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喚逐日,是白徹的愛駒。
越子傾的手搭在馬脖子上,睨了一眼白徹。
真夠小氣的,一匹馬而已,還不讓人摸了。
早快步趕到馬前的白徹臉色一僵。
這馬平日旁人很難近身,怎么今日似通人性似的。
被越子傾一夸,馬頭竟往越子傾肩頭蹭了蹭。
就在白徹想不明白馬的舉動為何如此反常時,越子傾一躍上了馬。
“襄武王,可方便送我一程?!?p> 問的似乎有些早,但也無妨。
白徹利落上馬,接過越子傾手里的韁繩,道,“坐穩(wěn)了?!?p> 多少年后,豐城的百姓談起這日艷陽下策馬的二人。
女子臉頰緋紅,艷麗動人。
男子眉目含情英武不凡,仍是一幅難忘的人間美景圖。
越子傾原以為說服白徹保守秘密要費一番功夫,不想她剛表露意思,白徹便答應(yīng)了。
還幫她喬裝成羽林衛(wèi),繞路從羽林衛(wèi)直管的北安門送回了月琉宮。
如此順利,讓越子傾忍不住哼起了喜歡的曲調(diào)。
月琉宮碧琉殿內(nèi),一切正常,誠如吳子慕所言,無人察覺她的失蹤。
換上真絲里衣,越子傾隨手將羽林衛(wèi)服飾塞進她其它的喬裝服飾中,揚著張伯給的信封,回了內(nèi)殿。
她倒要好好看看,吳子慕是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敢妄想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雙腿盤坐在琉璃塌上,越子傾將信紙彈開。
越子傾不信鬼神,關(guān)于巫蠱,她只覺主謀者的行為有些荒誕可笑,就粗略掃了一眼。
當她看到冷宮走水的始末時,是滿眼驚異。
無數(shù)個嬉笑玩鬧的場景,灌滿了她的腦袋。
那一張張笑臉,從她的腦海中閃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她陷在巨大的驚恐之中,連盈清來到她的床塌邊,都沒有察覺。
盈清蹲下身,才看到埋頭的越子傾臉上驚慌失措的樣子,長長的睫毛上綴著淚珠。
殿下這是怎么了。
盈清將手搭在越子傾手背,滿面著急,“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嗎?”
聽到耳邊響起的聲音,越子傾看向聲音的主人,嚇得抽手抱住自己忙往床榻里面挪了挪。
“不要碰我。”
盈清驚住,好端端的,殿下怎么好像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一張信紙映入眼簾。
盈清正打算拿來看看,越子傾搶先將紙拿到手里,撕得粉碎,揉成一團捏在手中,生怕被人看了去。
“沒什么,我只是沒睡好,再睡一下就好了?!?p> 越子傾鉆進被窩,用床被將自己滾作一團,還不停喃喃,“睡一覺就好了?!?p> “殿下,若是身體不適,陳太醫(yī)正候在殿外請平安脈,要不,等他瞧過之后,您再好好睡上一覺?!?p> 盈清一臉擔(dān)心的道出進殿的來意。
越子傾卻無任何回應(yīng),只喃喃重復(fù)著那一句話。
跟隨越子傾十一年,盈清是越子傾最貼己之人。
她見過她所有天真模樣,亦見證過她的籌謀算計。
卻從未見過,越子傾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
在她眼中,越子傾是那個信手拈花,便能實現(xiàn)心中所愿的奇女子。
那張撕毀的紙上,究竟寫了什么,可以讓越子傾如此失常。
莫非與昨日冷宮走水有關(guān)。
盈清面色一下煞白,腦子亦是一團亂麻。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得靜靜守在一旁。
反倒是盈嵐,在越子傾剛躺下不久,就端了碗她新制的綠豆沙冰進來。
鬧騰了一陣,被盈清趕了出去。
之后午膳時分,盈嵐又在殿外死纏爛打了一通,硬是被盈清攔在了門外。
喧鬧過后,碧琉殿內(nèi)一片沉寂。
越子傾的思緒一開始很亂,后來腦子又很空。
唯一不變的,就是越子傾一直用被子裹著自己,盯著眼前的綾羅四季花簾,怔怔的發(fā)呆。
這花簾是盈清一針一線繡的。
她總說宮里的繡娘手雖討巧,可不知殿下喜好,繡出來的東西又如何入殿下的眼呢?
殿下日日看在眼里的東西,她不放心交給旁人。
越子傾何曾想過,就是身邊這個凡事替她著想的人,放火燒了冷宮。
就因為她十五婚事未定。
因為今年秋狝,昌凌帝擬邀諸國。
因恐昌凌帝聯(lián)姻,所以身為細作的盈清,要先下手為強。
這些,越子傾一個字都不想相信。
可是,是盈清告訴她,周淑妃因汐才人艷麗就尋機打人。
是盈清告訴她,薯藥能致人皮膚瘙癢。
亦是盈清告訴她,冷宮有野薯藥。
平時不搬弄是非的人嚼了舌根。
盈清最怕她惹麻煩,卻引她去了冷宮。
而冷宮發(fā)生了大火。
可明明盈清成功了,她被困在了大火里,她為何還要來救她。
是不忍心吧!
十一年的朝夕相處,她們早已是彼此的親人。
而她,也不忍心。
這一躺,越子傾躺到了未時三刻。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既然心中有了選擇,就要快刀斬亂麻。
目前看來,盈清的轉(zhuǎn)機,在施巫蠱的徐才人身上。
回宮的路上,越子傾從白徹口中聽到了兩件事。
一是吳子慕去西所見過越子漾。
一是徐才人因禍得福,被診出懷了龍?zhí)ァ?p> 宮中已十三年未有皇子女出生,對徐才人這胎,許太后格外看重。
直接將她從景慶宮,接到了慈安宮的??档畎蔡ァ?p> 那她就有必要跑一趟慈安宮了。
果然告訴昌凌帝她不吃不喝躺了大半日,月琉宮就解了禁,準她去慈安宮給許太后請安。
越子傾著了身黑團花繡胭脂色錦袍,青玉冠發(fā)半垂于肩,行帶疾風(fēng),面帶笑的去了慈安宮。
遠遠看著,是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貴公子,近瞧是個颯爽英氣的女嬌兒。
早先的愁云,在越子傾臉上已尋不到一絲痕跡。
對越子傾的轉(zhuǎn)變速度,若說好奇,就是這次頗費了些時間。
以往越子傾遇事,變臉可比翻書快多了。
這張臉,還是笑起來好看,喜人。
跟在后面的盈清,就沒有那么淡然了。
她神色惶惶,平地上都差點摔了一跤。
她無法忘記越子傾先看她的眼神,驚恐中夾雜著不可置信,看得她心慌。
可越子傾來慈安宮,只帶了她一人。
不解間,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盈清看過去,越子傾笑得正甜,“會好的?!?p> 自信無畏的目光,讓盈清騷動不安的心一下就有了依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