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沖破夜幕的束縛打在趙章的臉上,映照出一張稚嫩卻又稍顯苦悶的小臉上。
趙章站在草廬外,任由冷氣灌來,目光透過長空,射向父王的王宮,那里有著他更加關(guān)心的事情。
此時,想必父王和張儀已經(jīng)談完了吧!趙章如是想道。
趙章不確定腦海中另一段記憶是否做夢,其刻骨銘心的程度就好像自己曾經(jīng)真的經(jīng)歷過一般,那段記憶里自己的名字只是一帶而過,而這個張儀卻是大放異彩——鬼谷子弟,連橫鼻祖。
合縱連橫,蘇秦張儀。
不知道另一段記憶為何對蘇秦和張儀這般推崇,蘇秦,自己倒是聽都沒聽過,只是聽說魏國有個公孫衍,倡導(dǎo)合縱。
‘張儀來干什么?’這句話同樣縈繞在趙章心頭,牽動著趙章的心弦,可惜夢中有關(guān)張儀的描述太少,自己只有個大概印象。
又一股冷風(fēng)襲來,趙章回過神來,走進草廬,蓋著草席躺下。
這二月來,趙章讀著‘詩’和‘史’,內(nèi)心卻越發(fā)窮困,九歲的孩童,沒有人教又怎么知道太多的事情,趙章并非愚笨之人,卻也不見得有多高的政治意識。
‘詩’中‘關(guān)雎’、‘采薇’等國風(fēng)在兩千多年后依舊是炙手可熱的;同樣的三皇五帝在后世受人傳頌;同樣的夏商周國祚延承的年限……
趙章仔細思來,其實不一定需要等到趙雍采納吳孟姚方知那段記憶真假,張儀今天的到來倒是給他一個好的提醒。
夢中,秦國有位公子叫嬴蕩,這個詞與‘YD’有些類似,當時某人告訴自己有這么一個人,自己不信,所以特意去度娘上查了一下。
記憶中,這位公子蕩便是在今年繼位的,也就是說秦惠王會在今年死掉,而后由那位叫嬴蕩的孔武有力的青年繼位。
“時間不遠了??!”趙章兀自感嘆。
母治喪時,一切從簡,趙章除了幾位侍奉的人會在白天的時候來服侍他的起居除外,再無他人;到了夜里,草廬周圍,也就他一個人,遠處值守的衛(wèi)兵按照時辰換班。
趙章發(fā)現(xiàn)他身邊亟待解決的幾個問題,一是身邊無可信之人,侍奉自己的人神情木訥,除了分內(nèi)之事,再是多一個字都不肯與自己說;無可用之人帶來的結(jié)果便是舉步維艱,在王宮之中,在守喪期間,自己任何事情也做不了;二是無生財之法,這還是肥義提醒自己的,既然自己決定在外邊建立求賢館,那么所有錢財就不能出自國庫,如果靠自己的封地來搜刮一些錢,卻也不行。趙章卻是知道,這個時候的百姓才能擁有多少錢財;三是沒有計劃,自己太急了,因為夢的緣故,所有事情自己總想盡快去做,卻忘了盡善盡美的道理。
今日,試探父王,從父王含糊不清的態(tài)度,趙章很明顯察覺出來父王不愿意自己破壞祖宗規(guī)矩,守喪一年就得守喪一年,即使各國紛戰(zhàn),禮樂崩壞,父王在這件事情上的堅決程度不亞于日后的胡服騎射的改革。
再則,就是肥義,對于這位趙家重臣,趙章說實話是十分欣賞的,可惜也不能為自己所用。肥義那句“他教不得,太傅教得;他教不得,令其自悟?!北闶呛苊黠@地拒絕言辭,肥義在說,太傅這樣的虛銜不是他所追求的,大王能給的,你太子給不了,你還是乖乖當個安分守己的太子吧。
虎賁統(tǒng)領(lǐng)更是趙雍的忠實走狗,趙章接觸都覺得困難,更別提和他們對話。
趙章嘆了一口氣,將眼睛閉上,也許會在夢中得到指示呢?
現(xiàn)實的艱難和夢中的殘酷將他已經(jīng)逼到一個角落,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突出重圍。豪言壯語終究只是一時心熱許下的諾言,具體如何實現(xiàn)諾言卻需要冷靜對待,而趙章缺乏的便是足夠的閱歷和不似少年人的冷靜,他嘗試將自己代入夢中的趙章的性格當中,卻發(fā)現(xiàn),那趙章也是個心直口快、熱血的人兒。
他合上眼,似乎將所有的困難都隔絕于身體之外,終是在忐忑中進入夢鄉(xiāng)。
而距他不遠處的偏殿中,張儀卻同樣嘆了一口氣,他卻不能安下心來睡覺,因為惠王交給自己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趙國的君王的確是個難纏的人物。
張儀是個敢在刀口舔血的人物。身為謀士,他愿用一生,施展“連橫”妙法,將六國歸入秦國甕中;身為政客,他卻又如同一個掮客一樣,敢于投機,敢于冒險,敢于撒謊還不臉紅。
趙王雍只是接待了一下自己便把自己晾在這里,張儀不怕;然而張儀現(xiàn)在又很缺時間,缺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他剛剛收到秦王駟今年受冷得了風(fēng)寒,一病不起了。
張儀怕的是繼位的秦王不肯用自己的‘連橫’妙計來謀劃六國,秦王駟待自己有知遇之恩,所以張儀卻是暗暗發(fā)誓,明天怎么也要見到趙王,向他闡明利害……
趙雍今日見了兒子一趟,雖然兩人鬧了個不愉快,但是躺在冰冷的寢宮,他還是想起了王后韓女,想到了趙章和自己以前的快樂時光。
“章兒長大了,都想要為寡人分憂了!”趙雍喃喃道。
不過很快,鐵血的趙雍眼中失去了親情,他起身鋪開竹簡,看著趙國的地圖久久怔住,而后說道,“但愿這次能把西秦這頭狼喂飽,令其酣睡,這中山國須得滅了,否則趙國頗受摯肘?!?p> 一條條想法匯聚于趙雍腦海,一條條政令自此地出,透過掛燈下火光光芒的映照,趙雍的影子顯得高大勇猛,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影子,如同一個嗜血的猛獸一般,神情再無些許猶豫。
在趙雍看來,分憂無需求賢,國內(nèi)朝臣足矣。那些“合縱連橫”、“鬼谷子弟”之類的人只是一群可憐人,弱了就要圖強,結(jié)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可憐他們還長于此道,樂于此道。趙國圖強變興的路從來都不是四處結(jié)盟,求取保障,而是要通過強軍強國,通過四方征戰(zhàn)來建立一個偉大的王國。
胡服騎射——四個大字被趙雍用趙國的文字寫在竹簡上。
就像章兒說的,趙國不圖變,十年必滅。趙雍覺得這有些夸大其詞,但也不太過分,趙國實在太弱了,弱到抵擋不了邊境來犯的他國士兵。因此趙國若要圖變,先需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