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日子,蛟坐在木幾上淋浴。一個不小心,侍女將燙水倒在其肩上。他登時跳來跳去,啊啊大叫。
一俟冷靜下來,他指著哆嗦的侍女道:“你出去把鼎里的水燒開?!?p> 對方聞言,霎時昏厥過去。
良久,那名侍女還是被扔到了滾燙的鼎中。
某日天剛亮,蛟覺得無奈,招來了幾名族人。他指著屋后的一塊空地,“你們在此挖個大坑?!?p> “蛟公,挖坑做什么?”其中的長者問道。
“等會你們就知道了?!彼Φ?。
族人沒有多言,速度挖好了一人深的方坑?!膀怨罂雍昧??!遍L者說道。
“再給我弄幾條毒蛇進(jìn)去。”他揚(yáng)起眉毛。
“這?我們到哪去找毒蛇?。俊绷硪粋€聲音說道。
“我不管,反正我要毒蛇,沒毒蛇就不好玩了?!彼蝗蛔魃鷼鉅?。
人們這才四下散開,各自尋蛇去了。至圓盤西斜時,他們才陸續(xù)回來。
“蛟公,毒蛇全放到坑里了,這下你滿意了吧?”長者點(diǎn)頭哈腰。
“毒蛇?”他蹙起濃眉,“我怎么知道是真的?”
“就是毒蛇,看樣子便知道?!遍L者笑道。
“不行,我得試試?!彼f著便站了起來。
“???蛟公千萬別下去,會死人的?!遍L者遽然道。
“誰說我要下去了?”
“蛟公,那你站起來做什么?”長者問道。
“我不站起來,怎么看你們試毒?”
數(shù)名族人同時驚呼。
“來啊,”他指著對方道,“把這幾個家伙推下去?!?p> “遵命!”顏?zhàn)勘?,然后帶著士兵圍了上去。頃刻間慘叫連連。
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趔趄坐在地上?!昂猛?,好玩!”他頻頻鼓掌,“自己捕的蛇咬死自己,哈哈?!?p> 之后,蛟整日無所事事。家中待的煩了,便要出門溜達(dá)一圈。次次都是鮮衣美車,服侍者圍觀者不計其數(shù)。
他吃飯必要牛羊豬齊全,旁邊要有數(shù)人伺候。還規(guī)定不能少于三十個碗,每頓要有新的菜式。
某日清晨,蛟和夫人正在院中的銅鼎前用餐。他抬起油亮的大臉,咧嘴微笑?!瓣柟庹媸娣?,夫人說是不是?”
“夫君說了算?!迸A諾諾道。
就在此時,哐當(dāng)一聲。他冷眼望去,一個男孩跪在地上瑟瑟抖動,旁邊是碎掉的碟子和散落的烤肉。
他瞪了一會,輕聲道:“撿起來吃了?!?p> 男孩猶豫了頃刻,沒有吃。
“沒聽見我的話,我讓你吃了?!彼鸬?。
男孩這才抓起烤肉塞入口子,嚼得吧唧響。
“不是肉,”他降低聲音,“是碟子。把碟子吃了?!?p> “?。俊蹦泻Ⅱ嚨貜埓笞彀?,露出滿口油膩。
“你吃不吃?”他喝道。見對方不動,便朝周圍的士兵說道,“給他喂下去?!?p> “不!”男孩大叫,然后篤篤磕頭,“主人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p> 女華正欲說話,卻見顏?zhàn)砍约好蛽u頭。她斂了斂情緒,柔聲道,“夫君,就饒。。。。。?!?p> “怎么?”他兀然瞪著女華,“又想挨打了?”
“不,不是?!迸A低下頭,輕咬下唇。
兩名士兵齊上陣,一人掰嘴一人塞。片刻后,男孩滿嘴是血,唔唔著說不出話。
“哈哈”,蛟見狀合不攏嘴,肥軀亂顫。
時間慢慢消逝,蛟總是能給人驚醒,指不定玩出什么新的花樣。女華終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以淚洗面。
數(shù)月后,冬雪覆蓋大地。斜陽落寞,舒展的柔云染上淡紅。寒風(fēng)肆掠,光禿禿的樹林微微顫動。一切靜謐而空靈。
部落中間,十幾人的隊伍行走在過膝的雪中。
“快點(diǎn)!我要是去晚了,便會被母親責(zé)罰。到時候你們誰也別想好過?!彬耘矂又守i般的身體,氣息紊亂。
女華和侍女們在一旁攙扶,不時有人跌倒。顏?zhàn)繋е鴰酌勘诤竺妫罢叩犊贪愕哪樕习逭木o。
最后一抹余暉從天際逃離,人們點(diǎn)著火把來到首領(lǐng)居所。守衛(wèi)進(jìn)去通稟,一行人等在門外。
這里的格局跟蛟的差不多,不過圍墻更高面積更大房屋也更多。
守衛(wèi)來到主屋門前,里面響起男女的歡笑?!胺A報首領(lǐng),蛟公和夫人到了。”
笑聲還在繼續(xù),沒人回答。
“稟報首領(lǐng),蛟公和夫人已到門外?!笔匦l(wèi)拔高了聲音。
笑聲戛然而止,鯀的聲音傳來,“知道了,讓他們在院中等候?!?p> “是?!笔匦l(wèi)轉(zhuǎn)身疾走。不多時,領(lǐng)著蛟和夫人進(jìn)來,接著又徑自離去。
蛟默然注視地面,努力喘勻氣息。外面一件灰色裘袍,里面是紅帶裹腰的青色絨衣。腳下一雙褐色牛皮大履,尖上嵌著顆綠松石。
女華稍稍垂眸,不時偷瞄四周。她白裘加身,腳底一雙雕花絨履。臉上輕描淺畫,透著一股淡淡的美。
主屋內(nèi),鯀衣衫不整坐在銅鏡前,任由侍女?dāng)[弄。四十出頭的她風(fēng)韻猶存,柔光之下頗有一番滋味。寬大的軟塌上鋪著厚厚的絨被,里面的伯叔一絲不掛。他的腦袋只剩一圈銀絲,雜草般的眉毛也綴上了白色。
“聽說那個重華去平陽了?!滨呉粧吣樕系男θ?,板正道。
“重華?哪個重華?”他的眼睛飛快轉(zhuǎn)動。
“你忘了?就是有虞氏的那個,前段時間娶了唐堯的兩個女兒。”
“哦,是那個家伙啊!”他笑道,“去了平陽又如何?”
“依我看,唐堯有意扶持他?!滨呎f道,舔了舔干癟的嘴唇。
“怎么?怕他搶你大酋長的位置?”
鯀從銅鏡瞥了對方一眼,沒有言語。
“呵呵,你多心了。沒有幾個人會支持重華,公子朱才是你的敵人?!彼嗣d頂,霍然坐直脊背,“你快來看看,我是不是長了點(diǎn)頭發(fā)?”
“這個重華,不得不防?!滨呄肓讼?,道。
“好像真的長了!”他喜上眉梢。
“死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人家可是說正經(jīng)的。”鯀從銅鏡瞪了對方一眼。
“聽了,聽了。不就是個重華嗎?就算他當(dāng)上了大酋長,你也可以推翻他。難道夏后氏還打不過有虞氏那個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