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爭執(zhí)

　　長幼不同席。

　　葉老太和幾個繼子繼媳同席，戲班子接活兒不定期，葉常安一個月頂多回來個五六次。而葉鴻偉葉鴻遠(yuǎn)葉鴻飛幾個讀書人，中午在書院吃。在家吃飯的，就只有十五個人。

　　長輩們一桌六個，孩子們一桌九個。為了均衡，葉鴻山就分到了長輩那一桌去。

　　葉老太沒想到葉錦夕居然會隔桌懟自己。

　　其他人也是跟著一怔。

　　葉錦夕頭也不抬，一邊給妹妹把魚肉的刺挑出來，一邊道：“更何況，表哥姓王，我們姓葉。要沾光，也是沾自家人的光。否則說出去，都覺得咱們?nèi)~家阿諛諂媚，奉承拍馬，還吝嗇得只送幾塊肉去攀附，這讓葉家的臉面往哪兒擱？讀書人，面子比里子重要。這幾口肉吃下去，表哥面上也無光?！?p>　　魚刺挑干凈了，放進(jìn)葉錦麗碗里，葉錦夕不忘叮囑她要細(xì)嚼慢咽。

　　“小姑姑前些日子還說，要把我賣給人家做童養(yǎng)媳，然后拿了錢給表哥參加院試。奶奶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以德報怨是圣人才有的高尚情操，我們只是凡夫俗子，做不到那么大度。”

　　葉老太氣得臉色青紫，怒道：“有你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嗎？平日里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早說過，一個姑娘家，讀什么書？有那空閑不如幫家里多干干活兒，比什么都強(qiáng)。省得成日里學(xué)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除了跟長輩頂嘴就是記仇。牙尖嘴利自私狹隘，全都是白眼狼，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p>　　趙氏將碗一擱。

　　“既然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當(dāng)初母親為何還要拿了中公的錢給耀祖上學(xué)堂？”她語氣淡淡，眼神沉靜中卻自有銳利，“當(dāng)年爹為什么要重制中公，母親大約是忘了。就因?yàn)槟赣H三番兩次的把家里掙的血汗錢塞給青青，鬧得家中不寧，爹才請了族老和里正過來作證，立了字據(jù)。如今爹才去世不過兩年，母親就忘記了教訓(xùn)，又想接濟(jì)小妹。您是慈母之心，卻要逼我們這些小輩做個不孝之人。這天底下，斷沒有這樣的道理?！?p>　　葉老太本就是混不講理，只會撒潑耍橫。趙氏又用已過世的葉老頭來壓制她，她頓時一噎。還未找到反駁之詞，趙氏便又道：“您是長者，我們做晚輩的也不能忤逆，可更不能違背爹的遺愿。不如就去請族老們來評評理。正好，我今日下午便有事要去一趟宗族?！?p>　　葉老太登時瞠目，一拍桌子，大怒：“這是我們自家的事，請什么族老？你是嫌丟臉丟得不夠大是不是？存心要鬧得雞犬不寧。我們?nèi)~家怎么就娶了你這么個沒教養(yǎng)的東西…”

　　她臉色猙獰分外恐怖。年紀(jì)小的葉錦麗嚇得手一松，筷子掉落，眼看著就要哭。葉錦夕趕緊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趙氏見小女兒受了驚嚇，猛的一拍桌子，氣勢攝人。

　　罵罵咧咧的葉老太當(dāng)即被唬得一怔，有些驚懼的看著她。

　　一屋子人都安靜了下來，連狼吞虎咽恨不能將碗一并塞肚子里的葉鴻光，都放下了筷子。

　　葉常貴咳嗽一聲，打破了僵局，問道：“三弟妹去宗族做什么？”

　　胡氏看看神色冷凝的趙氏，道：“錦夕琢磨出了一件小玩意兒，麗豐祥準(zhǔn)備用以售賣，四處征召繡娘。三弟妹推薦了咱們村里擅長女紅的人去做，也掙些銀錢添補(bǔ)家用。”

　　葉老太第一反應(yīng)是，“這么好的事你們怎么不告訴青青？有錢自己藏著賺，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真的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趙氏不怒反笑，“如果有人要賣了青青，青青有了賺錢的營生，會帶契那個人么？”

　　葉老太一噎，臉憋得通紅。

　　趙氏繼續(xù)道：“頂著葉家的姓，卻反過來要對付葉家人，這樣的行為，才是狼心狗肺，天理不容?！?p>　　葉老太氣得渾身發(fā)抖，色如豬肝。

　　飯菜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趙氏起身，從長女懷中接過小女兒。

　　葉錦麗小聲道：“娘，我餓?！?p>　　小丫頭聲音怯怯的，眼里猶有淚光，別提多可憐了。

　　趙氏看了眼滿桌子殘杯冷盞，道：“屋子里還有點(diǎn)心，回去吃?！?p>　　點(diǎn)心她已經(jīng)吃過了，她想吃肉啊。

　　葉錦麗委屈得要哭了。

　　葉錦夕連忙蹲下來安慰道：“錦麗不哭，回去姐姐給你烙餅吃?！?p>　　葉錦芝立即嗤笑出聲，“三妹不是向來都只對詩書感興趣么，什么時候開始鉆研廚藝之道了？”

　　這個家里葉錦芝最討厭的人就是葉錦夕，有事沒事就想刺她兩句。

　　楊氏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別挑事。

　　葉錦芝卻有恃無恐，嘴里不饒人，“沒那個金剛鉆呢就別攬那個瓷器活，烙壞了餅浪費(fèi)糧食倒是小事，反正三嬸子也不差那點(diǎn)錢?？扇羰且粋€不小心燒傷燙傷了，留了疤，以后還怎么見人？”

　　葉錦紅黑了臉，剛要懟她。葉錦夕冷冷道：“吃還堵不上你的嘴，要不要我拿一根針給你縫上？”

　　葉鴻光被胡氏寵成個小霸王，看見什么好吃的就跟餓狼撲食似的恨不能全都塞自己碗里，一點(diǎn)不懂得謙讓。葉錦芝這個做姐姐更是連親弟弟都不顧，只顧著自己吃。滿桌子的菜，她和葉鴻光牟足了勁兒的搶肉吃，很快就把魚肉吃了個干凈，其他人便只能吃素菜。

　　葉錦麗人小胳膊短，吃得又慢，葉錦夕就得給她夾菜，一頓飯下來姐妹倆都吃不了多少。所以葉錦麗才喊餓。

　　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葉錦夕本不想跟她計較那么多，偏偏葉錦芝得寸進(jìn)尺非要找茬，她又何必客氣？

　　滿屋子的人都驚訝的看著她。

　　印象中的葉錦夕雖和葉錦芝的確不對付，但也沒當(dāng)眾甩臉子。畢竟讀書人都有些清高，不屑跟葉錦芝這種人爭長短論高低。

　　葉錦芝也是一怔，隨即大怒。

　　“你--”

　　葉錦夕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她留，冷冷道：“只會窩里橫針對自家人，和弟弟妹妹們搶食，可真是給咱們?nèi)~家長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