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卞長金的醒悟

　　“媽，我來拿兩個背簍和笸籃使，明兒云繡去集上賣點糧食和吃食，家里要是沒有空閑的，我再去大秧家問問。聽輕輕說媽你找我？有啥事?”

　　卞長金進(jìn)了屋眼睛瞄了瞄，看見平時放東西的的地方有好幾個，心里有數(shù)，不用多跑幾家。

　　“老大來了，坐吧，正好你媽找你有事?！?p>　　卞老頭給蔡老太使了個眼色，這要錢的事還是老太婆來說合適。

　　“背簍和笸籃家里明兒不用，你拿去用就是。家里你爸和我可是最疼老大你的。”

　　蔡老太變臉?biāo)频淖龀龅臐M臉慈愛樣，嘴一癟，抽抽鼻子，掏出手絹，摸一把眼淚就哭上了。

　　“老大啊，你說你出去干了兩個月活，工錢結(jié)了不老少吧？娘整天惦記你，整天念叨你，怕你受餓受凍的。你那個媳婦和我們老卞家可不是一條心吶，整天往娘家跑，不知道拿回去多少好東西。咱家有金山銀山也不夠她敗的啊，老大啊，三個兒子就你最孝順的，你可要拿準(zhǔn)了注意啊，不能讓個外姓娘們挾制住了······”

　　蔡老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嚎了半天，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老大回家?guī)滋炝?，都沒來老屋看過，苗頭不對。這個節(jié)骨眼上，兒子要是離心了，以后還怎么拿捏住老大孝順?biāo)屠项^子。

　　蔡老太哭嚎了半天，卞長金則慢吞吞進(jìn)了屋，拿了背簍、笸籃連同簸箕和籃子，走了出去。

　　蔡老太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哭聲戛然而止，兩眼瞪著門口。

　　卞長金把東西放回家中。

　　雖然心里萬分不想再回老屋，但是他也知道不去不行，這次走了蔡老太還有的鬧騰吶，三天兩頭的鬧騰，自家日子也不要過了。

　　唉！心累···

　　“老大，你給我說說清楚，你啥意思你？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媽嗎，你還有良心嗎？哪家兒子像你這樣落老娘臉面的??？你要?dú)馑牢野?？?p>　　蔡老太看見卞長金又進(jìn)了屋，張張嘴，氣的重新嚎哭起來。

　　一哭二鬧三上吊，蔡老太就是憑著尋死覓活拿捏自己一家，兒子兒媳稍有不順，蔡老太就哭哭啼啼往床上一趟，不吃不喝要尋死。

　　郭云繡剛嫁進(jìn)來那會兒，小兩口可是被嚇得半死，新媳婦不孝順老人傳出去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這些年卞長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媽這一套，今天這一出肯定又是找事來的。

　　“媽，你別哭了，大晚上的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出啥事了呢。有啥事說事吧?！?p>　　“是我不好，我一來就招您哭，那我走了?！?p>　　卞長金說著，還真的轉(zhuǎn)身打算走了。家里還一大攤子活吶，哪有時間磨嘴皮子···

　　蔡老太張目結(jié)舌，連卞老頭沖她使眼色都沒看見，卞老三見狀，忙跑上前把卞長金拉住。

　　卞老頭見蔡老太哭了半天沒說到正事上，只能道，

　　“老大啊，家里難啊，為了蓋房子欠了不少債，你三弟還沒成家。這眼看著家里都揭不開鍋了，家里沒錢過年也不行啊，你們住的三間屋欠的500塊錢今個兒能還了，也能把年熬過去······”

　　“爸，媽，這個錢之前可是說過分五年給的。眼看要過年了，家里要花錢的地方多著，也拿不出500塊錢?！?p>　　卞長金低著頭，心累更心寒，沒想到借個背簍都能引出這么多事，不過想到父母的處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自家三間屋子500塊錢是怎么回事，自己和父母都清楚。

　　父母有沒有錢過年，作為大兒子的不會不清楚，自己家的家底父母也不會不清楚。

　　這個時候來要錢是真的沒把自己一家老小的死活放在心上。

　　“咋地？咋不能要錢？那房子是我的房子，老大，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弟兄三個拉扯大，老二以后天高地遠(yuǎn)的，我們兩個老的是夠不上了，以后我們兩老的還不是靠你們弟兄兩個?？偛荒苣銈冏鲎优倪^年大魚大肉，我們做父母的吃糠咽菜，這傳出去你卞長金的臉面還要不要？要被全村戳脊梁骨的??！嗚嗚嗚~~~”

　　蔡老太轉(zhuǎn)過彎來用手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等著兒子的妥協(xié)，老大最要面子也最好強(qiáng)，這么多年蔡老太用這招拿捏老大一捏一個準(zhǔn)。

　　“老大，咱一家人親母子，親不過血脈骨肉，可別弄得生分了”

　　卞老頭聽了趕緊幫腔。

　　“老大呀，我是親奶奶，我自己的孫女我也疼，你那個媳婦······我不說她，她跟我仇恨了。那天我在家心里也堵得慌，渾身難受，一整天水米不進(jìn)的。你媽我也病了幾天，你爸不放心我，守了我?guī)滋?。不是不去看輕輕，也是怕你擔(dān)心了小的還要擔(dān)心老的啊！”

　　蔡老太怕老大心里還記著前幾天小孫女傷了腦袋的事，眼淚汪汪跟大兒子訴苦，唱念做打······說的好像自己都信了就是這么回事。

　　“大哥，你咋能記恨爸媽啊，爸媽一輩子沒享過福，以后爸媽跟著我過活，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要讓爸媽住上大瓦房。不是我說，大嫂也是的，孩子犯了錯，做爺爺奶奶的打一下是該的，你們這樣寵著孩子可要不得，不打不成器，小時候不教，長大別長歪了！”

　　卞老三一聽是要錢的事飯也不吃了，一臉苦口婆心的教育卞長金。

　　卞長金低著頭，臉色不太好，一顆心也壓得沉沉的。

　　老三的話一個字他都不信，自家媽生沒生病自己最清楚，這是把自己當(dāng)成傻子了。

　　蔡老太聽了小兒子的幫腔，掐了把鼻涕，哭道;

　　“我這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地給拉扯大了，還以為養(yǎng)了個兒子孝順能養(yǎng)老，結(jié)果老二老二沒出息靠不住，老大還要治我的罪啊，我這真是活著沒意思了，我的老娘啊，你咋不帶我走啊~~~我也不活了~~~”

　　屋子里一時只剩蔡老太的唱念聲······

　　蔡老太等著老大接話一直沒等到，戲有點唱不下去了，心里有點沒底，晚上的打算這么不順，往?？刹皇沁@樣的。

　　“老大啊，趕緊給你媽賠個不是，還有你媳婦，得管教管教了，別成了攪家精，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一家子不得安生?！?p>　　卞老頭看老大不接茬也顧不上藏在后面，義正言辭的譴責(zé)大兒子。

　　卞長金冷下了臉，

　　“爸、媽，現(xiàn)在一定要逼著我要這500塊錢嗎？分家這三年，糧食我給了3000斤，錢600塊，“外債”500塊。這個外債我姑且不去追究是不是真是外債，還是我欠老三的！誰讓你們生我養(yǎng)我一場呢，為人子孝順父母是應(yīng)該的。該我出的，我卞長金絕無二話。三年來，我養(yǎng)老孝敬你們二老將近2000塊錢，這拿出去放在哪家講我卞長金都沒有虧理的地方?！?p>　　“老大，你怎么和我們說話的，兔崽子，翅膀長硬了，不知道當(dāng)初我和你媽養(yǎng)你多艱難了是吧！”

　　卞長金自嘲地笑了一下，

　　“聽媒人說老三年后辦喜事，老三說媳婦給女方四間大瓦房，666塊錢的彩禮，一臺電視機(jī)。爸、媽，我作為家里的老大，這么多年為家里做的還少嗎？你們給老三蓋的四間大瓦房錢哪來的？老三自己掙了一分一厘錢？分家分給我的三間茅草房要我背債500塊，老三呢？分家三年，年年過年我要借錢過年，你兒子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三個幾歲的孩子要養(yǎng)呢！不能永遠(yuǎn)被人扒著吸血！”

　　卞長金想到家里的三個孩子，他自己能受委屈，但是孩子不能。

　　“老大，你這是啥意思？”卞老頭一雙老眼滿是憤怒地瞪著自己的大兒子。

　　“沒啥意思，現(xiàn)在要500塊錢，可以。但是以后每年的200塊錢就沒有了，爸、媽要是不同意，盡管找本家的長輩和村長說道說道。分家這幾年你們的地大半也是我和云繡種的，老三下沒下過地，大家都有眼看的。一年1000斤糧食比照村里的慣例只多不少了?！?p>　　想通之后，卞長金也不傻了，他這人重感情，但是最看重的還是自家。

　　卞老頭聽他這么說，頓時氣的臉色發(fā)青，

　　“老大，你現(xiàn)在咋這么不懂事呢？”

　　卞老三趕緊勸了卞老頭幾句，又對著卞長金一臉的心痛道，

　　“大哥，你咋這樣糊涂，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干啥子要和我算的這樣清楚。你結(jié)婚那會兒能和我這會兒比嗎？那我們小時候天天吃野菜喝米湯的能和現(xiàn)在一樣嗎？你這樣和爸媽鬧，以后咱們家不是成笑話了？”

　　卞長金懶得理卞老三，

　　“守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咱農(nóng)村人家底就那樣，爸媽你們疼老三這個兒子，要掏空家底給老三娶媳婦是你們老兩口的事，以后欠債是老三的事。別把別人都當(dāng)成傻子，我可不做冤大頭。狗養(yǎng)的狗疼，貓養(yǎng)得貓?zhí)?，人養(yǎng)的人疼。我也有三個孩子要養(yǎng)，您兒子我就這么大能力，我總要給孩子攢點家底。您二老放心，該孝順爸媽的我絕對不比村里少?！?p>　　蔡老太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大兒子這是不聽話了，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了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娶了媳婦忘了娘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卞輕輕家和老屋門挨著門，說話聲音稍微大點，在家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卞長金在老屋的談話，郭云繡從頭聽到尾，本來覺得公公婆婆難為自己兒子，做媳婦的最好不要上前，不然容易讓老兩口逮著機(jī)會說媳婦的不是。

　　這次自家男人可不像以前對公公婆婆掏心掏肺予取予求，郭云繡心里甭提多高興了。

　　這會兒聽到卞老三也開始虛偽的數(shù)落自家男人，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郭云繡扔下下手里的紅薯，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老屋門口，

　　“老三你說這個話虧不虧心，你大哥10歲就給生產(chǎn)隊放鴨子掙工分了，13歲開始就下地干活開荒。你呢？二十幾的人了，你為這個家是掙過一分一厘還是掙過一根線一根紗？公公婆婆過年要吃糠咽菜？怪誰？趕明兒我就去老唐家問問他唐家是不是要男方吸兄弟的血辦這個喜事？”

　　卞輕輕也很生氣，想到老叔上輩子就是這樣虛偽的吸著自己的血，住著大瓦房，買了大卡車，開卡車跑運(yùn)輸賺了錢后，在市里買了房子。

　　自家爸媽還了一輩子債，累垮了身體生病了去借錢的時候，就會哭窮的虛偽樣子，卞輕輕心里恨不得撕破這張?zhí)搨蔚淖炷槨?p>　　此時正是晚上六點多的時候，村子里聽到聲音很多人都出來看熱鬧了。

　　隔壁鄰居有些人家也過來打招呼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蔡老太和卞老頭聽著村子里的人議論紛紛，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他們也知道自家小兒子的婚事女方要的彩禮太高了，說出去小兒子小兒媳的名聲要壞了。

　　只能一口氣憋在心里，心里是把老大一家氣到心里去了。

　　多大點事啊，做父母的有難處，做子女的難道不應(yīng)該幫著嗎？老大家一家子白眼狼，以后老了肯定指望不上。

　　卞老頭愛面子，見著周圍鄰居都在議論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不好繼續(xù)因為這個事情鬧下去了。只好妥協(xié)道，

　　“既然老大有這個想法，就按照老大說的辦吧！”

　　“家里沒什么大事，就是和老大商量年后給我家老三辦喜事的事情。年初八接媳婦，到時候大家都要來喝喜酒??！”

　　卞老頭一臉憨厚地和村民們寒暄，借機(jī)趕緊找補(bǔ)找補(bǔ)。

　　卞長金和郭云繡心里當(dāng)然想和老屋算的清清楚楚，但是想了想也不可能算的清清楚楚，要不然到時候村子里的人也要說自家閑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作為村子里的外來戶，自家人和自家人怎么吵鬧都行，鬧到外面去，村里人只會笑話你家，并不會說你做的對。

　　卞輕輕本來有點不忿就這么息事寧人，但是想想村子里上了輩分的中老年村民大多數(shù)只是上過小學(xué)，初中畢業(yè)的都很少，一輩子都在這個幾百人的村子里生活，人生觀和價值觀能有多正呢？

　　還是早點賺錢搬走才好，外面的世界很廣闊，才沒有那么多人茶余飯后沒事干只知道盯著東家長西家短，以消遣別人的私事為樂！

　　卞輕輕想通了也不生氣了，這些人和自己終將會是人生旅程中的匆匆過客，不必徒增自己的煩惱。

　　回到家之后一家人都沒提在老屋的事，只是大家干活更賣力了。

　　卞長金負(fù)責(zé)清洗削皮切塊，卞大軍負(fù)責(zé)揉面，卞愛軍負(fù)責(zé)燒火，卞輕輕人小被取消掌勺權(quán)，被安排負(fù)責(zé)把幾種吃食制作流程教給郭云繡。

　　郭云繡之前沒有接觸過這幾種吃食，作為廚房好手，這種簡單的吃食，聽了一遍制作流程基本都能上手了。

　　最后還舉一反三做了一點紫薯丸子和土豆丸子，不僅好看，味道也好。

　　卻不知今天老屋那邊并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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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老頭也沒想到老大知道小兒子說媳婦要這么多錢和東西，反應(yīng)會這么大。

　　蔡老太這大晚上氣的垂著胸脯憋氣憋得難受，

　　“老頭子、老三你們?nèi)ィソo我打死那個禍害，我好好的兒子都被那個攪家精挑唆壞了······”

　　卞老頭對外一直是老實巴交樣，卞老三更是喏喏半天，以前他都是攛掇蔡老太和卞老頭去與郭云繡鬧。

　　婆媳有嫌隙，兩口子吵架打架在農(nóng)村都很常見，這公公小叔子上門打媳婦打嫂子性質(zhì)可不一樣，傳出去名聲就毀了。

　　鬧大了公家也要出面管的，兩人可都不傻，卞老三滑溜的像泥鰍，平時一直有蔡老太和卞老頭在前面給自己搶好處，從來不會自己出面。

　　村子里也只是傳卞老三人有點偷懶?；謇项^老實巴交膽子小，蔡老太的名聲就不太好了，刻薄跋扈不講理。

　　蔡老太為此慪了一夜的氣，罵老頭子和兒子沒用，再想想老大不像以前那么聽自己話了，差點沒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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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輕輕家這邊卻是一團(tuán)和氣，一家五口忙了一晚上。

　　做出來20斤云片糕，20斤地瓜丸子，20斤南瓜餅，5斤紫薯丸子，5斤土豆丸子，10斤蘿卜丸子，10斤綠豆丸子，10斤麻糖。

　　家里的材料基本都用完了。

　　全部忙完已經(jīng)過了凌晨，卞長金和郭云繡干慣農(nóng)活的還好，三個小孩是快熬不住了，累的不清。

　　洗漱完就睡了，沾床就睡，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