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給小鹿設下咒式,烏鴉和小狐貍沒再打擾它,找了一條小河邊待了一會兒,隨后回到鹿丈和胡姮所在。
“見過玉先生,見過玉小姐?!苯?jīng)歷短暫衷腸互訴,兩個人都很冷靜,十分克制,并且極其正式地向烏鴉和小狐貍叩首行禮。
“你們……?”鳥人和秋千明白,鹿丈他們也猜到了接下來二人會面對什么。
“多謝玉先生和玉小姐這么多年對姮兒的照顧,”鹿丈雖然極力壓制心里的傷感,可惜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來,“謝謝兩位,謝謝兩位?!?p> 胡姮道:“我很清楚,是玉先生和玉小姐為我們夫妻爭取到這次見面的機會,否則多年前在比丘國我們就已然天人兩隔。多謝兩位,多謝?!惫媚镆彩菨M含熱淚。
“……”看著鹿丈和胡姮這般模樣,小狐貍也不禁傷感,“如果你們還是不愿意……”她是想說秋鳥洞愿意為他們對抗南極仙翁。
可是胡姮和鹿丈卻搖頭,“就這樣吧,我們已經(jīng)很滿足了。”二人扭頭看著對方,一邊流淚一邊笑,“縱是不能與君(卿)同日月,但此時甜蜜永記心頭。”他兩個再次向玉鳥人和玉秋千叩首,“我們已經(jīng)麻煩兩位很多了,就這樣吧?!?p> “可是……”
“別說了?!?p> 秋千還是要挽留胡姮兩個,但鳥人打斷了她的話。
“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覺悟,我們就不要干涉了。”
小狐貍攥緊拳頭,心中有種莫名的恨意,可很快又慢慢地松開手,無奈地坐在地上,默默無語。烏鴉嘆口氣,沒有理會女兒,走到鹿丈和胡姮近前,說道:“鹿丈,你做好準備,我要以無上炙熱之炎灼燒你的記憶,讓你永遠忘記與胡姮的一切,從今以后你們誰也記不得誰?!?p> 鹿丈點點頭,表示不會反抗,并主動打開元神。
“那么,開始吧?!?p> 鳥人喚出九只金烏,鄭重其事地召喚火焰,開始認真灼燒一對情侶的真摯過往。在這個過程中,胡姮和鹿丈手拉著手,一直看著彼此,在火光的映照中,他們重溫著過去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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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玉府。
南極長生大帝與太白金星今日論道談法,至半程,南極仙翁似是感應到什么,稍微頓了頓,太白金星見此,問道:“道友,是不是有什么不便?若有不便,不如他日你我再聚?!?p> 南極仙翁搖頭:“沒什么。”關(guān)于鹿丈的因果也不算秘密,大帝直接給李長庚講了講,“……玉鳥人果然是個懂分寸的人?!?p> “原來如此?!碧捉鹦屈c頭,“那只小鳥歷來自知自量?!?p> “自知自量?”南極仙翁念叨著這四個字,“一個小妖怪都曉得自知自量,堂堂帝君圣母卻偏偏做那凡間莽漢才做的莽撞事,實在是荒唐?!?p> “呵呵?!碧捉鹦切α诵?,“仔細說來,所謂修行,實乃與天地對賭,成則萬壽無疆,不死不滅,敗則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呵呵,倒是與以小博大的莽漢差不多呢。帝君和圣母都是大修士,自然就是大莽漢,做什么都不足為奇?!?p> 南極仙翁搖搖頭,“若是能以小博大也好,可是……唉,連玉皇大帝和我家?guī)煵甲霾坏剑麄儍蓚€豈能贏?!毕晌炭戳丝蠢铋L庚,“玉皇已經(jīng)想好對策了?”
“對策?有一些?!碧捉鹦钦f道,“但大多都在天條之內(nèi)?!?p> “那是肯定的?!毕晌痰溃岸嗄陙?,凡是大事,玉皇皆以天條為準則,從未出錯?!边@句話看似褒揚,卻暗含著些嘲諷。
太白金星與南極仙翁論道許久,仙翁慢慢感覺出太白心里有重大決斷無法定奪,神色猶豫,于是送他幾杯長壽桃花酒水喝,借以壯膽,太白痛飲之后與仙翁作別,出離了神霄玉府。那李長庚遁飛片刻,突然晃動身子,換了個樣貌,縱身落入凡塵;來至凡塵某個城市,大仙附身看了看城內(nèi)一個算卦的人,微微一笑,抬手點指一絲靈光注入那算卦者元神內(nèi);那算卦術(shù)士一愣,抬頭看了看半空,未講話,但表情很是凝重,似是有惋惜,也有祝福;之后金星佬沒有再對算卦術(shù)士做什么,再次遁飛,這次,他去了地府,步行至陰山后,拜見地藏王菩薩。
地藏王菩薩看著面前的人,心道這位絕非普通鬼魂,必是高人,于是暗暗傳音:“您是……?”
“李長庚?!碧捉鹦亲詧蠹议T,“見過菩薩,未有通報,貿(mào)然前來,還請菩薩恕罪?!?p> “太白大仙?我彌陀佛,貧僧有禮了。”地藏王菩薩一愣,雙手合十回禮,“未能遠迎,還請大仙見諒?!?p> 寒暄過后,兩位仙佛暗暗傳音許久,太白金星似是說了很多話,耐心傾聽的地藏王菩薩表情復雜,時而驚訝,時而疑惑,時而哀嘆,最后也不知兩位大神仙做下什么約定,菩薩竟是將之前從夢婆那里得到、太上道祖遺留的青蓮玉座秘密贈予太白。
“我彌陀佛,太白大仙有如此魄力,貧僧便犯一次天條又能如何。”菩薩道,“只是,即便有此寶護體,大仙恐怕也十之八九很難……”對于修煉無數(shù)年的修士講,后面的話太殘酷,即便是菩薩也沒有講出來,但隱隱能猜到,“除了雷震子大神,天庭玉皇金旨的天威懲戒縱是無上仙尊、混元仙尊也不敢以本源元神抵抗,大仙你……唉~”
“雖死,亦愿往矣~道法自然,我彌陀佛?!?p> “我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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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
所有關(guān)于胡姮的記憶燒干凈后,鹿丈暈倒在地,不省人事,唯有眼角兩行淚水流淌。鳥人和秋千嘆口氣,沒有直接喚醒鹿丈,而是準備給胡姮清理記憶。
“玉先生,玉小姐明鑒,還請不要燒毀我的記憶?!焙鷬f道,“我不愿意這么忘記夫君?!?p> “……”烏鴉和小狐貍有些為難。雖說只需燒掉鹿丈的記憶,南極仙翁應該就不會再理睬胡姮,但胡姮卻要從此以后一直沉浸在單相思的痛苦中,反倒不如直接忘了?!昂伪啬??會很苦的?!?p> 胡姮搖搖頭,坐在暈倒的鹿丈身邊,輕聲道:“兩位,我清楚,會很苦的,但也不愿意忘記夫君。哪怕是忘,我也不想如此忘,用另一種方法更好?!?p> “你這話什么意思?”小狐貍心思細密,察覺到胡姮情緒很異常,“什么叫另一種方法?”
“玉先生,奴家有一事相求,”胡姮盯著鹿丈,說道,“燒了我,燒了我整個人,讓我和我的記憶一塊消散?!?p> “???!”秋千大驚,“你在說什么?!你冷靜一下!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焙鷬?,“玉先生,玉小姐,奴家清醒的很。”
“既然清醒,為何求死?”鳥人問,“你因何要自求魂飛魄散?!?p> “因為我有罪?!焙鷬?,“兩位,在秋鳥山的日子,奴家一直將兩位的所作所為看在眼里,兩位一直在為公平公正努力,而我,一個曾經(jīng)害死無數(shù)人的狐貍精,沒資格跟在兩位身邊。我,是個有罪的人。”胡姮和鹿丈當年為了修煉害死不少趕考書生。
“那不是你的錯,是最初那個壞書生害你走了彎路。”秋千道,“你沒錯的,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p> “玉小姐何必為我找理由辯解呢?錯就是錯,罪就是罪,那第一個書生害我,我卻遷怒與萬千書生,這是無法否認的錯誤?!焙鷬溃坝裣壬?,殺了我吧,讓我魂飛魄散吧,我的罪過當該有此結(jié)果。如今夫君忘了我,我也不希望繼續(xù)渾渾噩噩生活在秋鳥山中,還不如以死贖罪,以魂飛魄散贖罪?!睅缀蹩梢钥隙?,鹿丈已經(jīng)在地府打點了一切,胡姮若是去地府轉(zhuǎn)世投胎,應該不會因那些死亡書生而受到懲罰。“玉先生,還請成全我,給我一個悔罪的機會。”她依依不舍將眼光從鹿丈身上挪開,認真地盯著烏鴉,“曾經(jīng)胡姮很難過,覺得這天、這地、這世界都欺負我,虧欠我,但此刻,胡姮再無所求,雖然當年那書生負了我,但夫君沒負我,玉先生沒負我,玉小姐沒負我,秋鳥山和饕餮酒館的朋友們沒負我——這乾坤并沒負我,我心滿意足,反而是有渾身的罪孽無法償還。還請玉先生動手,殺了我,讓我用魂飛魄散抵償犯下的過錯,讓我罪惡的身體和靈魂化作最后一點還算可用的貢獻告慰世界。兩位,還請成全胡姮最后的心愿?!?p> “不行!”秋千道,“寧可去地府接受正式審判也不能魂飛魄散,這太嚴重了?!眲e看地府有各種殘酷刑罰,但無數(shù)年來還當真沒有鬼魂被處以魂飛魄散的極刑,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犯再大的錯,地府也至少會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絕對不行!絕對不……啊~”
鳥人一掌手刀打暈激動的秋千,將其塞進衣領(lǐng)里。烏鴉對胡姮說:“你真的想好了?魂飛魄散,化為最純凈的天地能量,從今以后除非天道賜下機緣,否則再無輪回轉(zhuǎn)世機會?!?p> “我想好了?!焙鷬蛟诘厣希凳椎?,“還請玉先生使用神火將我的罪孽燒干凈,滿足我的愿望。拜托了!”
“那……好吧。”鳥人也沒想到胡姮竟然有此心性,“唉,胡姮,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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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變
本書中為了劇情,改動諸多神仙來歷,將許多名號相似但不確定是否為同一人的神仙進行整合。比如南極仙翁,本書中他是南極長生大帝,而壽星老則是他化身之一。再比如太乙真人,本書中他是東極青華大帝,即太乙救苦天尊。 同時,本書中為了劇情,六御與正常的道教“六御”說法不同,分別為勾陳上宮大帝姬發(fā)、中天紫微大帝伯邑考、東極青華大帝太乙真人、南極長生大帝南極仙翁、玄武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比正?!傲奔恿艘粋€“玄武大帝”;減去了“玉皇大帝”,將其與東王公、西王母編成更尊貴的一組;弱化中天紫微大帝原本該有的“北極”二字,強化“中天紫微”。 即是說,本書與傳統(tǒng)神話有較大不同,還請讀者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