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劉小閑和玄默收拾了一下便出門了。
街道上的人已多了起來,大部分是像他們一樣,是趕搭去往江南的那班船。
昨晚的事件即便有官兵遮掩,但還是被一些人得知,路上便開始有人談?wù)撨@件事,猜測兇手是誰,當(dāng)然,沒人替李介叫不平,蓋因他們平日的行事著實太過讓人憎。
聽著周遭的談?wù)撀?,玄默有些緊張,手心都冒出了汗。
劉小閑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無須如此緊張。
渡口在江城北面,越接近,人便越來越多。
渡口不知何時增設(shè)了關(guān)卡,正在對登船的人進行檢查。
看此,玄默臉色都白了,低聲道:“公子,怎么辦?”
他自然是擔(dān)心昨晚的事情敗露,被查出是殺人兇手,到時不說上船,就連生命都會受到威脅。
但劉小閑卻如若不聞,臉色淡然,往前走去。
這讓身后的玄默既敬佩又擔(dān)憂,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那官兵看到劉小閑和玄默,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下意識看了一眼劉小閑身后某個地方,而后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么,將兩人放了過去。
劉小閑仿佛早有所料,將船票遞給前方的工作人員,驗證無誤后,登上了船。
而此刻,正對渡口的一間酒樓中,一個上好的包間,四人正看著登船人。
直到那少年成功登船,城主郭林終于忍不住問:“李公子,為何不把他們拿下?”
李云飛微笑道:“物,當(dāng)盡其用。”
說著,他看了一眼兩位師弟,道:“走,我們也登船。”
這艘船是樓船,以“遠(yuǎn)影”為號,據(jù)說出自一句詩“孤帆遠(yuǎn)影碧空盡”,由集賢書院的一名大賢所作。
遠(yuǎn)影號是江城最大的一艘船,樓有五層,房間數(shù)極多,但今日卻都被住滿,就連甲板都站滿了人,足可見這艘船的人數(shù)眾多。
但一想到江南的青梅煮酒宴盛會舉辦在即,似乎又顯得尤為正常了。
江城與江南相距數(shù)百里,即便坐船也要耗費三天的時間。
所幸的是,劉小閑出了大價錢,住的是一個包間。
這比只能在甲板上承受風(fēng)吹雨打的人,顯然好得太多。
玄默已知道自家公子乘船往江南志在參加青梅煮酒宴,他不是一個喜歡打聽八卦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我聽聞江南的青梅煮酒宴比“四藝”琴棋書畫,公子,你擅長那一項呢?”
聽聞,劉小閑的嘴角抽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掩飾過去,反問道:“你可有擅長的?”
玄默想了想,道:“書法倒略懂一二?!?p> 劉小閑面露喜色,問船上的工作人員借來筆墨紙硯,讓玄默寫幾個字。
一刻鐘后,劉小閑靜靜收起桌上染滿墨跡的白紙,嘆了一口氣。
玄默覺得臉有些燙,道:“公子,我的字你也看到了,連初選也難以通過,而公子你,更是從不曾接觸琴棋書畫任意一項,這可如何是好?”
劉小閑想了想,雙眸重新恢復(fù)了光亮:“我現(xiàn)在是不會,但可以學(xué)??!”
“學(xué)?”玄默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離青梅煮酒宴只有五天了。”
“五天足夠了”劉小閑一臉自信道。
玄默覺得有必要勸一下自家公子,便正色道:“公子你別說笑了,琴棋書畫乃雅事,自有大學(xué)問,又怎是一朝一夕可以學(xué)會的?”
他自然知道自家公子聰慧,但再聰慧之人,學(xué)習(xí)任何東西也總會有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便是時間,沒有人可以無視。
劉小閑笑而不語,他沒說出的那句話自然是:我擅長學(xué)習(xí)!
但要學(xué),自然要有學(xué)的對象,或者有教的人,閉門造車并不是劉小閑的性格。
恰這時,外面有驚嘆聲傳來。
劉小閑好奇,循著聲音走了出去。
甲板早已圍滿了人,順著人群的縫隙,可以看到人群的中心擺了一個桌子,有兩人正在下棋。
執(zhí)黑棋的是一名老者,巍然之處自有沉穩(wěn)意。而他的對手是一位青年,相比于他的沉穩(wěn),要顯得急躁得多。
劉小閑不懂棋,但看青年的臉色便知道他定然已落于下風(fēng)。
棋盤上只有黑白兩色,分布無序,但隱隱有殺伐意。
劉小閑雙眼大亮:“這便是棋?”
認(rèn)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這個表情便代表他對某樣事物有了興趣。
如同往昔無數(shù)次那般,他從懷中抽出了哪本厚冊子,掀到了百多頁,從最新的一頁開始記了起來。
他不懂棋,自然無從下筆,故而,他巧妙地問起身邊的人,下棋的規(guī)則,以及注意事項等初學(xué)者必須要了解的知識。
回答他的是一名老者,顯然好為人師,臉雖有傲然,但還是一字一句道來,聽得劉小閑直點頭。
看到劉小閑態(tài)度良好,老者很滿意,不免多說了兩句:“下棋最重要的便是靜,最忌心浮氣躁,燥便會亂,一亂便滿盤皆輸,你看那青年原本大好勢頭,如果循序漸進,步步為營,定有很大的勝率,可惜,因為遲遲未能獲勝,便急了,這不,一步急步步急,到現(xiàn)今的兵敗如山倒,此心性,不可取也?!?p> 劉小閑一字不漏將老者的話記了下來,他覺得這是老者的經(jīng)驗之談,自然珍貴。
而看到劉小閑將自己的話記了下來,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看你應(yīng)是一個初學(xué)者,這樣吧,在船上的這三天,棋之一道有不懂的,你都可以來問我?!?p> 顯然,他很喜歡這個好學(xué)的少年,已經(jīng)生出了收徒之心。
劉小閑卻不知是沒看出來還是并無此意,對此避而不答,只是略顯激動道:“謝前輩”。
接下來,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棋道的基礎(chǔ),包括執(zhí)棋姿勢,或者是起手落向,總算對棋之一道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后,他才看向局中的棋,恍若有一只手撥開了云霧,讓他眼之所及不再朦朧。
他看到了白子苦苦支撐的敗態(tài),也看到了黑子步步緊逼的攻勢。
不久,他心中嘆了一聲:“敗了!”
果不其然,三步后,白子四面楚歌,斷無再起死回生之可能。
青年嘆息,起身向老者揖手,便拂袖而去。
劉小閑閉眼,感受著這局棋的始與終,個中的算計廝殺盡在識海演繹,十息之后,他睜開眼,眼中泛出自信的光芒。
他叫住了正欲離去的老者:“前輩,能否和我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