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仆

　　轉(zhuǎn)眼間冬天快到了頭，到了年下四處都熱鬧著迎接新春。這春節(jié)前討債好像是個習俗似的，不僅百姓人家討債，朝廷也討債——皇上下旨，要求湖州牧江廣把這幾年欠下的賦稅都給補上。不過，陛下仁慈，允許他分幾次交完，元宵節(jié)后就要交上第一批。于是江廣和朝廷——說白了就是大將軍一派吵得是熱火朝天，你來我往也算是給年節(jié)增了熱鬧，只是累壞了在兩地奔波送信的小吏與快馬。不過總算是定下了湖州元宵節(jié)后要補上之前少交的一批稅貢。

　　這討債要債嘛，是大人們忙活的事情，像鄭澤這樣的小孩兒只需要睡了吃，吃了玩，出去拜年拿壓歲錢才是正經(jīng)大事。這到了年下她和徐塵都遣了自己府里的仆役回了家，一起住回了徐息府上。鄭澤因為年節(jié)連課都免了，徐府上為新年布置之事都有徐息徐塵還有管家仆人們忙活著，她成日里優(yōu)哉游哉的，最忙不過時不時幫忙照看弟弟。

　　等到了除夕這日，鄭澤要回鄭府里去，這才忙活起來。鄭澤回房叫了侍女為她梳了新樣式的馬尾辮子，再在發(fā)上綴紅珠子。為著新年喜慶，她還難得的在兩頰和唇上抹了胭脂，還用花染了指甲，再穿上一身紅衣，映著日光襯得她的皮膚更白皙嬌嫩了。

　　“捂了大半年，可算白回來了?！编崫烧镜降热烁叩溺R子前摸著頭發(fā)提著衣服，轉(zhuǎn)著圈左右端詳，十分滿意，“綰姐姐，你真不虧你的名字，每次都能梳這么好看的頭發(fā)?！?p>　　“是子善公子長得美，所以怎么梳都好看?！蹦俏痪U姑娘給鄭澤披上那件紅色飛鶴的披風，為鄭澤打理整齊。她是鄭澤的貼身侍女之一，也是徐府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管事丫頭。

　　打扮好了，鄭澤也等不及跑出去招搖去了。意氣風發(fā)的紅衣女子騎著高頭大馬漫步長街，如此美景人們在忙碌之時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悠悠晃到鄭府，走進去果然又是繁忙之景，闔府眾人忙得腳不沾地的。鄭澤知道鄭觀的脾性，他每年除夕的早晨都是要去市集上親自買置物品的，此時定然不在，于是進了西苑。鄭澤正想到周夫人房里請安，結(jié)果才要踏進院子就被告知周夫人也不在，四處忙過年的事務(wù)去了。

　　“夫人說了子善公子來了想找哪位公子小姐玩兒就去吧，現(xiàn)下實在是太忙，若有什么事再叫您?！?p>　　“哦，行了你忙去吧?！?p>　　其實看周夫人忙成這個樣子，鄭澤實在是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嘲笑，春節(jié)大事本該闔府里照應(yīng)，可她偏要事事帶頭事必躬親，好在父親面前展現(xiàn)她作為正室夫人的擔當與辛勤。說得好聽是不愿勞煩其他夫人讓她們享清福，說白了就是要強、生怕大權(quán)旁落唄，她這樣的窮瞎忙，累死都算活該。鄭澤也懶得和她虛與委蛇，直接跑到鄭云那個院子里。

　　走到小院子門口，見有仆人正在院門口貼著對聯(lián)。

　　“這字寫的好看，行云流水，文氣風骨，是薛夫人寫的？”

　　那貼春聯(lián)的仆人聽了嚇了一跳，發(fā)現(xiàn)竟是子善公子來了，這子善公子回到府上多是到東苑里去，很少會來西苑的，就算來了大多時候也只是去周夫人屋里坐坐，來薛夫人的小院子這可是前所未聞。

　　鄭澤見他這又是意外又是驚異的樣子，本就被周夫人惡心到的心現(xiàn)在更是橫了一根刺，柔和的笑臉轉(zhuǎn)漏出些許厲色：“呵呵，我在我自己家里轉(zhuǎn)悠你慌什么。”

　　此言一出，嚇得那仆人撲通跪下求饒。

　　薛夫人的侍女書兒聽了聲音疾步趨來：“出什么事了？”

　　一出來就看到子善公子咧著笑臉，地上跪著的仆從都抖了起來。邊上其他的仆人侍女有的飛快逃開，有的躲在一旁看戲。

　　鄭澤見薛夫人的貼身侍女出來，嚴厲道：“我在自家院子里轉(zhuǎn)悠著，問了句話，結(jié)果他看見我怕得跟做賊似的?！闭Z氣中已經(jīng)沒幾分客氣了。

　　書兒聽了，看看地上跪著的小廝，忙笑著解釋到：“子善公子別怪他眼拙，公子搬出去得早，他才來一年多所以不大認得您?！?p>　　聽書兒如此說，鄭澤臉上沒了一點表情，只垂著眼看著那跪著低著頭嚇得不行的仆人，沒人知道她下一步是要打還是要罵，連一直跟著薛夫人的書兒也不敢再言語了。

　　那仆人心里也是忐忑非常，聽那些老資歷的人說這位女公子是個雷厲風行的厲害人，跟大將軍是如出一轍，連周夫人都敬她三分，自己這次只怕是完……

　　他正自顧自地抖著呢，誰料那女公子竟蹲了下來叫他抬起頭看著她?？粗矍爸齑椒勖娴纳倥唤氏乱豢跉?，這別是他在這世間看到的最后一張臉吧。

　　完了完了……仆從閉上眼只等著判決了。

　　可他卻聽到那女子語氣里帶著輕松笑意說到：“呵呵，睜開眼看清楚記住了，本公子乃大將軍之女，你該稱我一聲子善公子。我，兩只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也是肉長的，不吃人。”

　　仆從睜開眼，看著她揚起神采飛揚的笑臉，陽光傾泄，容光煥發(fā)。

　　他呆了會兒，馬上跪拜行禮道：“子善公子恕罪，是子善公子太好看了，小的剛才一時看呆了，還請公子恕罪?！?p>　　鄭澤輕哼一聲，站起身來，她知道這不過是托詞，他哪里是因為這個，不過也罷，就以他為源改改這鄭府風氣吧。

　　“行了起來吧，做完活休息去吧別凍著了?！编崫烧f完就進到院子里了。那仆人松了口氣，連帶著旁邊看著的侍從們也跟著松了口氣。

　　書兒反應(yīng)過來趕忙跟上鄭澤為她拉開門簾通傳：“夫人，小姐，子善公子來了?！?p>　　鄭澤由書兒引進內(nèi)屋，薛夫人正在給鄭云梳頭。三人互相拜了年后，書兒才端上了茶伺候鄭澤坐下。

　　鄭云和鄭澤閑聊著好讓母親為她梳妝。薛夫人的秀手繞著女兒的烏發(fā)，縷縷發(fā)絲如蛇盤繞成發(fā)髻，剩下的一半長發(fā)如飛瀑般垂下。簪釵步搖，花鳥蟲魚在墨海中搖曳沉浮。鄭澤多年不曾作女兒裝扮，在一旁好奇地看著，眼睛都看呆了。

　　鄭云見今日只有鄭澤一個人來，疑惑到：“今日怎么就姐姐一人，泓弟呢？”

　　鄭澤一邊細細欣賞著桌上的首飾一邊回到：“他前不久又病了，發(fā)熱，這兩天才好，還是得小心些，就不讓他出門了。”

　　薛夫人聽言嘆了一聲：“泓兒身子是弱些。你回去后托我問聲好，祝他早日康復(fù)?！编崫蓱?yīng)下謝過。

　　三人聊了一會兒，鄭云也梳好了頭，外頭有人說周夫人叫公子小姐呢，薛夫人就讓鄭澤鄭云先出去了，看她們出了院門才問起書兒方才外邊究竟發(fā)生何事，書兒一五一十得稟報了。

　　“那小子怕女公子怕得不行，說的分明是托詞，不過經(jīng)此一事想來他對女公子也不會再這般懼怕了?！?p>　　薛夫人又問：“旁邊可還有其他的侍從看見？”

　　書兒回憶道：“有幾個丫頭小子?！?p>　　“那就好，自從子善搬出去后，周夫人又是傳言又是裝樣子，巴不得叫這府上的人都繞著子善走。子善這招聰明，云兒跟著她沒選錯。有次寬宏之舉，丫頭小子們平日又愛閑聊，一傳十十傳百，自然能打破周夫人的閑話。我們也順水推舟幫她一把吧?！?p>　　書兒會意，日后她閑著無事與眾人閑聊之時會好好聊聊鄭澤甚至是當年的李夫人和大公子是如何待人親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