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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山囚

第二十九章 玄黃

盡山囚 林透水 3342 2020-06-05 13:41:58

  枯草被偶爾的冬風吹的搖曳。

  溫落與葉桑榆二人垂肩的青絲也隨風微動,枯草間,水藍與梨白并肩而坐,二人無言,竟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扶風詩會一別,沒想到是這樣與姑娘再見?!?p>  良久,葉桑榆感嘆了一句。

  聞言,溫落亦感嘆:“如今見公子到不像是喜怒形于色之人,卻被李公子激怒?!?p>  “李武為李氏獨子,性格張揚,恃強凌弱慣了,葉氏與洛氏一般,在八大世家間勢力靠后,李氏近年勢力劇增,直逼取代葉氏或洛氏躋身名門,他不懼我,合情合理?!?p>  聽了葉桑榆的回答,溫落便覺得是答非所問,于此溫落到覺得葉桑榆像極了自己,對人時刻保持戒備,都是不愿輕易相信他人的人。

  葉桑榆適才將他與阿魚的過往告訴自己,估計只是為了取得自己信任,而他卻不信任自己。

  忽然,蕭忘川的影子又闖入了自己的腦子里,那人與葉桑榆截然不同,他是一個喜怒形于色之人,對自己也是輕易便給予了信任,哪怕自己心中還嫌隙著,也是坦率待人。

  想到這,溫落啞然失笑。

  葉桑榆見了,好奇問:“溫姑娘想到什么了?”

  “只是覺得葉公子與我倒是蠻像,不過蕭公子就不然了?!?p>  “溫姑娘對蕭忘川印象倒是極為深刻?!比~桑榆意味深長地看了溫落一眼,“蕭忘川脾性直率,雖有心思,但卻不深?!?p>  “作為世家子弟,我倒認為葉公子的性格更為相合。”溫落說,“蕭公子為人直爽不是壞事,但身在蕭氏,卻不是好事。”

  “溫姑娘倒是對蕭忘川了解了不少,就連蕭家主與他之間的恩怨,恐怕蕭忘川也與姑娘坦誠相待了。”葉桑榆說罷便將視線移向遠方,他神情看不出變化。

  “那你呢?”

  “我?”葉桑榆不解地回眸。

  “葉氏因戲被詬病,公子自小便識其為心結,葉家主不愿忘本,公子心中是怎么打算的呢?”溫落問得冒犯,她知道葉桑榆絕對不會回答此事,她不過是想試探一番。

  果然,葉桑榆瞳孔一縮,哪怕神情依舊不改云淡風輕,溫落卻知道自己的問話已讓葉桑榆心中不悅。

  葉桑榆起身回頭看了眼溫落,隨后笑了笑:“溫姑娘應當知道在下對姑娘還不能坦誠以待。”

  意料之中的答案,溫落一笑:“那便留待來日吧?!?p>  聞言,葉桑榆與溫落相視而笑,都是心中藏有秘密的人,沒想到二人竟也這般相似。

  二人無言并坐,目視著遠方,或看千鳥飛盡,或看萬山空絕,世間俱寂。

  溫落坐在枯草間,望著時不時被風吹動的枯草,思緒萬千。

  霎時,一陣凄婉悠揚的曲聲在寂靜中彌漫,是塤聲,塤聲婉轉而低沉,在天地玄黃間,顯得格外蒼涼。

  是身邊的葉桑榆,他拿著那只陶塤吹奏哀涼,身著的那一襲梨白錦袍,在深沉草色間,竟如此襯得美好,不容驚擾。

  他手里捧著掛著白穗的陶塤,是在訴說著自己的心跡,樂曲婉轉嗚咽,隨著他的情緒而波動,殘月環(huán)繞著著他和他的思緒,他微瞇的眸子始終注視著遠處的某一處,他似乎在企盼著什么,等待著什么。

  微風輕動,一片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枯葉,靜靜地落在了葉桑榆發(fā)上,又落在了他的肩上,它似一只手,正輕柔地撫慰著一顆受傷的心靈。溫落亦坐在葉桑榆身旁靜靜地望著、聽著,這首象征著思念的塤曲。

  吹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觸及心堂的痛,氣息一時中斷,曲聲亦斷。半晌,葉桑榆又捧起那只陶塤,嘴對著上方的圓孔,食指按著唯一的發(fā)音孔,運了運氣,欲周而復始,卻突然用余光瞟見了一直望著自己的溫落,他慢慢放下陶塤,沖著溫落笑了笑。

  溫落帶著幾分歉意說道:“打擾公子了,我只是沒想到葉公子的塤技如此嫻熟?!?p>  “只當作閑來無事的一些興趣罷了?!比~桑榆苦笑道。

  “適才聽葉公子的塤聲,無不透著凄涼……”溫落思忖片刻,將后半句慢慢咽于心中。

  “不過心事付塤篪,故人已去,生者如斯。”葉桑榆垂眸,用指腹輕柔地摩挲著陶塤粗糙的表面,“時辰也不早了,冬日風寒,我們這便往回走吧?!?p>  溫落道:“也罷,看時辰已近午時,公子喬裝而來,想必在洛府行動不便,不如我?guī)Ч尤ビ兰螌ひ坏赜梦缟???p>  葉桑榆聽后便也笑了笑,本來自己此番前來便沒想著隨葉維楨一道回程,遇見溫落倒是變數,若再逗留一兩日,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他小心地將陶塤放回,而后笑答:“如此甚好,那邊叨擾姑娘了?!?p>  二人雙雙起身往城中走。

  行間,葉桑榆忽然笑著輕輕拍了拍溫落的肩膀,然后說道:“當初成道詩宴見聞溫姑娘便佩服,后來又聞姑娘是永嘉人氏便更是好感得緊。”

  “莫非葉公子還對永嘉有什么情結?”

  “確實……”葉桑榆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阿魚的事,但很快,他心思一轉,道,“那年我來永嘉實則是隨我家那老爺子拜訪洛氏,并結識了洛先夫人,才知此女只因天上有?!?p>  溫落縮緊了瞳孔。

  葉桑榆繼續(xù)道:“先夫人賢良淑德,又滿腹經文,從前只是有所耳聞,但當年得以親眼所見,更是覺得驚為天人?!?p>  適才便聽見葉桑榆并沒有避諱余安羊的名號,溫落心里是五味陳雜,她的聲音甚至有幾分顫抖,道:“葉公子并不避諱洛夫人。”

  葉桑榆平靜道:“不過只是不能在明面提及,而現下只有你我二人,又何須避諱呢?”

  “那你知道,為何百家皆避之不談。”溫落覺得葉桑榆并非心懷鬼胎之人,便直截了當問了。

  葉桑榆聽了,動了動嘴猶豫了很久,才說:“在世家間,都不能提及先夫人的名諱,但沒有誰會真的忘記她?!?p>  “至于原因……不正是姑娘正在尋找的真相嗎?”

  溫落:“……”

  “老天總是注視美好的人,想要帶她們早早遠離這世間的塵囂,真是諷刺?!?p>  正如葉桑榆所說,溫落很清楚,余安羊生前在世間的名聲人盡皆知,她飽讀詩書,作為洛氏主母又知書達理,識大體,端莊大方,自然而然也就名喻百家了。

  或許葉桑榆是真的不清楚吧,他一直被葉安槐嚴厲教管,而溫落想要知道的,葉桑榆都毫無交集,也就不必浪費口舌去問無意義的問題了。

  只是溫落捕捉到葉桑榆那一瞬躲閃的眼神,哪怕只一瞬,溫落卻怎么也忽視不了,她堅信,葉桑榆一定知道些什么。

  本想帶葉桑榆去百花樓用午膳,不過自從方文澤一事后,百花樓便不再是溫落的一處避世之地。

  若帶葉桑榆去百花樓,自己的行蹤定會被洛憂泉知道去,想到這,溫落便不假思索地將葉桑榆帶去了張嬸那。

  木制的暗紅的門,紋理清晰,因歲月久遠漫漫剝落的皮層,摸上去有微刺的質感??邕^門檻,就是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條青板路,旁邊有一塊長滿了荒草的空地。

  張嬸見溫落帶著一位公子來找自己的時候,她并未多問,得知來意后,就去為二人做飯去了。

  溫落帶著葉桑榆在一張老舊且小的木桌落座后,葉桑榆又環(huán)顧屋內,光線昏暗,陳設老舊。

  “怎么了?”溫落瞧見葉桑榆從還未進門便四處張望打量,想必是葉桑榆覺得意外,便出聲打趣道:“公子莫不是覺得委屈了?”

  “只不過覺得此地到不似溫姑娘所來之地?!比~桑榆賠笑道。

  “我從小便是張嬸看著長大的,嬸嬸孤身一人,賣魚維持生計,既是賣魚,那做魚的手藝自然也是極好。”溫落為葉桑榆斟了杯桌上的熱水,推至其手邊,“葉公子是遠客,本該領公子去酒樓里用膳,不過畢竟公子是偷來,還是低調些好?!?p>  談話間,張嬸將菜品端了上來,和藹地看著葉桑榆:“除阿文外,倒是從未見過小姐身邊有年紀相仿的公子。”

  “阿嬸說笑了,阿文這兩日可有來找阿嬸?”提到李文,溫落便順勢問了句。

  “沒有?!睆垕馃o奈地搖了搖頭,“阿文心性變得與從前不同了,是因調去夫人身邊侍奉的原因嗎?”

  “這兩日在府中,也沒見阿文身影……”溫落心疼道,“想必是因為母親的事受挫了?!?p>  張嬸與溫落一人一句間,葉桑榆的飯菜已是半碗下肚,他兩只眼睛在眼前兩個人之間來回望,好奇她們口中所談的阿文究竟是何人。

  溫落余光瞥見了一臉好奇的葉桑榆,她忍俊不禁,對葉桑榆說:“阿文是我自小的伙伴,他畫兒畫得極好,若有機會,定引公子相見?!?p>  “聽你們所談,便能知道他定是個不錯的人?!比~桑榆笑了笑,“阿文就是他的名嗎?”

  “阿文是我與阿嬸平日喚他的稱呼,阿文有姓,他叫李文?!?p>  話音剛落,葉桑榆便被一根魚刺卡住,猛地咳嗽起來。

  溫落見狀,急忙遞水過去,又緩了好一陣,葉桑榆才將魚刺卡出,瞳孔震驚地看著溫落,一字一字地問道:“你說,他姓李,叫李文??”

  溫落疑惑地看著葉桑榆一副震驚惶恐地模樣,不解問:“是啊,有何問題嗎?”

  葉桑榆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無礙,只是被魚刺卡住,有些緊張了……”

  “多大個人了,竟還這般慌了膽兒,不過吃魚還是要小心一些才是?!睖芈渑牧伺娜~桑榆的背,替他順了順,隨后又為他倒了杯水。

  溫落的舉止讓葉桑榆一愣,他神情有些僵硬地接過水杯,木訥地道了謝。

  一旁的張嬸把這一幕看在眼里,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直到溫落不解的目光看過來,才說:“想來這位公子便是葉氏的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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