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誦經大境

　　胡榮恩大叔將我放在青崗街一下面館門前，便一腳油門跑了，生怕我要拉他下車請他吃飯。

　　這面館就是上次遇見青崗土地婆婆的那家，我點了份肉絲面，忍著燙匆匆吃完，心里有事，吃不出味道，只求填飽肚子，速速去青崗寺辦正事。一大碗面條我吃了不到五分鐘，便解決了。

　　我往青崗寺走去，在路上看到一家香火店，想著會經過土地婆婆的小廟，我便進店買了一把香與兩支蠟燭，畢竟這婆婆可是我的大恩人，而她老人家又因世人信仰日衰而危機重重，我給他老人家上支香，也算是一種報恩吧。即使報不了恩，總能求個心理平衡。

　　從香火店出來，走了不到五分鐘，便來到一個下山的小巷子，往巷子走走個一兩百米遠，便是土地廟。

　　土地廟前落葉荒草一片，看上去一直沒有人來打掃，也沒什么人來上香祈禱。我折了些樹枝與野草，扎成一團，在小廟門前清掃起來。

　　自從天牛蠱在身之后，我的體力好了很多，掃清了落葉泥土、拔掉了荒草，我竟然一點汗都沒出。

　　我將側倒的香爐擺正，將一袋子香點燃，放在土地廟的石像前，我跪在香爐前，虔誠地與土地婆婆溝通。

　　“婆婆，我是林東，我來看您了，上次您幫我煉化丹藥壓制住了體內的天牛蠱，我一直都沒來得及感謝您，還有一件事，我要向您認錯，我上次回去之后，我便把我與您相遇的事情寫了出來，發(fā)在了天涯論壇里，違背了您的意愿，真是抱歉?！?p>　　“但我又覺得我并沒有違背您的話，因為我把您的事跡寫出來，是我從心底里出發(fā)的意愿，并不是應您的要求而寫，一個虔誠的信徒把心底里的真情寫出來，這應該算不得您在作弊騙取世人信仰吧?！?p>　　我在心里說完這些之后，又對著土地婆婆石像磕了三個頭，準備起身時，看到石像上土地婆婆的臉活了過來，呈現(xiàn)出慈祥的笑容，并沖我點了點頭，一剎間，便又隱沒入石像里不見蹤影。

　　看到土地婆婆的臉，我放心了不少，那臉很實在，并沒有進一步虛無的跡象。

　　我又拜了拜土地婆婆，便起身往青崗寺走去。

　　先是沿著臺階往下走了一段路，又走了一段往上的臺階，便來到青崗寺門前。大概走了有十來分鐘。

　　不知道今天是農歷什么日子，香客挺多。我記得小時候媽媽有初一、十五有進廟燒香的習慣，逢初一、十五香客就會特別多。

　　我跨過青崗門廊，隨著幾位香客一起，走過一段園林小路，來到大殿。

　　見云起師傅正坐在大殿前的一個蒲團上，閉目誦經，魯西則坐在他身后敲擊木魚，與他們相對而坐的，是十來名香客，都是閉著眼，和著云起師傅一起誦經。

　　誦的什么經文，聽不清楚，只聽得清反復誦的一句是南無阿彌托佛，其它就聽不清楚了。

　　即使聽不清楚，也完全不影響其中傳誦出來的莊嚴與寧靜。這莊嚴瞬間讓我心生敬畏，也隨著其他香客一起坐了下來，跟著大家的節(jié)奏一起念誦。

　　跟這么多人在一起念經，是種很奇特的感覺，好像我們連成了一體，我們的心緊緊地牽連在一處，心意相通，幸福莫名，歡喜莫名，又仿佛我不僅與這些香客的心意融為一體，好像也融合到天上的星辰之中……這種感覺無比美好、無比寧靜。

　　在這種感覺里，時間似乎無限長，又無限短，在這樣的時間之流中，我們享受著與萬物融為一體的美妙寧靜。

　　隨著云起師傅一聲洪亮的佛號誦聲，整場誦經結束，我們全都睜開眼，站起身，朝云起師傅施禮，感謝老師傅的慈悲布施。云起師傅也合掌謝禮，便轉身往后院走去。

　　眾香客陸陸續(xù)續(xù)地散去，這時候，我朝正在收拾地上蒲團的魯西揮了揮手，并幫著他一起收拾蒲團。

　　魯西一邊撿蒲團，一邊小聲地問我，施主，你又來干什么？這次又想偷什么？

　　我滿臉黑線，我上次離開時，還對我客客氣氣的呀，怎么現(xiàn)在把我當小偷了。不就是偷了點香灰與樟樹根么，而且還不是我動的手，是土地婆婆幫我偷的。

　　“這次來真的是有急事！救命的事！”

　　魯西揶揄我道，你上次來也是這么說的，你到底有幾條命要救?。?p>　　我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這個胖和尚這次受了什么剌激，老是這么打擊我，想必是我上次走后，云起師傅責罰了他沒有看好廟產之過，除此之外，實在沒有理由對我這么冷嘲熱諷啊。

　　見他這樣，我便要往后院走去找云起師傅。魯西忙用肥碩的身體阻住后院的門，“你要干什么？師傅不可能見你的，而且交待過，堅決不允你再進后院?！?p>　　“真的這么說？點我的名？”

　　“當然，除了你，還沒人偷過我們的廟產?！濒斘鞫⒅?，眼里噴火。

　　看他這樣子，我沒辦法溝通了啊，這可怎么辦？

　　我可以賄賂一下他嗎？

　　“魯大師，青崗街新開了一家酒店，聽說他們家的廣東客家美食做得可地道啦，改天我們一起去嘗嘗吧，而且他們有清蒸菜，您去吃，并不違反戒律?！濒斘鬟@和尚，看他這體型，我猜他是枚吃貨，投其所好，不知我猜得對不對。

　　魯西瞟了我一眼，說，我是個吃貨不假，但我可是個有原則的和尚，不可能為了區(qū)區(qū)一頓吃食，就違背云起師傅。而且，我也不瞞你說，我只是掛單在這兒青崗寺，按照師門命令，不掛滿一年，就永不許我紅塵歷練。我已在這兒掛了半年，我可不想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云起和尚，把我趕走了，我就前功盡嫌了。

　　他的這段來歷倒是第一次跟我說，不過我關注的點不在這里，而在于他的語氣，聽他這語氣，似乎是有點松動了。

　　我繼續(xù)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您上次介紹我住進青崗寺，本意是救我，不過是出了意外，才發(fā)生了廟產被偷的事，云起師傅不過是一時怒起，心中便不是多責怪你，要不然憑大師傅的脾氣，肯定把你趕走了，你說是吧！”

　　魯西點了點頭，“這云起大和尚，修為雖深，可就是對于寺規(guī)過于執(zhí)著，執(zhí)念一起，修為便難精進，故而無論佛門還是道門，對門下弟子皆有紅塵歷練的考校，希望通過紅塵的磨練，洗去執(zhí)念，達至大境。這也是我?guī)煾底屛以谒淖鶑R宇中各掛單一年，再紅塵歷練的原因所在。”

　　我看這胖和尚的神色，一改平時的油膩模樣，多少有了點得道高僧的莊嚴寶相，對于他口中所說的話，也不經意地更加相信起來?！澳阍瓉聿皇沁@青崗寺的和尚啊，那你原本是在哪座廟宇出家的？”

　　“我說是九華山觀音寺，你信嗎？”魯西嬉皮笑臉地問我，又恢復了他先前油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