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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人生

第九章 君家二三事

禿頂人生 穆非白 2014 2020-02-23 17:58:56

  君家是個大家族,撇去背朝黃土面朝天的農(nóng)民身份,最令人欣慰的便是那興盛的人口。

  從君家老太爺開始,后輩兄弟子妹都是七八個,直到了君九黎這一輩為了響應(yīng)國家優(yōu)生優(yōu)育的政策,君九黎的幾個爹爹只有一個兒子,除了五爹一兒一女。

  君九黎記事以來君家一大家子都生活在四合院里,那時候家里說話做主的還是君爺爺,他雖然六十有余,但身子骨硬朗,年輕的時候當(dāng)過兵,造就了一身說一不二的性子,滿臉威嚴(yán)家里幾個爹爹都敬畏他。

  滿院子的兄弟姐妹,就屬君九黎的年齡最大,雖然輩分占著小子輩,沖著年齡院里的兄弟姐妹都要叫他一身哥哥。

  君九黎細(xì)細(xì)的回憶起十歲以前的事情,瀝青的院壩里,幾個楞頭小伙子沖著院里紅了石榴眼紅了眼。

  曾經(jīng)親密的兄弟姐妹是什么時候漸行漸遠(yuǎn),乃至這么些年都很少有交集。

  似乎是從君望那件事開始的。

  君家分了家,各個爹爹出去自立門戶,君九黎也跟著父母到了涼城安家落戶,成了君家第一個城里人,因為同父親結(jié)了仇怨,他因此轉(zhuǎn)了性,這些年,過去熟悉的人和事幾乎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凈,滿眼只有生活的苦楚。

  “坤爹爹好些了嗎?”君九黎問。

  “還是老樣子,瘋瘋癲癲,不過有的時候會清醒一些?!?p>  君策苦笑一聲接著道:“清醒的時候總是喊君望,喊著喊著病又比以前更加嚴(yán)重了?!?p>  君九黎嘆了口氣:“坤媽怎么樣,我聽說她好像播種從坡上摔了下來傷了腿,情況嚴(yán)重嗎?”

  君策:“沒什么大問題,幸好那坡不陡,摔下來只是蹭破了點皮?!?p>  君策看了看君九黎,深邃的眼神直視著他道:“你也好些年沒回君家看看了,前幾天我爸打電話過來還問你來著,說你沒點良心,這么多年了在城里有了家就忘了根?!?p>  君九黎苦笑:“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敢?!?p>  “不敢,有你不敢的,小的時候上房揭瓦,那年下大雨把廚房給淹了,我記得還有一年你燒破了同桌女同學(xué)的辮子被爺爺揍了一頓。”

  君策想著君九黎小時候的丑事忍不住笑了笑,當(dāng)他看到君九黎那種略帶掙扎的臉,目光倏然冷寂了下來。

  他問:“你還在想君望的事情,這事情當(dāng)初不都說的清清楚楚不怪你的,你當(dāng)時那么小,要怪只能怪那可惡的人販子,這么些年你不會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沒回過君家吧。”

  君九黎嘆了口氣:“當(dāng)初如果不是我貪玩君望就不會走丟,坤爹家也不會發(fā)生后面的那些事情,君家也不會散?!?p>  這么些年,君九黎一直有段記憶被刻意的隱藏起來,他不敢想,每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幽深的記憶總乘著他思想薄弱的時候來襲。

  不過還好,生活讓他已經(jīng)沒有精力胡想八想,那段記憶也遺忘的差不多,可經(jīng)過君策這么一說,他覺得好不容易封印的記憶沖破了柵欄全數(shù)的溜了出來。

  “君九黎你個大騙子你說帶我出來吃糖油粑粑,這明明不是買糖油粑粑的那條路。”磚青色的胡同巷口里,穿著黑色格子襯衣的小君望雙手插著腰桿,氣惱惱的拿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君九黎,小嘴翹的老高。

  “我沒騙你,我們走的小路,等會穿過胡同口就能看到賣糖油粑粑了。”

  那時的君九黎不過才九歲,身高一米不到,院里的幾個兄弟姐妹都饞門外來叫賣的糖油粑粑,那時候活著已經(jīng)是拼了命的事情,哪里有多余的閑錢給孩子們買零嘴。

  看著饞的打緊的弟弟妹妹,君九黎偷了爺爺藏在床底下的錢,偷偷的帶著年幼的君望從胡同口的小路準(zhǔn)備去追賣糖油粑粑的人。

  那是個老虎機興起的年代,對于君九黎這種娛樂節(jié)目只有滾鐵環(huán),以及彈彈珠的人來說,胡同口的老虎機實在太新奇了。

  幾個年輕的小伙伴湊在一起,一臺黃色的機器,上面只有一個豎桿,一個按鈕,屏幕上的小人在豎桿和按鈕的操作下鮮活的動了起來。

  君九黎徹底的被吸引住了,他也湊著腦袋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屏幕。

  “快打,踢他?!?p>  “左邊,右邊,一招佛山無影腳?!?p>  老虎機前里三層外三層圍繞的孩子看的起勁,紛紛出謀劃策。

  君九黎看著操作老虎機的孩子,那笨拙的動作,也急紅了眼:“躲啊你,快踢他右邊?!?p>  邊上滿心想著糖油粑粑的君望拉了拉君九黎的袖子:“君九黎走了,再晚糖油粑粑就要賣完了?!?p>  他使勁拉了拉君九黎的衣袖,見他毫無動靜,有些生氣的甩開了,他氣呼呼的往前走,走了幾步后回頭看了看,君九黎還沒來。

  君望哼哼兩聲,罵了罵臭君九黎。

  他很生氣。

  但是一想到只有君九黎有錢買糖油粑粑,他決定暫時不生氣了,等吃了糖油粑粑后再告訴君九黎他生氣了。

  正當(dāng)君望準(zhǔn)備回去找君九黎的時候,旁邊走出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年輕女人,她一把抱住君望,用手捂住他的嘴巴,飛快的朝著胡同口走去。

  老虎機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到了尾聲,君九黎這才想起君望,他扒開人群喊道:“君望,走了買糖油粑粑?!?p>  “君望……”

  畫面被永遠(yuǎn)定格在了君望走丟的那一天。

  當(dāng)天君九黎被父親揍了一頓,跪在院子里,院里的兄弟子妹顫顫驚驚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大堂里幾個爹爹面色嚴(yán)肅,氣氛冷冽,穿著藍(lán)色制服的警察在君家大院進(jìn)進(jìn)出出,坤爹和坤媽哭紅了眼。

  從那以后那絆過君望的門檻再也沒有傳來過響亮得哭聲。

  后來坤爹為了找到君望去了城里,他尋了份工地的工作,依舊在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尋找著君望,他相信君望一定會回來的。

  那時坤爹人還是正常的,一切的變數(shù)要從工地成了爛尾樓,老板將所有員工的薪水卷款跑路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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