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跬步致遠(yuǎn)（9）

　　古瑞忙道：“蘇公大義?！睜柡笥植挥勺灾鞯氐溃骸氨緛硎┱疇?，皆為利國，怎么惶惶然變成了相互攻訐，竟然連原本的初心都忘了?！?p>　　蘇軾愣了一下，搖頭啞然苦笑。他道：“都說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果然還是吉豐看的透徹，如我等都失之意氣了?！?p>　　兩人越談越歡，干脆讓董婉兒置了酒菜，邊飲邊聊，只把董婉兒氣的牙癢癢，不僅發(fā)作不得，還得裝著高興。

　　蘇軾道：“原本新法之弊，特別是青苗法之弊，已經(jīng)被各地的臣民所詬病。奈何王參政過于固執(zhí)，根本聽之不進(jìn)，只要有上書陳列弊端的，都被王參政列為異己打擊排斥。當(dāng)然，反對新法的人后來也都極端了，只要是新法，不管是利是弊，一概加以反對。誠如吉豐所言，大家都忘了初心?！?p>　　古瑞尷尬笑笑。

　　蘇軾又道：“我相信如吉豐之大才，定然也知道新政的一些弊端?！?p>　　古瑞點了點頭，道：“確實聽人講過一些?！?p>　　蘇軾突然站了起來，對著古瑞深深一拜。

　　古瑞驚慌，忙扶起蘇軾，問道：“蘇公這是干什么？豈不是折煞我？”

　　蘇軾沉聲道：“我知道吉豐素來與王參政之女王堇交好，王參政也將你當(dāng)著新黨中堅看待。愚兄別無他意，只希望吉豐入朝為官以后，能以是非曲直為界諫言，而不以親疏遠(yuǎn)近行事?！闭f完竟然又再拜。

　　古瑞深感惶恐。他眼前的蘇軾，那個后世大名鼎鼎的蘇軾，果真是值得稱道的人物。

　　古瑞忙道：“蘇公放心，若我真的入朝為官，定然是認(rèn)事不認(rèn)人的。不管是新黨舊黨，我認(rèn)為對的就支持，認(rèn)為不對的就反對，決不會為個人私利干昧良心的事情?！?p>　　“我果然沒有看錯吉豐。”蘇軾大笑道。

　　兩人又接著暢飲，直至天色將黑才散去。

　　第二天，宋神宗趙頊已經(jīng)有了決斷，要跳過茂才制科，直接招古瑞入朝為官，甚至連官名都已經(jīng)想好。

　　崇政殿上，趙頊看著站著的幾位卿家，道：“朕擬賜古瑞進(jìn)士及第，翰林侍讀學(xué)士，賜紫金魚袋，眾卿覺得如何？”

　　聽皇帝這么一說，王安石心中特別高興。賜進(jìn)士及第并沒有什么好說的，以古瑞之才，一個區(qū)區(qū)的進(jìn)士及第，他完全受的起。重要的是后面“翰林侍讀學(xué)士”和“賜紫金魚袋”，這可是了不得的恩寵。

　　翰林侍讀學(xué)士一職，雖然品級并不高，但可以常陪皇帝左右，參贊機要，自宋真宗之后，已經(jīng)極少有授這等官職了，可見皇帝對古瑞的重視。而賜紫金魚袋，則更顯尊貴，大宋自開國以來，賜紫金魚袋的本就不多，而一入仕便受此恩寵的，古瑞更是第一人。

　　王安石面有得色。

　　司馬光道：“陛下，臣以為不可?！?p>　　趙頊在考慮授古瑞官職時，權(quán)衡過新舊兩黨的感受的。若按王安石的要求，需“高官厚祿”，舊黨必然反彈，所以才授了古瑞一個翰林侍讀學(xué)士的虛職，沒啥實權(quán)，這是照顧舊黨。

　　但也不能給出的條件太低，不然別說王安石不滿意，恐怕古瑞也不愿意入朝。所以就加賜了紫金魚袋，顯得自己對古瑞的重視。

　　他原本以為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沒有想到司馬光還要來反對，趙頊覺得有些不高興，但司馬光畢竟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也不好對他的意見不聞不問，因問道：“司馬卿為何反對？”

　　司馬光朗聲道：“自真宗后，本朝已沒有翰林侍讀學(xué)士一職，不可因古瑞一人而改。臣建議可授古瑞大理評事，這是科舉狀元及第才能獲得的恩寵，足以彰顯陛下的厚愛?！?p>　　大理評事聽起來并不比翰林侍讀學(xué)士差，然而關(guān)鍵的區(qū)別在于，一個可以隨時見到皇帝，有發(fā)言權(quán)，而另一個是真正的閑職，給剛?cè)胧送镜淖x書人混資歷用的。顯然，這種職位并不能叫王安石滿意，也不符合趙頊的想法，畢竟趙頊?zhǔn)窍Ｍ?jīng)常與古瑞探討國是的。

　　王安石道：“臣以為司馬大人所言差矣。陛下之所以要不拘一格啟用古瑞，乃是希望他為朝廷出力，若只是做大理評事，還不如不叫他來?！?p>　　“臣以為……”

　　“好了！”趙頊不耐煩起來，道：“朕意已決！命知制誥草擬圣旨，宣古瑞明日午時進(jìn)宮見朕！”

　　王安石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宅子，剛到家便立即遣人將古瑞請了來。他此時已完全不把古瑞當(dāng)外人，把王堇也叫了出來，將陛下欲對古瑞的封賞講了。

　　王堇大喜過望。

　　古瑞亦表現(xiàn)的頗識時務(wù)，對王安石不住言謝。

　　王安石笑道：“吉豐雖然是大學(xué)問家，但多數(shù)時候住在蜀地山間，料想并不熟悉宮中禮儀，即便能從書上看到，但也不一定合今制。當(dāng)今陛下對第一印象甚為看重，所以我想堇兒幫吉豐熟悉一下宮中禮儀，以免明日面見陛下失禮?！?p>　　王堇忙道：“爹爹放心，一定不會有錯?！?p>　　古瑞立即表示感謝。

　　事不宜遲，王堇立即帶著古瑞出了門。第一件事情，便是到市場之上購置香案。古瑞也聽說過沐浴焚香接旨的說法，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回了古瑞家里，王堇又將從接圣旨到入宮見皇帝的所有細(xì)節(jié)都講了一遍，還讓古瑞演練了兩遍，見沒有差錯，原本略微擔(dān)心的神色才放松下來。

　　古瑞練得累了，請王堇坐下，給她和自己泡了茶。正要喝一口，卻聽王堇道：“糟了，怎么把這事給忘了?！?p>　　古瑞嚇了一大跳，剛喝進(jìn)嘴里的茶差點給吐了出來，忙問道：“怎么了？”

　　王堇道：“明日供奉官來宣旨的時候，照例是要給些喜錢。”

　　古瑞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松了口氣，道：“我有錢呀?！?p>　　王堇道：“哪有接旨的人親自給喜錢的道理。一般是管家仆人來給，可是我見你這兒，除了你之外別無他人，卻不好辦?！?p>　　古瑞思忖著如何是好，卻聽王堇又道：“不然明日我?guī)е诀咴谶@里幫你給喜錢。反正供奉官也不知道我們是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