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媒人（一）
正月初三，清晨。
王泉拉了拉被子，露出了雙眼，向窗外望去。
只見光線暗淡，卻并非是陰云遮擋了太陽的照耀，而是一片濃濃的大霧截取了天光。
王泉拿過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早上九點，立即明白了什么，他皺起了眉，心中輕嘆：
“羊城的天空都比這兒好……呵，產(chǎn)業(yè)轉移?！?p> 他沒有過度糾結此事，發(fā)展總是有代價的嘛。
他利索地穿上衣物，出房洗漱。正巧遇上老媽，她問道：“你的票買了嗎？”
“買了。”王泉點頭，擠了擠牙膏，然后又補充道：“初五走?！?p> 人事部那邊還沒有回復他的辭職申請，但無論如何，王泉還是得回羊城一趟的，那邊還有不少事情需要處理。
“那正好，你舅媽幫你介紹了一個相親，她要初四才有空，你們倆見一面?！?p> 噗！
王泉一口噴出了口腔里的水，和已經(jīng)形成的牙膏泡沫。
拜托，別在我刷牙的時候說這么驚悚的事情好嗎？
他苦笑不得地問道：“媽，我才二十二歲哎，就安排相親了？用的著這么著急嗎？”
“二十二？你開過年都二十四咯。還二十二，當自己還小啊？”
伊春梅笑罵一句，然后語重心長地道：“見一面也沒有損失嘛。頂多你帶她吃個飯，看個電影，逛個街?；ú涣硕嗌馘X。而且你不去的話，呆在家里也就是睡覺，也沒什么事要做……”
說到了這兒，她似乎有點不太確定地笑問：“你初四是沒什么事吧，比如講跟你那個女同學約會？”
當然沒什么事，我倒想有點事，可是現(xiàn)在也變不出來啊。不然去看一下老師？
算了算了，張祥和朱軍他們今年都去不了，我怎么可能一個人去。
轉念一想，相親這事兒對我而言也挺新鮮的嘛，不如去看看？
一念及此，王泉搖了搖頭：“沒事?！?p> “那就這么講定了，你初四去見一見人家小姑娘?！?p> 伊春梅拍板，接著掏出手機，把女方的一些信息讀給兒子：
“她家前年拆遷，分了三套房子，現(xiàn)在住在碧桂園。父母是開小超市的，夫妻兩個就她一個女兒……”
王泉邊刷牙邊聽著。
好容易等母親說完女方的家庭情況，以為她會繼續(xù)說那個女孩子的情況，誰知她頓了頓，說道：
“如果你娶了她哩，你可就賺大了，別的不講，你們夫妻倆的生活肯定輕松很多……”
王泉吐出泡沫，漱了漱口，止住了母親的“相親經(jīng)濟學”課程，嘲道：“你就是想著人家的錢啊?！?p> “哪講的？”
伊春梅否認，接著笑道：“如果你自己看上了哪個窮人家的小姑娘，只要真心相愛，我肯定也支持。但窮歸窮，她家凈資產(chǎn)不能是負的，那我們家就玩不起了……現(xiàn)在你還年輕，慢慢地相親，肯定要找各方面條件都比較好的哦……”
好嘛，老媽都學會“凈資產(chǎn)”這個術語了，以前她都是用“債”來指這個概念的。后來王泉跟她講過多次，自己家的房貸也是“債”，她也聽懂了。
但母親在家庭口語中還是用“債”指稱“負凈資產(chǎn)”，畢竟老爸、姐姐、自己都能聽懂……或許是那家雇主的“高素質”熏養(yǎng)了她的“專業(yè)性”……
在心里對母親的用語上的一個小變化做了一點推測后，王泉止住了老媽新一論的“相親經(jīng)濟學”說教，轉而問道：“那個女孩長什么樣啊？多高、多重？這些她本身的信息有沒有?。俊?p> 伊春梅操作了一下手機，把屏幕遞了過來，那上面是一張放大到全屏的照片。
這是一張半身照，看角度可能是自拍，背景是火鍋店。照片上的女孩穿著著一身黃底白花羽絨服，有著一張鵝蛋形的小臉蛋，兩只眼睛也略有點小，瞇著眼笑就像閉著眼睛一樣……
不過小臉真的是很可愛啊，而且臉蛋還紅撲撲的。光看臉，跟伊藝一個年齡……
王泉暗吸一口氣……這不是黎芷巧嗎？他忍住了沖上嘴的話。
伊春梅沒注意到兒子神情的細微變化，自顧自地說起了她對這個姑娘的看法：“這個小姑娘臉長的還挺好看的，就是有點瘦瘦小小的，個子也有點矮?！?p> 王泉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問道：“那她知道我的信息了嗎？你有沒有發(fā)照片給她？”
“沒有，你舅媽沒找我要你的照片……可能她那里有？我問一問?！?p> 王泉點點頭，看著老媽給舅媽發(fā)微信，兩人發(fā)的都是語音消息。
[Wechat voice message]
伊春梅：嬌嬌啊，你可給那邊發(fā)了我家王泉的照片?。?p> 舅媽：大姐啊，沒有哎，我弟媳婦沒要啊，我再幫你問問她。
舅媽：我弟媳婦講了，女方那邊沒要照片。
（王泉嘴角抽搐了一會兒，感情這中間還是兩個媒人！他示意老媽問一問女方都知道自己哪些信息。）
伊春梅：嬌嬌啊，那那邊可曉得我家王泉的家庭情況、個人情況什么東西的啊？
舅媽：曉得哦，都講過了。她父母也不是嫌貧愛富的人蠻，不會覺得你家配不上她家哦。
?。ā谊P注的重點不是這個！王泉拿過老媽的手機。）
王泉：舅媽，那個女孩子對我個人情況了解多少？
舅媽：王泉啊。身高、體重、長的怎么樣哎、從哪個大學畢業(yè)哎、在哪里工作哎，都講過了。
?。m然提及了“長的怎么樣”，但沒有照片為證，舅媽肯定要美化一下自己，她弟媳婦十有八九也是……該怎么問呢？）
王泉：舅媽，她可曉得我的名字哎？
舅媽：王泉啊，你這是嘲諷舅媽吧？以為我們連這個都沒講？
……
對，我真是這么想的。畢竟，在你們眼里，個人情況大概就是“身高體重、畢業(yè)院校、就職公司、月薪”這一類信息，至于名字？
十有八九是用“我外甥”、“我大姑子的外甥”來代替。
剛剛舅媽那句話的語氣就不像認真回想、認真查閱過聊天記錄之后說的，更像是覺得外甥侮辱了她的智商，然后做出的應激反應……
不過，也不能排除舅媽的確報了“王泉”二字。
如果，她真的知道相親對象是我，那她本人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
當作是同名？
那也應該要找我確認一下吧。不便直接聯(lián)系我，也可以通過兩個“媒人”要個照片確認一下啊……
他猜了一會兒女兒家的心思，怎么也猜不透。一時間只好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或許她真的看上我了呢？不排除這個可能啊……嘿嘿嘿……”
“現(xiàn)在應該想一想我該怎么做，要不要給她發(fā)個信息問一下？”他轉而想起另一個問題，“還是假裝對相親對象完全不做提前了解，見面之后裝作很驚訝的樣子？”
他翻了一下通訊錄，找到“今年三歲半”（黎芷巧），點進了聊天框，彈起了輸入法，打了幾個拼音，最后手指在選字欄上空停了下來，又縮了回去。
接下來是重復這一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