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傾似是能看出徐才人心中所惑,笑眼如月。
“自然是因為本宮心情好?!?p> 多令人無語的答案,可擁有帝王絕對愛重的越子傾,確有任性妄為的資本。
有此感觸的,還有同樣偶遇越子傾從慈安宮回月琉宮的白徹。
半月西掛,陪許太后用過晚膳的越子傾說想消消食,未選擇坐轎椅。
此時越子傾身邊,只有盈清提了盞宮燈相伴而行。
被派來護衛(wèi)越子傾安危的八個羽林衛(wèi),因早先遭受過嫌棄,自覺按來時一樣。
遠遠分守四角注視著周圍動靜,不敢再靠近礙越子傾的眼。
長長的甬道里,夜風席席,卷走了烈日殘留的余熱。
夏夜的風,怎會吹的人如此涼。
涼到越子傾不知該如何開口,表露已知曉盈清細作的身份。
越子傾自恃無所畏懼,只要是她想做的,她就會不遺余力,也相信自己終能得償所愿。
助父皇一統(tǒng)天下,愿她自在閑散的七哥不為江山所縛。
而她自己會尋一山水,為沈姑養(yǎng)老送終,和盈清、盈嵐比鄰而居。
一起在庭院納鞋底,看著他們的兒孫玩鬧嬉戲,平安長大。
越子傾以為,這一切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做到的。
可自昨日起發(fā)生的種種,原本看著理所當然的事情,忽然有點可笑了。
對比一味疼惜她的沈姑,只知美食玩鬧的盈嵐,她更依賴細心寡言,總是站在她身旁的這個人。
可這亂世,各為國君,注定她們生下來就是敵人。
明明是天敵,奈何這個人,從小跟她長在一處,嬉笑玩鬧。
她所有過往美好燦爛的日子里,有她。
她那些想忘卻不敢忘,遭受明槍暗箭,努力想要活下來的日子里,有她。
所以,她關(guān)于未來所有美好的期許里面,亦有她。
越子傾心里壓著一塊石頭,腳下的步子越來越重。
如果這條路走不到盡頭,盈清,會不會永遠是那個一直站在她背后無聲支持她的大姐姐。
緊繃了一日,也同樣心事重重的盈清,直到快臨近月琉宮的時候,才驚覺回來這一路,身邊的人從未有過的安靜。
她停下腳步,發(fā)現(xiàn)越子傾早停在離她幾步之遙的位置。
盈清握宮燈的手不覺緊了緊,“殿下,您怎么不走了?”
越子傾剛欲開口,就看到原本遠遠在四角的羽林衛(wèi)都朝她靠過來。
接著,越子傾又看到盈清的方向,有人疾步不失有序的朝她們而來。
直到走近,越子傾才瞧清,來的是羽林衛(wèi),帶隊的是白徹。
只聽白徹一聲號令,得令的羽林衛(wèi)沖過來,將盈清圍了起來。
越子傾剛想過去,已來到近前的白徹似有意隔開她與盈清,刻意擋到了她前面,抱拳行禮。
“小王參見安宣長公主?!?p> “卑職等參見安宣長公主殿下。”
如此陣仗,越子傾一眼就看出苗頭不對,卻還是習慣性露出懵懂好奇的目光,甜甜的笑著。
“襄武王,這是做什么呀?”
白徹欠身抱拳,“小王此舉若冒犯到長公主,還請長公主見諒?!?p> 盈清潛伏越宮已過十載,陪著越子傾歷經(jīng)的風浪更是不少,這點動靜還不足以讓她亂了方寸。
過往若有人對她發(fā)難,她會毫不猶豫地向越子傾求助。
可昨日將越子傾引去冷宮后,一切都變得難了起來。
是以,就算盈清再努力表現(xiàn)的不著痕跡,越子傾還是一眼就看出她眉眼里隱匿的糾結(jié)。
對著再次抬手攔住她去路的白徹,越子傾點頭笑道,“是挺冒犯的。”
雖是笑語,火藥味卻十足,嚇得一眾羽林衛(wèi)忙弓背埋頭。
原本跟著越子傾的羽林衛(wèi)不住用眼神埋怨跟白徹而來的羽林衛(wèi)。
新跟來的羽林衛(wèi)則一臉委屈,不是他們沒攔??!
話已經(jīng)說到看到月琉宮出來的螞蟻,都要看地方下腳的地步了。
可還是沒攔住??!
白徹倒是坦然自若,依舊抱拳。
“小王現(xiàn)正負責冷宮走水一案,有些問題,想請教長公主宮中的盈清姑娘,不知可否讓盈清姑娘隨小王走上一趟?!?p> “不行啊!”越子傾頭搖成了撥浪鼓,笑得更甜了,看著很是可愛。
可聽著,瘆人?。?p> 一眾羽林衛(wèi)忙將背又彎下一兩分,還不忘心里祈禱,他們這個新統(tǒng)領(lǐng)能瞬間變啞。
不然,就算他們是世家子弟,在陛下的寶貝公主面前,還是不能保命?。?p> 話本子里總講越子傾頑劣不失可愛,卻十分不好相與,看來不假?。?p> 白徹微愣過后,笑了。
想來白日,越子傾是把他當臨時護衛(wèi),利用了一把。
“近來豐城新開了一家叫聚悅樓的酒樓,菜品酒水皆是一絕,不知長公主可曾去嘗過?!?p> 聚悅樓開了不到一月,她五月節(jié)捅簍子后就禁足宮中。
白徹這是威脅她??!
還真是初來乍到,不知道她越子傾軟硬不吃。
越子傾那本就亮晶晶的桃花眼,笑著更顯俏麗可愛了。
“襄武王似乎不知道,在這宮里,動月琉宮就是動本宮?!?p> 這話,白徹自然聽說了。
畢竟前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是揮劍殺了越子傾的斗雞,被免職的故事。
是說書人的新本子。
白徹吃驚的是,越子傾看似一味偏執(zhí)的袒護中,那絲抗拒。
她為何如此抗拒他找盈清問話?
“長公主難道不想盡快查明冷宮走水案的真相嗎?”
越子傾像聽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副無所謂的玩笑模樣,“冷宮的火乃本宮所放,襄武王若要交差,大可押了本宮去見父皇??!”
這個長公主還真不是一般的護犢子。
眾人皆是呆住,連白徹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越子傾。
越子傾比任何人都希望,吳子慕是騙人的,盈清是無辜。
她也想給白徹一個機會,也給盈清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可證據(jù)樁樁件件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尤其面對一來,就敢圍住盈清的白徹,她賭不起。
理智最后戰(zhàn)勝了情感。
越子傾含笑邁步朝盈清走去,白徹竟感覺這驕縱艷麗的小丫頭有股逼人的氣勢。
一晃神間,就未來得及阻攔。
圍著盈嵐的羽林衛(wèi)見上級都泄了氣,自然更不敢阻攔越子傾,恭敬讓出一條路來。
不知自己身份早已暴露的盈清,看著如此袒護自己的越子傾,是既愧疚又感動。
越子傾似安撫小孩子般溫柔的笑著,牽起盈清緊握宮燈的手,“我們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