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打車急匆匆趕到醫(yī)院,黃啟明的電話打了好幾遍,都是無人接聽。
“你是谷云峰的家屬嗎?”
醫(yī)院門口,幾名警察等在那里。看到金鳳下了出租車,趕緊迎了上來。
“對對,我叫金鳳,谷云峰的家屬,云峰他現(xiàn)在怎么樣?”在路上,公安局的民警和金鳳通了電話,告訴她在醫(yī)院門口等著。
你是他什么人?警察突然這么一問,金鳳還真不好回答,“我是,是他表姐?!薄澳愀覀儊戆?!”幾個警察帶領著金鳳,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在一處僻靜的玻璃門前停下,用手一指,他在這,進去看看吧。
“太平間”!金鳳的頭突然大得像車輪,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你別著急,”有個警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金鳳,“谷云峰昨天晚上在看守所突然暈倒,我們馬上把他送到醫(yī)院,經(jīng)醫(yī)院搶救無效,中午十二點多死亡,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你進去看看吧?!?p> 金鳳覺得腳下的地像海綿一樣軟,跌跌撞撞,兩個女民警扶著她,走進太平間。
金鳳閉著眼,不敢看,到了近前,還是忍不住睜開眼,那個警察掀開白布單,此刻,金鳳真的希望他像個魔術師,把白布單底下的人變沒了,或是變成別的陌生人??稍谒矍疤芍?,分明就是云峰。
云峰安靜的躺在那里,像睡著了一樣,他太累了。金鳳淚如泉涌,昨日還為她化妝打扮,暖語溫存,今日里確陰陽兩隔!
“他,他是怎么死的!”金鳳嘶啞的喊到。
幾個民警互相看了一眼,“來,我們?nèi)ネ饷嬲f?!蹦忻窬^前走著,兩名女民警緊緊抓住金鳳的胳膊,匆匆走出太平間,攥得金鳳胳膊生疼。
“你們干什么抓著我!拿我當犯人嗎?”金鳳大怒,她還從來沒這樣發(fā)過脾氣,“你們還沒告訴我,云峰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們給他動了刑,打死的!”
“這話您可不要亂說!”男民警嚴肅的看著金鳳,“他是腦溢血,可能不久前,做過開顱手術,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我們不可能給他用什么刑!”
兩名女民警松開金鳳的胳膊,點點頭表示道歉,看得出,她們剛才進太平間好像有點緊張。
“你們家屬處理死者的后事吧,節(jié)哀順變!”幾名警察急匆匆走了,留下金鳳一個人在太平間外呆呆的發(fā)愣。
“處理死者的后事!”警察的話在耳畔不斷重復,擴大,震得她耳朵“嗡嗡”直響。
金鳳沿著走廊慢慢的走著,腦子里有時一片空白,有時雜亂如麻,“不行,這事我不能做主,他還有女兒,對,他妻子還活著,怎么著也輪不到我一個外人拿主意?!?p> 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到了一個拐角處,金鳳的腦子清醒了許多,“這不是來時的路!”她停下腳步,剛才跟著那幾個警察進來的時候,好像沒經(jīng)過這里,這是哪?
她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似乎有些熟悉,猛然間想起,“腦神經(jīng)科!”啟明的辦公室!怎么不知不覺走到這了?
仔細辨了辨方向,明白了,從太平間那邊過來,穿過走廊,應該往右拐,走迷了路,往左拐的,才不知不覺走到這里,自己曾經(jīng)在這干過護工,竟然不知道這后面就是太平間!
那道黃色的門!沒錯,就是啟明的辦公室。“這上午給他打了幾次電話都沒通,既然到這了,得把這事告訴他,他可能還不知道云峰沒了!”
她顫抖著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你找誰呀?”門開了,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醫(yī)生。金鳳打量了一下他,好像在哪見過,一時想不起來,忙說到:“您好,黃啟明主任在這嗎?”
醫(yī)生看了看金鳳,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奇。“您說的黃啟明主任他早就不在這科室了!”
“不在這?”金鳳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醫(yī)生,又看了看這道門,沒錯!這就是啟明的辦公室。
“他原來是在這,早就調(diào)走了?!蹦嗅t(yī)生見金鳳不肯走,有點不耐煩的想把門關上。
“醫(yī)生,您等等,您知道他調(diào)到哪里去了,我找他有急事,電話也打不通。”金鳳說著,腦子里迅速的回憶著,這個醫(yī)生好像在哪見過。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男醫(yī)生不耐煩的把門關上了。
“啟明他不在這個醫(yī)院了?難道他自從回來就沒上班?這么說他的失憶癥還沒有好?”金鳳低著頭,腦子里不斷的猜想著。
“讓開一下,讓一下,挺大人低著頭走路!”
金鳳猛的抬起頭,迎面有幾個護士推著一輛平車,車上躺著個人,金鳳光顧想事了,差點撞上,趕緊閃在一旁。
“高潔!”金鳳這才看到,在平車的后面,緊跟著一個女人,正是啟明的妻子,與此同時,高潔也看到了金鳳。
“是誰病了!”金鳳不由得看那車上躺的病人,“啟明!”金鳳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啟明他怎么了?”
高潔也沒想到在這遇到金鳳,愣了一下,招呼著金鳳,“你過來說吧!”
“啟明他怎么了!”金鳳覺得走廊里的燈忽然暗了下來,那幾個護士和高潔的背影都感覺很模糊了,她不放心啟明,后面緊緊的跟著。
穿過長長的走廊,又拐了兩個彎,還是不見她們停下來?!八齻冞@是要把啟明送到哪?”金鳳暗自琢磨著,緊緊的跟在她們后面。
眼前有一道玻璃門,看著她們把啟明推進門里,“這是手術室嗎?難道她們要給啟明做手術!”
看到高潔也進去了,金鳳遲疑了一下,心想:“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當她推開門,小心翼翼的來到里面,確不見了她們的蹤跡!
門內(nèi)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個個門,好像是病房。
“哦,她們是把啟明送到病房了,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見了,究竟去了哪個病房?”金鳳敲了敲第一個病房的門,沒人應聲,聽了聽,里面也沒有動靜,輕輕一推,門開了,里面空無一人。
“沒在這間!”金鳳心里琢磨著,她們不會走遠,應該就在這附近。她一個挨一個,推開病房的門,可是里面都是空的,沒有人!
她的心有些慌了,手在發(fā)抖,云峰突然離去,對她的打擊已經(jīng)很大了,現(xiàn)在啟明又生死未卜,她真的快要崩潰了!
她迅速的推開一個個門,一直找到走廊的最盡頭,也沒看見一個人,金鳳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她們這是把啟明送到哪去了,不可能走這么快,怎么一個人都看不到!”金鳳想喊,又覺得不妥,這里是醫(yī)院,哪能大喊大叫的。
就在她焦急的時候,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門,看到一件好大好大的房子,像個小廣場,里面有好多人,有護士,還有穿著病號服的病人,有的坐在長椅上,有的慢慢的溜達,更奇怪的是,大廳里擺著好多盆鮮花,五顏六色,好漂亮。
金鳳趕緊推開門,進了大廳?!芭?,原來這是讓病人療養(yǎng)的地方!”金鳳恍然大悟。
這醫(yī)院還真夠人性化的,病人在這里休息,散步,鍛煉,一定康復的快,尤其是這些花花草草,讓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這花草是真的嗎?”金鳳仔細的觀察著??纯醋笥覠o人,偷偷摘下一片花瓣。
“還確實是真的花!”金鳳看著手里被碾碎的花瓣,心頭閃過一絲愧疚,覺得自己的做法實在是不應該。
她抬頭看看,好嘛!連這樹都是真的!樹頂上,有一層透明的東西籠罩著,類似溫室大棚。
她頭幾年,跟著村里的婦女去蔬菜大棚里干過活,那大棚里,潮濕的,暖暖的,黃瓜,西紅柿,茄子辣椒,都翠綠翠綠的,寒冷的冬季,在大棚里干活還是比較舒服的,可像這么大的溫室大棚,連一摟粗的大樹都能在里面生長,她還是第一次見過。
“對了,她們一定是把啟明帶到這里了!”金鳳顧不上欣賞這里的景色,急匆匆四下尋找著。
忽然,她看到不遠處,一個長椅上做著兩個人,“是啟明和白阿姨!”金鳳的心都快蹦出來了。“白阿姨怎么會在這里!”啟明面色紅潤聚精會神得聽著白老太在說什么好像根本沒有?。?p> 金鳳又看了看周圍,沒見到那幾個護士和高潔,她滿腹狐疑,決定上前問個究竟。
見金鳳走過來,白老太和啟明沒有吃驚的樣子,兩個人微笑著朝她點點頭,白老太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近前來。
金鳳有太多的疑問,不知從哪說起,最重要的,是云峰突然過世的事,她心里酸痛,眼淚不由的流下來,剛要開口,見啟明兩只眼睛盯著白老太,聚精會神的,聽著白老太在跟他講著什么,兩個人好像都沒有注意到她。
金鳳怕打擾她們的談話,悄悄的坐在一邊,想著抽個空再和她們講云峰的事,再者說,她剛才還看到啟明躺在平車上,人事不醒,怎么這會兒紅光滿面的,人也很精神,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這也太奇怪了,還有白阿姨早上從家里走了,怎么會在這里,母親說的話到是對了,白阿姨真的有住處,這就放心了,不至于流浪街頭受罪。
金鳳仔細聽著他們的談話,才慢慢的明白,原來白阿姨是在給啟明講針灸醫(yī)術,啟明聽得很認真,不住的點頭,可金鳳確聽了個模棱兩可,稀里糊涂,尤其是白阿姨講身體的各個穴位的名稱的時候,金鳳根本聽不懂,也記不住,可她確能感覺到這個穴位在哪,自己都覺得挺怪。
白阿姨和啟明的談話好容易才停下來,金鳳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剛要開口,白阿姨突然指著不遠處的一棵樹,說了聲:“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我也該走了?!被仡^看了一眼金鳳,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就消失了。
金鳳大吃一驚,回頭見啟明正朝那棵樹走去,金鳳想喊他,喉嚨里發(fā)不出聲音,想追過去,腿像定住了,賣不開步。
啟明到了樹近前,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金鳳,他似笑非笑,有幾分坦然,又有幾分慌亂,有幾分開朗,又有幾分羞澀,那眼神更是復雜,有幾分熟悉,有幾分陌生,有幾分歡喜,有幾分憂愁,幾分如意,幾分無奈。
金鳳正呆呆發(fā)愣,啟明的身形漸漸模糊了!“啟明!”金鳳聲嘶力竭的喊著,她忽然明白了,自己這是在做夢!白老太和啟明是不是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她感到渾身發(fā)冷,可身體里又好像有一團火,這一冷一熱,煎熬著她很難受。
金鳳猛然間驚醒,感覺身子是在平躺著,果然是在做夢,她閉著眼,慢慢的回憶著。
“不對!”自己明明是從家里打車來的醫(yī)院,看到警察,太平間,云峰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難道這一切都是夢!”她的腦子越來越清晰,努力的睜開眼。
“我這是在哪?這是白天還是黑夜?”金鳳環(huán)視著四周,終于看明白了,自己這是躺在家里的炕上,發(fā)黑的墻壁,小方格玻璃窗上結(jié)了一層冰花,好久沒看到這美麗的夢幻般的冰花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夢!云峰沒有死,啟明也是好好的!”金鳳很是納悶,這什么時候躺在炕上睡著了!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悶雷般的驚叫,“醒了,她醒了,快來人呢!”
“這是誰呀?”金鳳感覺頭有點疼,暈暈乎乎的,她想坐起來,看看是誰在喊??墒沁@身體好像不是她的,不管怎么用力,胳膊和腿還是一動不動,好在這脖子還是挺給力的,頭微微轉(zhuǎn)動,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眼前,站著個女人,楞楞的看著她,金鳳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這不是傻大姐嗎!家里的那個傻女人!”
“鳳,你可算醒了!都把我們急死了!”金鳳看到母親緊緊抓住她的手,淚流滿面。她吃了一驚,母親怎么一夜間蒼老了許多,原來花白的頭發(fā)全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掙扎著想坐起來。
母親輕輕的扶住她的肩,金鳳瞬間感到肩頭涌過一陣暖流?!傍P,別動,你剛醒過來,半個月沒吃東西了,哪有力氣,躺著別動,媽先給你弄點粥,大夫說了,你昏迷的時間太長,醒了也得先吃點流食?!蹦赣H流著淚,微笑著,叨嘮著。
“半個月!難道我不是睡著了,是昏迷!”金鳳遲疑的看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