢中的草綠色小鳥鳥嘴高昂,像公雞打鳴,仰頭朝大榕樹嘶聲叫喊著。
……
大榕樹那兩道長形口子漸漸上下展裂開來,竟然凸顯出兩顆藍寶石般的——剔透明凈的眼睛?
兩道長口子的下面又裂開了一道更長更大的口子,竟露出一排白鉆般的——純白凈澈的牙齒?
“草——又被吵醒了,睡個覺都不得安寧,大晚上的(哈欠聲)——唔?現(xiàn)在是白天嗎?”大榕樹咧咧大嘴(裂裂大縫),發(fā)出蒼老而渾厚的聲音,低聲說道,“說吧,又有什么緊急軍情?”
“啟稟大大王叔,據(jù)前線來報,又有一大波‘尸人’來襲,且有一股前所未見的會說話的尸群亂入!”
“啊,你說什么?尸人白天也進攻?真是神了奇了!今天又不是陰天,它們居然不怕‘圈圈光’?——還開口說話了?而且,是一群?!”
“是的,大大王叔。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這群會說話的尸人多達上百只?!?p> “什么?多達上百只?——唉,這下可傷腦筋咯!”
“憑什么,它們憑什么!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個沒完,又腦缺又丑陋,如此低劣的種族竟然能開口說話,太過分了!咱們童花島上會說話的‘植靈’也就那么幾個。——哦對了,大大王叔,為首的尸人還聲稱要找您談判?!?p> “哦?竟有這樣的事?——草,這是尸人本周內(nèi)的第幾波進攻了?”
“報大大王叔,已經(jīng)是第十次了。長此以往,植靈大軍怕是要抵擋不住了?!?p> “看來,是時候到‘始元夢境’召集傳說預言中的‘宿人新星’了。”大大王叔藍寶石般的明眸黯淡了些許,沉思了一會兒,語氣有點沉重地說道,“花花,即刻通知下去,全島立即啟動‘戰(zhàn)斗特一級七號戒備預案’,緊急程度是‘特急’?!?p> 大大王叔說完,又閉上了眼,合上了嘴。
此時,天邊的烏云已漸漸消散,風也漸停了。
“得令!”
大大王叔腳邊的一朵紫色牽牛花嬌聲嬌氣地喊了一聲,莖干立即劇烈抖動,迅速變長,如靈蛇一般直竄而上,自上而下纏繞大大王叔的一根離地面較低的粗大樹枝數(shù)圈之后,極速下墜,噗的一聲,喇叭狀的花朵一頭已倒扎進草地土里。
“小喇叭,你扣到地上,又吻到我了。”
“草,是你插到我好嗎?”
“……”
“啦啦啦,花花花!各域全體植靈請注意了,各域全體植靈請注意了!現(xiàn)在是小喇叭地下廣播時間,現(xiàn)在是小喇叭地下廣播時間……”
牽?;ㄐ±乳_始悶聲廣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