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歧
一葉落而知秋，十一月，如期而至。
天空已然不似夏季蔚藍那樣明亮清澈，染上一抹灰白，顯得蒼涼了許多。
高一期中考后便會開始填分科意向，學(xué)校非常重視這件關(guān)系到升學(xué)率的大事，各班班主任響應(yīng)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號召，嚴格把控每位同學(xué)的意向情況。
羅建文在班上義正嚴辭地表示，“同學(xué)們，這可是你們?nèi)松钪匾囊淮芜x擇，這次期中考試后，大家務(wù)必根據(jù)此次的成績考慮清楚自己是適合文科還是理科，好好規(guī)劃自己的未來?！?p> 所有人都深以為然，陷入深思，慎重考慮，謹慎選擇。
期中考試仿佛費盡了安式微所有腦力。
“終…于…考…完…了！”安式微伸著懶腰，如釋重負地大喊解放了。
至少可以輕松一小段時間了！
安式微一出考場就在走廊上看到了韓誠，跑過去叫住了他。
“多虧你幫我補習(xí)，剛剛…剛剛物理最后一題，就是我昨天問你的那個題型，我竟然…套出來了。”安式微激動得快語無倫次。
韓誠平淡一笑，“確實是一個題型，不過不能只是答案一樣，解題步驟也應(yīng)當正確，分才能得滿。”
“哦，這樣啊！”安式微吸了吸鼻子，“不過沒關(guān)系，應(yīng)該還能得一點分?！?p> 安式微喋喋不休地問韓誠考試答案。
“對了，韓誠你是準備選文科還是理科呀？”安式微知道他的選擇，但還是問了。
“理科！”韓誠看了看自己的筆袋，若有所思，“我很喜歡物理?！?p> 安式微點點頭，意料之中，但又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你呢？”韓誠微微側(cè)著頭。
“我還沒想好呢！”安式微蹙眉。
兩人說著話走到了教室門口。
教室里監(jiān)考老師還在整理試卷，兩人站在門口靜靜等著，這時走出了一個瘦弱的扎著馬尾的女孩子，神情落寞地走向樓梯。
安式微看了她一眼，覺得自己好像在某個地方見過她。
“是她！”安式微恍然，把筆袋拜托給韓誠帶回教室，匆匆朝那個女生離開的地方追去。
每層安式微都看過了，沒有那個女生的任何蹤影，不覺得追到樓下，仍是不見那個女生。
“你跑什么呀？”蘇歐好奇地看著她。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瘦瘦的，臉小小的，身高大概這么高……”安式微朝自己比劃著，“嗯……不對，她應(yīng)該比我高，扎著馬尾的女孩子走下來？”安式微認真地描述。
“不就是你嗎？”蘇歐笑著，手插著口袋調(diào)侃。
安式微有些抓狂，鼓著腮幫子掐了蘇歐胳膊一下，“我很認真地在跟你說！”
“好了好了，我是真沒看見，就看見一個扎馬尾抓狂的你?！碧K歐笑著逗她。
“哎，算了，對牛彈琴?！卑彩轿⑵沧燹D(zhuǎn)身上樓。
“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期中考感覺怎么樣？”蘇歐笑眼盈盈。
“還行吧?！卑彩轿⒙柭柤?，她也不確定。
運動會后兩人的關(guān)系親近了許多，安式微是因為常跟他坐公交車，慢慢熟絡(luò)了起來，蘇歐則是喜歡抄安式微的作業(yè)，沒錯，抄一個名次在班級倒數(shù)第七的作業(yè)。蘇歐的理由就是：“我倒數(shù)第一，你倒數(shù)第七，抄班級倒數(shù)的作業(yè)，老師才覺得是我的作業(yè)水平，成績好的不敢抄?！?p> 三天后，成績公布。
班會上，班主任拿來了成績單，這是安式微重回校園第一個大考，她這會手心冒著汗，心也跳的厲害，久久難以平靜下來。
直到成績單真實地拿在手里，安式微看了成績之后，若有所思。
羅建文輕咳了一聲，班上交頭接耳的同學(xué)便禁了聲，“好好看看你們的成績，可得選清楚了，周末拿回家填好了讓父母簽字確認，周一交給我?！?p> “安式微，你怎么老是發(fā)呆？”蘇歐疑惑，眼前這個女生好像特別喜歡放空自己。
“哦，沒有，想事情呢?！卑彩轿⑽⑿χ鴵u著頭。
“所以，你糾結(jié)了這么久，考慮好選什么了嗎？”蘇歐有些擔憂，她在焦慮什么他都看在眼里。
“如果……”安式微一臉嚴肅的神情，格外認真，“我說如果，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你在分叉路口做選擇，你選擇了左邊那條路，那條路雖然能看到很多美麗的風(fēng)景，但那條路上你也遇到了很多坎坷，每一次坎坷都令人失望，讓人后悔。這個時候，老天給你一個機會重新在分叉路口選擇，你會怎么選？”
“如果讓你重新選，你還愿意選左邊那條路，再重來一次嗎？”蘇歐反過來問她。
“我都走過一次了，干嘛還要重蹈覆轍？”安式微一臉問號。
“再來一次的話，那些你經(jīng)歷過的坎坷，要么在發(fā)生之前避免，要么竭盡所能解決，或許會順利得多?！碧K歐笑了笑，坐在課桌上，“你還能趁機看看當時走的時候有沒有錯失過什么，彌補遺憾?！?p> “可我不想再走那條路了！”安式微堅定地說。
蘇歐挑眉看著安式微，“你看，你不是已經(jīng)有選擇了嗎？”
安式微茅塞頓開！
“要是選擇另外一條路，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一切都是未知的，要經(jīng)歷什么都不知道，是驚喜多還是困難多？沒準兒比左邊那條路更難，更苦。”蘇歐耐心的分析利弊?！叭绻軋猿肿呦氯?，應(yīng)該會是一場不錯的經(jīng)歷。”
安式微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恍惚之間，竟有種心思被看穿的錯覺。
安式微想著有些道理，抬眼看著蘇歐，眼神清澈，“我明白了！”
“沒想到你很會開導(dǎo)人嘛！你以后的女朋友可得小心點，像你這樣的暖男，可是很搶手的！”安式微露出欣賞的微笑。
“那是，小爺?shù)镊攘ψ拷^，無人能及。”蘇歐壞壞的笑臉，讓安式微非常之后悔夸他。
“你還真是給點陽光你就燦爛，哎，我還是希望你最好不要成為中央空調(diào)。”安式微嘖嘖感嘆。
蘇歐戲謔地表示：“放心，我很專一的?！?p> 到家門口，正巧碰上胡亞清買完東西回來。
“考得怎么樣？”鞋還沒換完，就開始詢問期中考試結(jié)果。
“喏，成績單。”安式微慢吞吞地從書包里拿出那張沉重的單子。
胡亞清接過去一看，神色黯然，再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安式微，進了書房。
“微微的成績單，你看看吧?！焙鷣喦灏殉煽儐芜f給了安易明。
安易明眉頭微蹙，仔細看了看成績單后，眉頭皺得更緊了。
“微微這樣的成績怎么進精英班，照這樣下去，只能是最普通的文科班了?！卑惨酌鲹鷳n。
安式微一聽“文科”這個敏感的詞，就緊張了起來，“爸爸，我……我想選理科！”安式微緊抿著嘴唇，小聲的說道。
“理科？”安易明詫異不已，“好好的怎么想學(xué)理科，以前不是答應(yīng)過爸爸學(xué)文科嗎？”
“我改主意了，我想挑戰(zhàn)一下自己……”安式微怯怯地說著，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擺。
“微微，就算你想選理科，對比文理科的成績，明顯你的文科成績要好得多，你選文科會有一點優(yōu)勢?！卑惨酌骺嗫谄判牡貏裾f。
安式微一早就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安易明在文學(xué)研究所工作，愛好文學(xué)，也沉迷文學(xué)，潛移默化地影響身邊人，對孩子的期許也是希望她能繼續(xù)走他的路，而不是去學(xué)幾何算數(shù)、拋物線公式的理工科。就是這樣，安式微已經(jīng)走過一次安易明替她選擇的路，這次她決意堅持自己的想法，總要讓自己的未來是由自己來選擇，而不是被選擇。
家長與孩子的戰(zhàn)爭開始了。
這兩天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不說話，連嘴里咀嚼東西的聲音也聽不見。平日里安易明要求“食不言寢不語”，但現(xiàn)在的安式微總會想方設(shè)法找找事情說，引得兩個大人也開始交談起來，氣氛早已不似從前。
安易明此時不茍言笑的樣子讓人不敢輕易開玩笑，連眉目間的一絲溫柔也不復(fù)存在，安式微小心翼翼吃完飯后自覺地去洗碗，洗完偷偷溜回了臥室。
“在嗎？”安式微拿著手機焦灼等待回復(fù)。
“？？？”對方一分鐘后回復(fù)。
“我爸媽現(xiàn)在不同意我選理科，從周五晚上一直僵持到現(xiàn)在，明天就要交成績單了，我該怎么辦？”
對方還沒應(yīng)答。
“在線等，急！”安式微瞇著眼睛，玩弄著自己的玩偶。
“試著跟他們談?wù)劙桑瑒又郧?，曉之以理，相信他們會理解你的?！碧K歐的回復(fù)并沒有給安式微想要的幫助，安式微眸色冷了下去，呼了一口氣，隨即癱在床上。
滴滴滴…一則新消息，“是你做選擇，而不是他們做選擇。”
安式微愣在那里，煩躁得抓了抓頭發(fā)。
“我太難了?！?p> 安式微長這么大，從未有過違背父母意愿的時候，就算不情愿也是自己默默承受著。就連學(xué)習(xí)也是，明明沒有聰明的頭腦，為了不給安易明丟臉，告誡自己要拼命地學(xué)，以至于高中的三年時光除了學(xué)習(xí)，沒有接觸外界任何新奇的事物?？墒沁@樣一個乖孩子，如今卻跟他們反著來，第一次說不。
“爸爸，我想跟你談?wù)劇！卑彩轿⒆哌M書房，平靜地面對眼前這個固執(zhí)的父親。
安易明抬眼看著安式微，面無表情。
“你說吧?！狈畔率掷锏墓P，淡淡地說到。
“我知道，您幫我安排一切，是希望我以后可以像您一樣從事文學(xué)方面的工作，這是您認為的正確的人生價值，但是您問過我喜歡嗎？我愿意嗎？”安式微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著，“我明白您是為了我好，可人生終究是我自己的，是需要我自己一個人走的，我應(yīng)當自己做決定，而不是您替我選。”
安易明看著安式微堅定的眼神，沉默不語。
“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做的這個選擇有多重要，我也是再三考慮過，才決定好的?！卑彩轿⒀a充道，“我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zé)?！?p> “我的微微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這樣挺好?！卑惨酌鞔笮Φ?，“真的考慮好了？”
“嗯！”安式微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聲音有些激動，“考慮好了?！?p> “那好，爸爸明白了。”安易明微笑著輕輕點頭。
選擇不選擇，看似簡單，卻是最難的。
心之所想，只愿這次少些辜負、少些后悔、少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