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乘著微微敞開的軒窗灑進了屋子里。
裊裊的爐香微微飄著,書架環(huán)繞著的榻幾上擺著一套尚好的茶具。
茶具前是一盤殘棋……
這古香古色的房間中,與之格格不入的,便是榻上躺著的青年。
那青年金色短發(fā),身著的,竟是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裝。
他慵懶的躺在榻上沉睡著,那態(tài)姿,如同沉睡了千年……
相貌姣好的少女躲在窗邊細細打量著青年,不覺間,臉便紅透了。
少女稍稍退了一步,竟踩響了躺在地上的枯枝。
這個細微的動靜,卻驚醒了“熟睡”的青年。
“誰?”
見青年發(fā)現(xiàn),少女只得小心翼翼的從正門走了進來,
“公子,我不是故意打攪你的好夢的……”
少女慌忙解釋道。
“我見此處列為禁地,才到這里來的……”少女小聲道。
“既然知道是禁地,為何你要來到這里?”青年問道。
“這偌大的玖府,難道沒有你的容身之地嗎?”
“實不相瞞……”少女躊躇道,“我本是二公子買回來的小妾,為躲他,才逃到這里的……”
“是嗎?”青年意味深重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叫什么?”
“???”少女有些意外,再三確認道,“公子可是問我姓名?”
青年點了點頭。又問道:
“怎么?不想說?”
“沒有……”少女趕忙搖頭。
“那你莫非以為我第一句話應該是斥責你的無禮,闖入我的別院?”青年道。
少女先是微微頷首,如蜻蜓點水般。又忽然急切的搖了搖頭。
青年笑了,這笑,惹紅了少女的兩腮。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笑容……
而他也沒有見過如此直率的……“下等人”……
不管是在東陸還是在西方……
“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青年又問道。
“語……憐……”少女微微動了動嘴唇,嗡嗡的,聲音極微弱。
看樣子,是害羞了……
“語憐……”青年喃喃重復了一遍,又笑著夸贊道,“很好聽的名字。”
“那出于禮貌。”青年道,“我也得告訴你我的名字?!?p> “禮……貌?”語憐用疑惑性的口吻念了一遍青年方才所說的這個名詞。
“就是禮節(jié)。”青年解釋道。
“禮節(jié)……”語憐先是皺著眉頭念叨了一遍,隨即臉色大變,“公子不可??!”
雖然她并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人,但既然能在這玖府有一方別苑的人,定然是地位尊貴之人……
“公子有所不知,禮節(jié)只能對比自己地位高貴或地位平等的人使用?!闭Z憐解釋道。
青年卻沒有將她的勸解聽進去,只是笑著對她說,“我叫曼珠沙華?!?p> 話落,語憐愣了,而后卻又甜甜的笑了。
“謝謝……”
曼珠沙華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什么,突然外面?zhèn)鱽砹藙屿o。
語憐驚的身體一滯。
玖臺風正慌慌張張的領著幾個人手闖進院子。
“二公子……”玖臺風領著的一個持棍打手有些躊躇,“這里是曼珠大人的別院,這樣突然闖進去,會不會太冒昧了些?”
“可俱路上目擊者所說那賤人就是闖入了那間屋舍。”另一個打手補充道。
玖臺風也十分猶豫,再三思量下,對身旁打手說道,“你們先停留在這里,我進去詢問一下……”
“是?!蹦菐讉€打手應諾道。
玖臺風蹣跚著走近了屋舍,邊走邊試探的問道:
“曼珠先生?在不在?我找個人,能進來嗎?”玖臺風見里面遲遲沒有動靜,
“應許是默認了……”
想著,他便推門而入。
一入門,便看見語憐蜷縮在曼珠沙華的身后瑟瑟發(fā)抖。
“你這賤人!”玖臺風一見到語憐,不禁怒從中來,破口大罵道:“還敢襲擊我,誰給你這賤婢的臉?”
他罵著,語憐更加恐懼的向曼珠沙華的身后縮了縮。
“夠了。”曼珠沙華面色平靜,語氣平穩(wěn)的說道。
直到此時,玖臺風才注意到曼珠沙華的存在,連忙道歉,“對不起,曼珠先生,在您的雅間說不雅之詞是我不對,但……”
玖臺風拖長了語調(diào),眼光瞟向了曼珠沙華身后的語憐。
“這是我的賤妾,家丑能否許我自己解決?”
“你的?”曼珠沙華抬高了語調(diào),質(zhì)疑道,“你不過十六歲,連妻子都沒有,哪來的妾?”
“這……”玖臺風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
“素聞玖家二公子好色善淫,今日果然讓我見識到了?!甭樯橙A諷刺道。
“可這畢竟是我在市場上買的,理應歸我……”玖臺風無奈的癱了癱手。又小聲嘀咕道,“而且這還是個雛……”
“你的?”
曼珠沙華又輕聲重復了一遍,有些傷腦,“這確實是你買的……”
“那是……”玖臺風大喜過望。
“可是,”曼珠沙華又話鋒一轉(zhuǎn),“現(xiàn)在歸我了?!?p> 此話一出,語憐和玖臺風都愣住了。
“可是……”玖臺風又準備說些什么……
曼珠沙華卻突然走到玖臺風的面前,嘴角勾了起來,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縫,道,“我說,現(xiàn)在是我的了……”
正說著,一股龐大威壓由曼珠沙華身體中迸發(fā)而出。
渲染著,空氣都變成了黑色……
在這威壓之下,玖臺風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能送給我嗎?”曼珠沙華比玖臺風足足高出了半個頭,只得彎下腰與玖臺風四目相對。
這強烈的威嚴之下,玖臺風身體幾乎不聽使喚,他艱難的點了點頭,又從口中緩緩擠出一句話,“可以……”
語落,威壓便消失了,玖臺風腿一軟,便狼狽的趴在了地上,面部漲紅,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好了,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知會你了,你可以走了……”曼珠沙華坐到了軟榻上。
“是……”玖臺風艱難的爬了起來,低著頭,拱著手,恭維道。
正準備轉(zhuǎn)身離去。
“等等……”曼珠沙華突然又叫到。
“怎么了?”玖臺風意外道。
“那個東西……叫身契是吧?”曼珠沙華問道。
“是……”
“給我。”曼珠沙華淡淡地說道。
“現(xiàn)在不在我手上……”玖臺風答道,“不過我回去立馬派人送來……”
“不用送,燒了就行。”曼珠沙華說道。
“是……”玖臺風答應著,退了出去。
曼珠沙華稍稍抬起了點窗子,目送著玖臺風走遠……
“好了,你安全了?!甭樯橙A扭過頭對語憐道。
只見語憐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大難過后,已然泣不成聲,“謝……謝公子相救……”
曼珠沙華見語憐哭的梨花帶雨的,不忍道:
“不必感激,不過是讓你換個地方做事而已……”
他將她緩緩扶起,并讓其坐在榻上。
不覺已過許久,雙方一直保持著微妙的沉默,語憐也已經(jīng)緩了過了,小聲問曼珠沙華道,“公子讓我做什么?”
“嗯……”曼珠沙華沉吟良久,才緩緩道,“我整日在這里待著,自己也無聊的很,你就陪我喝茶聊天……”
“奧對了,”曼珠沙華又問道,“你識字嗎?”
“我家雖不是官宦之家,也稱得上書香門第,讀書寫字,也是會些……”語憐道。
“那即是書香門第,又怎會被在市場上被玖臺風所買?”
聽到曼珠沙華的話,語憐的臉色變了變,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我是……是……”
“既然不想說就不說了……”
曼珠沙華道。
“奧……”語憐一想到自己的身世,便又有些悲傷了……
看她快要又哭出來的樣子,曼珠沙華趕忙移開話題,“好了,正好我最近對這圍棋有些興趣,你可會下棋?”
“會一些……”語憐點了點頭。
“那好,你便陪我練練棋可好?”
“謹聽公子吩咐……”
“好?!甭樯橙A笑著,將殘棋收拾好。又將兩碗棋擺正,將黑棋放到了語憐的面前。
“你先……”曼珠沙華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嗯?!闭Z憐點點頭。便拾起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盤上……
隨著時間推移,二人邊下棋便聊了起來。
“你從此以后便住在隔壁的房中,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我會讓他們多送一份的?!?p> “多謝公子?!?p> “好了,別的沒什么要囑咐的了,你就沒什么要問我的嗎?”
“什么都行?”語憐試探道。
“什么都行?!甭樯橙A點了點頭。
“我想問……”語憐沉思道,“公子是在這里做什么?為什么玖府的少爺會敬讓公子?”
其實這在語憐的心中困惑了許久,依方才情景,明顯是玖臺風十分懼怕曼珠沙華。
而曼珠沙華穿著舉止怪異,又住在禁地……
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神秘感了……
“嗯?”曼珠沙華有些意外,抬起目光看了看語憐。
“奧,是我失語了……”語憐趕忙抱歉道。
“沒事……”曼珠沙華笑了笑,“只是有些意外你一開始就問這種問題的……”
“你果然和別人不太一樣……”曼珠沙華道。
聽到曼珠沙華的贊嘆,語憐不禁俏臉一紅,低下了頭。
“我呢……”曼珠沙華又拾起一枚棋子,先是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輕聲道,“不過是是一個幫他們出謀劃策的幕僚而已……”
說罷,便將棋子放到了棋盤上……
……
同一時間,東城夏侯府內(nèi)中庭之上,被捆在木樁上的玖旋風突然大笑了起來,
笑的癲狂,笑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