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靜沐的話，那位被稱為穗寧公主的紫衣少女趕緊吐吐舌頭解釋道:“其實，碧慈姐姐一直讓小曇和銘翠跟著我的。只是剛才路過御花園時，我看那里的蝴蝶很漂亮。我便命令她們給我捉幾只。我在旁邊等得無聊，便想到母后這里來陪母后說一陣子話。”
“既然靜沐姐姐這樣說，那我還是晚一會再來吧?！闭f完扮了個鬼臉，便又一溜煙地跑開了。
“公主……”靜沐剛要大聲喊住穗寧公主，又忌憚屋里的主子聽到了廊下的動靜，連忙噤了聲。
“你快去跟著穗寧公主，務(wù)必把她送到錦繡宮。還有，你將修羅公主回來的事告訴給碧慈?！膘o沐向晨芙交待著。
正說著，只見湘妃竹簾一晃，一個小宮女走了出來。不等她走向靜沐，靜沐就打發(fā)走了晨芙，趕緊向屋內(nèi)走去。
屋內(nèi)偏廳臨窗的大炕上，一位花信年華的貴婦人正一臉疲憊地端詳著炕幾上擺放的幾個首飾盒。
靜沐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兩只手很自然地就放到了貴婦人的肩頭，只見她一邊給孟王后捏著肩頭，一邊勸解地:“娘娘，您又在為給修羅公主送什么東西犯愁了?”
“是啊。你也知道那位根本不喜歡這些女孩子家用的物什。雖然我們都知道她喜歡舞槍弄棒的。可是，我又不能真的大張旗鼓地去送她什么刀什么劍的。你知道，這在后宮可是犯忌諱的?！辟F婦人皺著眉為難地。
“要我說呀，娘娘您大可不必這么著急的。緩一緩，說不定就會有轉(zhuǎn)機了?！膘o沐給自家主子寬著心。
孟王后右手扶額，眉間的川字型皺紋在她的撫弄下更顯得猙獰醒目了。她幽幽地嘆氣道:“我能不著急嗎，今天早朝時，大魏國的使臣又提出了讓穗寧嫁到大魏的提議。這都已經(jīng)是第五次了。就是我們想拖延，估計也沒那么厚的臉皮了。更何況，我聽御前的太監(jiān)劉公公說，這次大魏的態(tài)度非常強硬，根本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而我……，就穗寧這么一個女兒。拋開舍得舍不得遠嫁先不說。就她那個簡單幼稚的行事做派，在這后宮有我護著，都免不了隔三差五地捅婁子，這要去了大魏，還不被人算計得連骨頭都不剩?！?p> “我也是實在想不出對策了，才屈尊降貴地打算求她閼修羅?！?p> “娘娘，您覺得這招行得通嗎?這畢竟是兩國通好的大事啊?！?p> 末了那一句“不是誰在王上跟前說得上話，就可以作罷的?！膘o沐最終沒有說出口。她并不想給自己的主子潑冷水，但也不想看她病急亂投醫(yī)。
孟王后聽到靜沐的話，很是胸有成竹地一笑，“靜沐，你跟著我在這后宮里少說也有八九年的光景了吧?你覺得這后宮之中，哪位主子最特別呢?”
“自然是修羅公主了?！膘o沐不假思索地。
“你說對了。但你以為她的特別只是因為她能像一個男子一樣可以領(lǐng)兵作戰(zhàn)嗎?”
“難道不是嗎?”靜沐瞪大了眼睛。
孟王后輕蔑地搖搖頭，她頓了一頓，幽幽地道:“放眼整個后宮，哪個主子的院落不是以什么宮命名的，可為什么唯有她閼修羅的寢宮是以蘭亭苑命名的?”
“是啊。”靜沐沉思，似乎覺得自家的主子說得很有道理。
“要知道，當年那個小丫頭片子都八歲了，還同她弟弟還有她那個脾氣倔得像石頭一樣的母妃一起住在外面。原以為那個乞伏氏永遠遭到了王上的摒棄?！泵鲜险f到此，不由得搖著頭感慨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停了一會，孟氏又自顧自地，“后來，那位天竺的禿驢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他特意來拜訪王上。那時候，王上還只是一個州郡的太守。也不曉得他對王上說了什么，反正是，自那以后，王上對他的大女兒便如獲至寶般地疼愛起來，將他們母子三人接回了府。等王上成為國君后，封她為公主自是順理成章之事了。但王上似乎覺得這樣不足以顯示對她的格外愛護似的。在她的封號之前特意加了閼字。要知道，閼氏在我們匈奴語里可只有王后才可擁有的。由此可見，王上對他這個長女有多重視了?！?p> “王后說的可是普照寺的住持法師?”靜沐一邊給孟氏添著茶水，一邊問道。
“不是他，還有誰?！泵鲜蠜]好氣地，“就是因為這個禿驢的庇佑，她閼修羅才得以變得如此厲害。唉，這或許就是命吧?！泵鲜险f到最后，語氣里竟有了一絲悵然若失。
一提起陳年舊事，孟氏便有些滔滔不絕了。她呷了幾口茶，又繼續(xù)地:“王上從前是很寵愛乞伏氏的。但不知為何，后來兩人就鬧翻了。乞伏氏主動搬離了王府，而王上也沒有阻止。要說這個乞伏氏，那也是個剛強性子。本宮倒是挺佩服她的?！?p> “聽說她和她的一對子女當時在外面是很吃了不少苦的?！泵鲜舷萑肓藢ν碌淖窇浿小?p> “即使那般地艱辛，乞伏氏也從來沒有要回來的意思。我在王上的授意下，給乞伏氏送了好幾次吃食，都被她扔在了門外。后來，王上去接他們母子幾人回來時，乞伏氏可能知道自己的反抗已經(jīng)不起任何作用了。便來了個絕的，直接服毒自盡了?！?p> “唉，其實王上接她回來，是想封她為后的?？梢?，王上對乞伏氏始終都是有情義的。但人家乞伏氏卻不稀罕?！?p> 說到這里，王后孟氏的臉上一片惆悵之色，話語里卻是明顯的羨慕之情，“有些事就是這么的不公平。你心心念念的東西，并且你為之耗費心神，歷盡磨難才能得到的東西，在別人那里卻不費吹灰之力。”
“王上之所以想納那位涼國公主，可全都是因為乞伏氏啊!那位公主和乞伏氏長得真是太像了。王上就是想找個乞伏氏的影子。”說到這里，孟氏的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可就是影子，他也沒機會?！?p> 孟王后察覺到自好像扯得有點遠了，便打住了。
“公主不嫁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可以找一個須卜氏的宗室之女嫁過去啊。”至此，孟王后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但這種話只有讓閼修羅說出去，王上才肯聽?！?p> 孟王后正對自己的貼身婢女推心置腹地道著心思。屋外就傳來了太監(jiān)尖利的通稟。
“長公主——駕到。”
兩人連忙禁了聲。靜沐更是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衣著，連忙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