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馬車行（二）

　　四下里無燈，便是如言小幼一般熟悉屋中的陳設(shè)，也依舊是被那屋中的凳子絆了一下。

　　“嘶——”言小幼輕輕抽了一口氣，旋即想到那姑娘，便聲音輕柔地叮囑道：“當心些。”

　　姑娘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有聽到，僵硬地點點頭，卻又呆呆地，恍若神游天外。

　　三人摸著黑，圍著桌子坐了。

　　老馬夫低聲問姑娘是否要添一些吃食，等姑娘終于點了點頭之后，才摸出碎銀子，央言小幼那一些糕點來。

　　言小幼摸著黑去廚房，選了些傾心香甜的槐花糕，槐花是她一早曬干了存下的，如今這個時令也是難得。

　　姑娘眼珠好不容易動了動，然后緩慢地伸手拿了一塊糕點，遲疑著咬了一口，古井無波地眼睛忽然便落下淚來。

　　或許是想到了什么吧，好在夜夠黑，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眼淚。

　　姑娘細細咀嚼著槐花糕，兀自出神，不一會兒，便覺得她與這間屋子已經(jīng)脫離了關(guān)系，老馬夫似乎在同老板娘說些什么，只是她已然聽不清了。

　　老馬夫說的是姑娘的身世。

　　他說：“多謝老板娘好心，容忍我們小姐的怪異，實際上，她也是個可憐人吶......”說著，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言小幼安慰道：“您慢慢說，我聽著呢。”

　　老馬夫嘆息著，將姑娘的身世娓娓道來。

　　“老板娘大約不知，我們家小姐原是京中一位商戶的女兒，雖然不是官身，卻也自足和樂?！?p>　　“老爺一家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可哪成想偏就遭了賊人。”

　　“那賊人似乎是要找什么東西，也不論是不是找到，便將人全部都殺了，最后還往宅子里添了一把火，將宅子燒得干凈。”

　　“小老兒當初趕著車子出去送貨，才逃過一劫。回來之后便只見到漫天的火光，我們家小姐獨自一個人在門外坐著，頭上罩著個竹筐，一動也不動，兩只眼怔怔地盯著那大火?！?p>　　“天知道她是怎么逃生的?！?p>　　“從那之后她便有些呆滯了，見到明黃的光就要瘋，還一直不停的說要找爹爹?！?p>　　老馬夫說著，聲音便有些哽咽。

　　“如若不是老爺給了我一個趕馬車的活計，我怕是早就餓死了。老爺死了，我自是不能將她置之不理。聽說老爺在錦州還有個妹妹，我便只稱帶著她去找爹，將她送去錦州，托付她的姑母照料一二。”

　　言小幼聽了，不住地嘆息：“竟然如此，不想姑娘竟是這般的多災(zāi)多難，不知那賊人可被捉住了沒有？”

　　老馬夫苦笑：“老板娘，她已然成了這幅樣子，便是官府派了人來問，也是做不得苦主，做不得證人，要往哪里查去？官老爺?shù)故菄钦诱伊艘蝗?，可是證據(jù)早就被一把火燒盡了。我們便是再恨，也只能祈求他們惡有惡報了?！?p>　　“我們在路上倒是聽人說過，一個叫做什么妝娘子的人，殺了一幫專門搶人錢財?shù)馁\人，也不是知是不是那一幫，亦不知是那一位壯士?！?p>　　言小幼為他們的遭遇嘆息，又有些意外，居然能在除惡揚善的事情中聽到妝娘子的名號。不過以他的脾氣，大約是那一幫人如何觸怒了他，所謂除惡揚善，不過是順手罷了。

　　無論如何，既然他平安，云空沙最起碼也能寬心了。

　　正想著，便聽到云空沙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手中的東西盡數(shù)丟在一邊，只拎著一盞燈便闖了進來。

　　言小幼想到姑娘，心道：“不好，要壞！”

　　只是出聲阻止，已然來不及了。

　　云空沙大約以為她遇到了什么危險，早就踹開門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