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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形玉影

第二十三章禍不單行

石形玉影 黃廣鸞 4271 2020-03-06 21:13:38

  金鳳婆婆越想越絕望,鬼使神差的找了一顆繩子,步履蹣跚,朝門外的老槐樹走去,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想干什么!人活百歲,終有一死,歲數(shù)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床頭連個端水送飯的都沒有,活著也是受罪。

  到那時候,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還不如現(xiàn)在痛痛快快的死,早死早托生!突然,老槐樹上傳來一聲貓頭鷹的叫聲,嚇了她一跳,“夜貓子,大白天的就出來了,看這樣,我真的要死了!”把繩子往樹上一搭,那只鳥也嚇跑了。

  “媽,你要干什么!”金鳳正巧回家來拿東西,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嚇得心“砰砰”直跳!看到金鳳突然回來,老太太頓時癱坐在地上,“嗚嗚”的哭起來?!皨?,您可不能想不開,”“我,我沒想不開,我想在樹上拴根繩子,把絲瓜秧引過來,可這腿腳不好使。”

  “我來吧,這活您告訴我一聲,您哪干得了。”“我想著挺簡單的事,腿腳不好使,干起來真費(fèi)勁,對,把繩子拴樹上,這頭連上絲瓜架,絲瓜秧就爬上去了,瓜秧太密,不得風(fēng),不愛結(jié)絲瓜?!?p>  金鳳拴好了繩子,扶著婆婆進(jìn)了屋。她心里明鏡似的,知道婆婆想要干什么,幸虧回來的及時。不行,跟鄭家嫂子說說,她家暫時不能去了,得把婆婆安慰好了再說。真出了意外,對不起軍偉。

  “媽,自打我從我媽那回來,咱娘倆還沒好好說說話,都在自顧自的傷心,軍偉走了,孩子沒了,可咱這日子還得過,不是嗎,咱這樣,軍偉在天上看著也難過,我總覺得,他們沒有離開,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著咱?!?p>  “就拿今天這事來說,您拴不上繩子,正著急,我正好就趕回來,是不是軍偉都看到了?!崩咸哪樢患t一白,低下了頭?!皨?,我是結(jié)了婚的人,孩子大人突然都走了,我依靠誰?總不能住在娘家吧,人家兒子媳婦一大家子,我一個嫁出去的姑奶奶跟著摻和什么?!?p>  “以后咱們?nèi)谌讼嘁罏槊?,都要好好活著”。老太太忍不住又抽泣起來,“閨女,軍偉走的那陣子,我真的不想活了,可放心不下你,病成那樣,依靠誰,就想著咱們?nèi)谠谝黄?,湊合著過這日子?!?p>  “現(xiàn)在你的病好了,歲數(shù)也不大,有合適的還得成個家,早晚離開我們,越想越活不下去?!苯瘌P明白婆婆的意思,安慰道:“媽,我還真的不想再結(jié)婚了,就算有合適的,結(jié)了婚,也不離開您,替軍偉伺候您到老,您就放心吧?!?p>  婆婆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似乎寬慰了許多,吞吞吐吐的問:“這一年多了,孩子出了事,他爸知道嗎?”聽婆婆這一問,金鳳心里悲憤交加,對呀!還有這個冤家,幾乎都忽視了他的存在。

  “離婚后,他一次都沒看過孩子,在他心里,妻兒早就死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意義?!薄鞍?,怎么說她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也得讓他知道,到現(xiàn)在也別說恨不恨他了,就是緣分盡了,誰也不是誰了。

  春節(jié)假期過后,剛上班,鄭德來坐在辦公室里,閑得無聊,心里煩悶。這個春節(jié)過的,竟忙乎他丈母娘了。大初二的,就往醫(yī)院跑,天天端湯送水,買菜做飯,換著樣的做。這些年,丈母娘家的活,自己全包了,有時候覺得委屈,可也不冤,都是我自找的!

  金鳳跟孩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過得挺好的,她跟現(xiàn)在的男人,挺合適,當(dāng)年就是和他相的親,我這也是小鬼蒙眼,喜歡上她,我倆差距這么大,誰看著都不般配,怎么就一時糊涂,白鬧了這一場,弄得連村都回不去了。

  如今父母也不在了,就還一個兄弟,老實(shí)巴交,兄弟媳婦主事,蠻橫不講理,金鳳跟自己也沒關(guān)系了,回村看誰去,就是瑞瑞,想起來怪對不起她的,孩子是無辜的,沒辦法,撫養(yǎng)費(fèi)到時候給她寄過去,等孩子長大了,認(rèn)我,更好,不認(rèn),也不怪她。

  這輩子,最后悔的事,不該和金鳳結(jié)婚,害了她,也害了孩子,也害的自己名聲掃地,不愿意回家見村里人,甚至連高雅的父母都不知道我老家是哪里的。唯一不后悔的,是娶了高雅,我們倆情投意合,恩恩愛愛,也就足夠了,不管別人怎么看。

  “哥,瑞瑞出事了!”忽然接到弟弟的電話,他一陣的眩暈,險些摔倒。“孩子,爸爸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p>  真的好后悔,不該把孩子留在她身邊?!敖瘌P,我恨死你,為什么,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hù)不了,不,你是偏心了,你以為,結(jié)婚了,會和你的男人有孩子,就把我的孩子當(dāng)根草,我孩子沒了,你男人也死了,讓你偏心,該!”

  鄭德來瘋狂的跑上樓頂,狠狠地罵著。完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那個村里再也沒有什么可牽掛的?!敖瘌P,我咒你得不了好,你個沒情沒意的女人!你恨我,不該這樣對我的孩子,她也是你的骨肉,狠心的女人!”

  “得凱,瑞瑞沒了,我恨那個女人,現(xiàn)在他爺們也死了,他要是還回去住,你們把她攆走,我那所房子,就給你們吧,我也不回去住,她只要是回去住,就轟她走,就說是我說的?!彼麑?shí)在想不出來,怎么報復(fù)金鳳。

  聽了鄭德來的這話,鄭德凱媳婦,好像吃了順氣丸,心里那個高興勁就別提了。“大哥不愧是有學(xué)歷的人,什么事都提前想到了,金鳳爺們也死了,房子是她公婆的,那老兩口子,哪天不順心,興許就把她攆出來,她去哪,肯定還得回這房里住?!?p>  “是,早晚他還得回來,這個也不一定,她要再找對象呢?”“都四十多了,結(jié)過兩次婚,誰要,你這腦子,比你哥差遠(yuǎn)了,要不怎么人家上大學(xué),你在家種地!”鄭德凱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說話了,再往下說,又得吵架,心里說:“你,還真不如金鳳?!?p>  他老婆才顧不得看他什么表情,心里打著小算盤,不行,他大哥今天有這樣的話,趁熱打鐵,最好讓他立個字據(jù)什么的,更穩(wěn)妥。“唉,我說,哪天找機(jī)會,把大哥,大嫂接家來,最好放他們寫字據(jù),咱倆想想,找個合適的借口,”

  寒來暑往,轉(zhuǎn)眼又到了深秋。地里的莊稼幾乎都收拾完了,光禿禿的田野上,有幾處麥田泛著綠色。小河邊的楊樹上,金黃色的葉子隨著秋風(fēng),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飄落下來,一場大風(fēng)過后,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杈。

  冬天到了,太陽早早的落山了,天地間便成了一片灰蒙蒙的,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樹,增加了幾分凄涼的感覺。讓人不禁想起“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fēng)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首最經(jīng)典的詩詞。

  金鳳婆婆,騎著一輛三輪車,車上裝了幾個尼龍袋子,塞得鼓鼓的,用力的蹬著車子,往家趕?!皨專墒裁慈チ耍刻於伎旌诹耍膊灰娔丶遥疫@不放心,趕緊過來找您?!苯瘌P騎著車子,正匆匆忙忙的尋找著,一眼看到了婆婆。

  她下班回家,見公公正坐在炕沿邊上,悶著頭抽煙,濃濃的旱煙味,嗆得她趕緊跑出來?!鞍郑覌屇??”公公咳嗽了兩聲,愣了一會,低聲地說,“好像騎三輪車出去了,說弄點(diǎn)樹葉燒炕?!?p>  怎么這么晚了還沒回來,有了上次那事,她真的放心不下婆婆,怕她又想不開。“閑著沒事,弄幾袋樹葉燒炕?!逼牌诺胖嗆嚕悬c(diǎn)喘。“媽,這樹葉能燒嗎?”金鳳一只手推著三輪車,打量著車上的尼龍袋子,幾袋樹葉,塞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

  繩子!那根顯眼的繩子,牢牢地把幾袋樹葉捆在車上。金鳳條件反射似的,心頭掠過一絲慌亂。婆婆回頭看了一眼她,見她死死的盯著那條繩子,微笑著說:“你可不知道,這樹葉好燒極了,用它燒炕最好,炕老是熱乎的。”

  “媽,我總是說,把您那屋通上暖氣片,屋里還暖和點(diǎn),您屋里安的蜂窩煤爐子,不安全,有煤氣中毒的危險?!薄鞍パ?,你不知道,屋子冷點(diǎn)倒沒關(guān)系,炕熱就行,你爸的腰和腿疼的厲害,就得睡熱炕,你們年輕人,喜歡鋪電熱毯,怎么著也不如火炕好?!?p>  金鳳笑了笑,人的生活習(xí)慣,不容易改變,覺得舒服就行,見婆婆一答一論,說的有來道去,她的心也放寬松了。在鄭德廣家做保姆,活兒也不太累,一個月兩千五,過農(nóng)村的日子,還是有富裕的,只要三口人都健健康康,日子,平平淡淡,湊合著過吧。

  天還沒亮,金鳳早早的起來了,她每天凌晨四點(diǎn)多就醒了,睡不著,自從病好了,一直就這樣,晚上十點(diǎn)以后才能入睡,要說這也不算是失眠,就是睡覺的時間短了,睡不著的時候,腦子里就會出現(xiàn)軍偉和瑞瑞的影子。

  有時候吃飯,總會不知不覺的多拿兩副碗筷,睡覺的時候,習(xí)慣性地把軍偉的被子鋪好,然后腦子會突然間的明白過來,他們已經(jīng)不在了。說來也怪,她總覺得軍偉和瑞瑞沒有離開他,好像三口人還是在一起,所以那種傷心絕望的時候很少。

  村里人和鄰居們可不解呀,都說金鳳的精神病沒有好,孩子大人都沒了,整天守著老兩口子,這日子過得還挺帶勁,該吃吃,該喝喝,該上班上班,把老兩口子照顧的挺好,換作是正常人,根本做不到。

  唯一讓金鳳不解的是,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做著一個相同的夢,這個夢甚至讓她有點(diǎn)恐慌。她不明白,為什么很多年反反復(fù)復(fù)總做一個夢。

  總夢到,在她的眼前,坐著一個男人,看不清五官,只覺得高高大大,手里拿著一把梳子,不斷地朝腦后梳理他的頭發(fā),他的頭發(fā)又黑又亮。醒來后能清晰記著夢中的情景,這個男人是誰,很陌生,在生活中從沒見過。

  人常說,夢是心頭想,可這個人,這個情景,從來沒出現(xiàn)在生活中,也從來沒想過,怎么會經(jīng)常夢到。更奇怪的是,軍偉和瑞瑞,是她朝思暮想的親人,可很少在夢中出現(xiàn),這個夢,不知是吉是兇,呵呵,生死都無所謂了,吉兇又如何!

  都快七點(diǎn)了,金鳳做好了早飯,公婆怎么還沒有起床。每天的這個時候,他們早就起來了。她站在我門口喊了兩聲,沒人應(yīng)聲,這么早,他們都出去了嗎?不可能,她起來的時候大門還關(guān)著呢,沒見到他們的影子。

  她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會不會出事了,她用力的推了推門,里面鎖著呢,透過窗戶,看見老兩口在被窩里躺著,一動不動,大聲的喊,也不吱聲。她的喊聲招來了鄰居,大家奮力的把門撞開,發(fā)現(xiàn)老兩口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

  摸了摸,還有呼吸,不可能兩個人一起得病,“是不是煤氣中毒!”“對,有可能,”金鳳跑過去,看到墻角的蜂窩煤爐子,爐火已經(jīng)快要熄滅了。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趕緊把窗戶門都打開,通風(fēng)。

  救護(hù)車來了,醫(yī)生初步斷定,是一氧化碳中毒,金鳳來不及收拾,跟著救護(hù)車去了醫(yī)院,鄰居們幫助鎖好門,議論開了:“這家子這是怎么了,接二連三老出事,那爺倆走了還不到三年,看了嗎,這老兩口,夠嗆!”

  “大夫,我公婆怎么樣?”在急救室門外等了半天,終于盼到醫(yī)生從里面出來?!澳闶遣∪思覍??老太太正在輸氧,基本上脫離危險,老爺子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來醫(yī)院的時候就不行了,準(zhǔn)備后事吧?!?p>  ??!金鳳呆呆的愣在那,半天才緩過神來,她萬沒想到,這煤氣中毒會這么嚴(yán)重!怎么辦!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幾年,老爺子不多說,不少道,老實(shí)巴交,突然走了,真叫人心疼。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的心都不知道疼了,她覺得天好像要塌下來,就在頭頂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此時此刻,她多么希望能有一雙手,伸過來,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句安慰的話語,一個關(guān)懷的眼神,可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奢望。

  醫(yī)院的大廳里,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她,更沒有去關(guān)心她發(fā)生了什么事。眼前的一切,需要她自己去處理,她的心跳的厲害,腿有點(diǎn)抖。坐在長椅上,定了定神,死者為大,先把老爺子送回家,料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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