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繾背上為銅刀劃傷,所幸傷口不深,亦未觸及肺腑。在夏宮瘍醫(yī)的精心醫(yī)治下,幾日便結(jié)痂了,她開始可以下床慢慢走動。不過當(dāng)時她流了血,醒來后時常覺得眩暈。
季予每日傍晚來看望她,交給仆婦野雉和鹿肉,讓她們熬湯給姜繾補身。
姜繾得知她如今住在琉宮的偏殿,和季予只一墻之隔。但是他似乎白日都不在宮中,天晚了才會回來。
“王子可是每日去行獵?”有一日姜繾問他。
季予頷首,“你身子虛弱,需要雌雉補身。我便去獵些回來?!?p> 見他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姜繾道:“如此。王子身邊有諸多虎士,竟無人可代勞么?”
“這時節(jié)野雉都未長成,成年雌雉不易尋找?;⑹總儷C的都太小,皆不堪用。何況,繾是予的恩人,給你補身的野物自然需我親手獵得,方顯誠心?!?p> 姜繾的額角蹦了蹦。自從他上次稱自己名字之后,便一直喚她“繾”。姜繾覺得十分不適應(yīng),糾正了他數(shù)次,卻都被他無視。
琉宮虎士每日更替交接,姜繾出了偏殿便看見其中一人十分眼熟。
“叔朋?”
那人持戈而立。轉(zhuǎn)過頭來看見姜繾,露出一絲羞赧的淺笑。
“叔朋為何在此戍衛(wèi)?”
“王子予吩咐了,有人欲對濮姬不利,特吩咐我等親信虎士在此護衛(wèi)。”
姜繾奇道:“此處是王宮,怎會有危險?”
“濮姬是王子的救命恩人,王子十分著緊,我等自然要為王子分憂。莫說是王宮,今后濮姬去到哪里,我等便跟到哪里,不可有一絲懈怠。”
姜繾的額角又蹦了蹦。
虞丙此人姜繾曾見過二三回,特別是在綸邑大府,姜繾也見過他,觀他衣著,似乎領(lǐng)著小府之職。
虞丙從琉宮正殿出來后,姜繾叫住他:“小府!”
虞丙立刻雙拳互抱行了一禮,“濮姬?!?p> 姜繾有些莫名,“小府怎如此客氣?!?p> “濮姬是王子的心上人,丙不敢隨意。”
這個虞丙,不說話時看起來像個名門望族,一說話簡直就是個二百五。姜繾無語望天。
“濮姬找丙有何事?”
“哦……”姜繾差點忘了正事,“小府可知大府尹有何指示?何日繾可以面謁夏后?”
虞丙恨鐵不成鋼般望著姜繾,“嘖嘖……”
姜繾不解。
“濮姬有王子予這棵大樹,還找什么大府尹?你若嫁了王子,夏后少康便是你舅氏,時常相見又有何難?”
姜繾猛地摁住額角。這些夏人真是……
姜繾傷口結(jié)痂后,自覺已無大礙,便想即刻離開夏宮。
“王子,濮繾已痊愈,應(yīng)返回官驛候命?!?p> 季予淡笑,“在宮中候命又何妨?”
“不不不,濮繾怎可擾了王子清凈……”
“官驛你還敢回去?你不畏死?”
“有王子懲處惡人,相信官驛已十分安全?!?p> “哼……”季予一昂頭,“你倒是放心。官驛自然已被我肅清。傷害你的人,我不會讓他們好過?!?p> “他們……是何人?不就是寺人弘的同黨么?”
季予滯了一瞬,好笑道:“怪哉,有時覺得你精明的很,有時怎么比叔朋還簡單?”
實際上姜繾很憂慮。她是不愿意往姬蕓那里去想,天知道她有多怕姐姐有危險。
她遲疑道:“是婦安指使的么?”
季予頷首。他站在陽光下,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著。他說:“莫怕,婦安不足為慮?!?p> “越伯呢?他可在其中?”
季予深深看她一眼。
“我次兄應(yīng)不知情。他若不支持你面圣,不會大費周章安排你來綸邑,還給你的呈情文書加蓋他的符信?!?p> 姜繾長長的舒了口氣,“那便好……”此事了結(jié)后,她會立即去尋姐姐。
她又問:“那寺人青呢?她在何處?”
“繾……”季予岔開話題,“你去越邑,見到你想見的人了么?”
“見到了呢?!苯`唇角一抿忽現(xiàn)笑顏。她笑的時候鼻子微微皺起,一絲甜美和天真罕見的出現(xiàn)在她臉上,“此事還要多謝王子,令繾可以了卻一樁心愿。”
季予被她的笑容晃得挪不開眼,陡然間他警覺起來,她對自己從不假以辭色,每次她笑,最后都能令他生一肚子氣。
“王子,我何時能見到夏后?”
果然……
季予將提起的心又放下來,“你寬心養(yǎng)傷吧,前些日子是我祖父的冥誕,父親和母親去帝丘祭拜,再有幾日便會返來。待他們回綸邑,我便可安排你見我父親?!?p> 原來如此。姜繾對他又感激的笑笑,自此不再提回官驛的事。那一日,季予回味起姜繾的笑容,似乎自己徘徊在一個向往的世界的之外,而那秘境之門已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