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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形玉影

第五章姻緣

石形玉影 黃廣鸞 4295 2020-01-05 22:54:00

  每到星期六的下午,北海公園,九龍壁前,有個姑娘,對著九龍壁,大喊三聲“黃啟明”,然后呆呆的坐在旁邊,眼睛在來來往往的游客中搜尋著,有些人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悄悄的議論,“瞧,那個姑娘又來了,準(zhǔn)是失戀了,腦子受刺激了?!?p>  這個姑娘就是金鳳。她的膽子越來越大,已經(jīng)不在乎別人怎么議論她,一心要找到黃啟明。

  這天,她剛喊完,從旁邊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很有禮貌的問:“姑娘,你好,你總是對著九龍壁,喊一個人的名字,我很是好奇,能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金鳳看了看他,中等身材,五官端正不像是壞人,心想,告訴他也無妨。

  聽了金鳳的解釋,這個人哈哈大笑?!肮媚铮趺凑f你呢,你太天真了,我就是土生土長的BJ人,從來沒聽說過,九龍壁有這種功能,你看看,這么多游客,就你自己在喊,如果被喊的人真能聽到,一定會有很多人在喊,不是亂套了嗎?”。

  金鳳如夢方醒,又羞又臊??珊薜睦盍?,原來在捉弄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轉(zhuǎn)身剛要離開,中年男子喊了一聲:“姑娘慢走,我有話要說?!?p>  金鳳停下腳步,她似乎對這個陌生人有了好感,不是人家一語道破,自己還在夢中一般,真真的相信李玲的話。

  “姑娘,如果我猜的沒錯,你要找的這個人,不是一般的朋友,一定是你最愛的人?!?p>  金鳳一驚,疑惑的看著這個人,腦子里飛速的思考著,他是誰,怎么會看透我的心思,他要干什么?

  中年男人笑了笑,說到:“姑娘,不要誤會,我是一名作家,經(jīng)常來北海公園散步,尋找素材,我看到你不是一次了,你很像我小說中的主人公,我想采訪你幾句,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說的話,金鳳一知半解,不過能聽出,他沒有歹意。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道了聲“謝謝”,示意她坐在不遠(yuǎn)處的長椅子上,他自己也坐下來,金鳳有點緊張,下意識的離他遠(yuǎn)一點坐著,心想:“晴天白日的,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樣?!?p>  男人問了幾個問題之后,收斂了笑容,語重心長的說:“姑娘,我是過來人,比你大二十多歲,我認(rèn)為,我資格說說你,你聽就聽,不聽就算我沒說,我的話,對你有利無害?!?p>  金鳳對這個人,肅然起敬,輕輕的點了點頭,“您說吧,我聽著呢?!?p>  “好的,你肯聽,我就說說,人,凡事要講究個緣分,有緣來相會,無緣莫強求,像你說的這種青梅竹馬,也是一種緣分,但是不一定就能在一起生活,夫妻是另一種緣分,但是不一定有這種緣,一切要順其自然?!?p>  金鳳點了點頭,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男人接著說:“你們?nèi)碎g,所謂的愛情,都是自私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會很痛苦,不是真正的愛,真正的愛,不管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都是快樂的?!?p>  金鳳一時沒聽明白他的話,但是有幾個字,聽得真真的,“你們?nèi)碎g!”難道他不是人間的人,金鳳激靈一下,出了一身冷汗,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面前的這個人。

  男人覺得有點失口,忙說:“這世間有很多美妙的事情,你看那九龍壁上的龍,惟妙惟肖,受日精月華,有了靈氣,你總是對著它喊,這龍都能記住你的聲音了?!?p>  金鳳聽得出,他是玩笑話,還是不由得仔細(xì)觀察著九龍壁,上面的龍活靈活現(xiàn),張牙舞爪,噴云吐霧,好像隨時都會從上面飛下來。

  以前,還真的沒注意,很難想象,當(dāng)年建造九龍壁的是什么樣的能工巧匠。她回過頭,想問問這位博學(xué)的作家,誰知,就在這轉(zhuǎn)瞬間,那位作家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金鳳感到非常奇怪,四下張望,根本不見那人的蹤跡。這個人怎么走的這么快,也就半分鐘,就能在視線中消失,太不可思議了。

  此時,金鳳只覺得毛骨悚然,大白天的,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無心欣賞九龍壁,再也不會相信李玲的話,對著九龍壁喊他的名字。只想迅速的離開此地。

  老姨下班回來,看到金鳳像往常一樣,把飯做好了,可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不對,眼神捏呆呆的,摸了摸,頭很燙,發(fā)燒了,試了試體溫,38.5度,趕緊帶她去附近的衛(wèi)生院打了一針。

  “無緣無故怎么會發(fā)燒呢,你今天去哪了?”老姨奇怪的問到?!拔夷囊矝]去,就在大街上溜達(dá)了?!苯瘌P沒敢和老姨說實話,怕她擔(dān)心,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決定病好了,回家看看。

  還是自己的家鄉(xiāng)好,回到了久別的農(nóng)村,金鳳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城里帶著汽油味的空氣,讓人感覺陣陣的惡心,她長這么大,第一次覺得,原來,她生在一個環(huán)境極美的地方。曾幾何時,她心中有了些嫌棄,想離開這。

  清晨,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空氣中飄著花草的清香,混雜著新鮮泥土的氣息,青翠的草葉上,結(jié)了一層細(xì)小的露珠。太陽剛剛出來,這些細(xì)小的露珠排著隊滾落到葉子尖兒上,變成一個大大的露珠,掛在那里,久久不落,晶瑩剔透。

  它像是葉子的好朋友,雖然一起度過漫長的黑夜,卻不能一起享受陽光的沐浴,該分手了,是那么依依不舍。又像葉子的眼淚,忘不了在寂寞黑暗的夜晚,是誰陪著他一路走來,在沒有陽光的日子里,連鳥兒和花兒也走了,只有純潔的露默默地陪著他,心心相映,暖語溫存。

  野鳥啼時時有思,幾枝鶯雀相呼喚,說盡人間離別苦,無語蒼生更有情。金鳳的腦海中,突然間蹦出這幾句詩詞,既不合轍,也不押韻,卻道破天機。應(yīng)該說在她十三歲那年,第一次犯頭疼病以后,她的腦子里,總會出現(xiàn)一些奇奇怪怪的詞。

  突然想起母親還沒吃早飯,金鳳無心觀賞路邊的風(fēng)景,加快了腳步向田間走去。在一片潮濕松軟的土地上,鋪著一塊大氈布,母親正坐在上面摘花生,父親早早的起來,把花生垉出來,就打工去了,母親把花生根上的土抖掉,在一個個的把花生摘下來。

  母親的頭上包著一條褪色的格子頭巾,身上都是泥土,早上花生葉子上有露水,弄濕了衣服,再沾上土就成泥了,坐在氈布上,迅速地摘著花生,旁邊已經(jīng)堆了一堆白白胖胖的花生,金鳳有些心疼,忙招呼母親歇會兒,吃飯。

  “這么早,我還不太餓呢?!蹦赣H笑著,停下手,抖了抖身上的土,挪了挪身子,蜷起腿,兩只手撐著地,翻身跪在氈布上,努力的直起腰,金鳳趕緊扶母親站起來?!皨?,您怎么了?”“唉,生你二弟時正趕上唐山地震,房子直晃,沒穿衣服就跑出去受涼了,腰落毛病了,正趕上那天,天氣不好,飄著小雪花。”

  母親說的,是唐山大地震的余震。原來聽母親和鄰居大嬸描述過,說地震有多可怕,晚上突然間房子晃得厲害,衣服都顧不得穿就跑出去,金鳳能想象到當(dāng)時人們驚恐的樣子,沒想到母親腰疼的病會這么重,她不愿去醫(yī)院,說老毛病看不好。

  “媽,您歇會兒,我摘花生吧?!薄皠e別別弄”母親剛喝了一口水,差點嗆著,“怎么了,我會弄。”看母親那樣子,好像擔(dān)心自己不會摘,怕弄壞了?!盎ㄉ隙际峭粒謺儾诘?,大閨女手,伸出來,挺粗糙的,多難看。”母親緩了口氣,嘖嘖地說。

  金鳳的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眼淚差點掉下來。小時候不懂事,剛剛懂得點人事,心心念念的就是黃啟明,好像他是自己的全部,沒有他就活不下去,日思夜念,甚至為了他中止了學(xué)業(yè),什么時候拿出一半的心思來關(guān)心父母!

  她理解母親話里的含義,怕未來的女婿會嫌棄她的手粗糙。金鳳扭過頭去,淚水還是奪眶而出。她抓起一把花生秧子,用力地往下揪著花生。她就是要讓雙手變得像母親的手一樣粗糙溫暖,撐起一個家,奉獻(xiàn)滿腔的愛,不怕誰嫌棄這樣的手,哪怕是黃啟明。

  母親笑呵呵的責(zé)怪著她,“你這孩子,真擰?!?p>  金鳳二十四歲,大弟弟剛二十二歲就有媒人給介紹對象了,母親又高興又犯愁,張羅著趕緊給金鳳介紹個對象,這弟媳婦都來了,大姑子還沒結(jié)婚,會招人嫌的。一連介紹了三四個,金鳳一個都不見,介紹第五個的時候,怕母親生氣,勉強去見了面,這一見面不要緊,金鳳從此陷入無底的深淵!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金鳳如約去了介紹人家里,介紹人是鄰居大嬸的嫂子,怕金鳳尷尬,大嬸陪著母親也一起來了。介紹人笑著迎了出來,論著金鳳得喊她舅媽,在她的身后,跟出來一個小伙子,一看就是個樸實的農(nóng)村人。

  寒暄了幾句,彼此就沒有什么話題了,介紹人提議讓金鳳和小伙子聊聊,于是兩個人去了另一間屋子,金鳳始終沒抬眼看看這個小伙子,倒不是瞧不起他,只是無心談戀愛,別耽誤人家,心里想著,和他直說了吧,現(xiàn)在自己還不想談。

  突然間從門外進(jìn)來一個人,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金鳳看到進(jìn)來的人,驚得目瞪口呆,這個人正是黃啟明!模樣長相,穿著打扮,一點都沒變,金鳳驚喜萬分,想要說話,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聲音。

  金鳳定了定神,仔細(xì)一看,這個人根本不是黃啟明,只是年齡差不多,是個陌生的小伙子,這是怎么了!金鳳掐了一下腿,很疼,大白天的,又不是做夢,怎么就眼睜睜的看著是他,一瞬間的事。

  進(jìn)來的小伙子覺得很不好意思,連聲道歉,趕緊退了出去,和金鳳相親的小伙子終于有了話題,“他叫鄭德來,和我家是鄰居,今年大學(xué)畢業(yè),還沒工作呢,別人給他介紹兩個對象,也是大學(xué)生,都沒看上他,就是因為沒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學(xué)歷低的他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比我還大一歲呢,她媽也因為他的工作沒著落,對象說不妥,犯愁呢?!?p>  這個小伙子像個農(nóng)村大媽一樣,喋喋不休地說著。他好像不是來相親,是在給別人介紹對象。金鳳耐著性子聽著,雖然不喜歡他像個女孩子一樣愛說,對他講的內(nèi)容倒是挺感興趣,她在思考著,自己為什會把他看成是黃啟明。哪里像呢?對,是神韻!

  是神韻!這個小伙子的言談舉止,和黃啟明極其相似。大學(xué)畢業(yè),按年齡說,黃啟明也該大學(xué)畢業(yè)了,只有有學(xué)歷的人才會這么的溫文爾雅。金鳳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已經(jīng)愛上了這個小伙子。

  金鳳相親回來,母親問她那個小伙子怎么樣,她總是抿著嘴笑,不用問,一定是對那個小伙子挺滿意,她母親也很高興,和鄰居大嬸商量著,是不是把婚事定下來。鄰居大嬸趕緊告訴男方家長,準(zhǔn)備訂婚。

  真是亂點鴛鴦譜!看到母親商量著要給她定婚,金鳳心急如焚,坐臥不安,一連好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人也瘦了,母親覺得不對勁,問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家里人,沒有辦法,金鳳告訴母親,她不喜歡那個小伙子。

  她母親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金鳳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女兒不樂意,這事也不能強求,趕緊回了鄰居大嬸,說金鳳不樂意。

  “鳳,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聽母親這么一問,金鳳還真不好回答,她知道,她和黃啟明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生活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了,可是想忘記他,很難,也是不可能。

  這種滋味,很痛苦。難以形容,忽然想起了那個很像黃啟明的小伙子,她的心頭,閃過一絲喜悅,如果能和他……,倒也是一段良緣,金鳳的想法,是極其錯誤的,分明是把那個小伙子,當(dāng)成了黃啟明的替身。她的心里,終究還是容不下別人。

  金鳳和鄭德來訂了婚,如愿以償,鄭德來的鄰居,說金鳳是水性楊花。只是相個親,就被扣上了水性楊花的帽子,金鳳無所謂,畢竟,不能和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以后一個村住著,頂多誰都不理誰。

  這真是一樁陰錯陽差的婚姻,金鳳心里怎么想的,鄭德來當(dāng)然不知道,可他心里,對金鳳確實有幾分喜歡,雖然學(xué)歷相差挺大,可他最欣賞的,是金鳳的樸實無華,這樣的女子,總比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更適合他。

  結(jié)婚這天,鄭家的新房布置的很漂亮,披紅掛彩,鄭德來準(zhǔn)備讓金鳳穿婚紗,他母親不允許,咱農(nóng)村可不興這個,就要金鳳穿一身大紅的衣服。吉利。結(jié)婚典禮剛剛結(jié)束,金鳳突然感到心口一陣陣疼,疼的很怪,就像是誰用帶刺的東西一下一下的扎。

  金鳳堅持著舉行完婚禮,晚上,等鬧洞房的人走了,金鳳感覺心口也不那么疼了。“是不是太緊張了?”丈夫關(guān)心的問她,“我也不清楚,就鬧了那么一陣。”金鳳微微笑著,她從心里喜歡他,因為他能給她帶來一絲寬慰,驅(qū)趕她內(nèi)心深處那種無名的痛。

  與此同時,黃啟明正躺在朝陽市的一家醫(yī)院里,昏迷不醒。已經(jīng)搶救一整天了,身上四處傷口,最厲害的一處刀傷離心臟只差幾公分,黃啟明的父母在監(jiān)護(hù)室門外焦急的等待著,父親不停的踱來踱去,母親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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