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帥婚期一天天逼近,谷子帶著兒子東跑西顛,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男主人張宏卻是一天也難得打個照面,經常是晚上十一、二點了才回家,有時甚至要到凌晨一兩點。
谷子有些生氣,兒子結婚這么大的事情,張宏怎能這么不上心呢?這可是他親親的兒子??!可是,每當谷子抱怨的時候,張宏就拿出一沓錢來甩給谷子,或三千或五千,有一次還給了一萬。然后張宏就說:“我這不是忙著聯系供貨和結算的事情嗎?甜玉米這時候正當季,不忙哪來的錢?。俊笨丛阱X的份上,谷子也就沒再說什么,硬生生把心里那點不痛快壓了下去。
再有三天就是帥帥結婚的正日子了,婚事的準備工作基本就緒。這天晚上,谷子包了餃子,做了清蒸大黃魚和油燜大蝦,跟帥帥和絲絲三人在家里吃飯。
谷子打開張萬虎給的一瓶茅臺,對帥帥說:“兒子,恭喜你就要喜事臨門,這幾天咱們都忙得夠嗆,現在總算有眉目了!咱娘倆今晚喝上幾杯!”
帥帥一看見酒,心里就有些饞。平時絲絲管著,說是喝了酒不利于懷孕,即使懷了也對孩子不好,所以帥帥很長時間不沾酒?,F在老媽發(fā)話,正好喝上幾杯解解饞。帥帥看一眼絲絲,說:“那我就喝點?”
準婆婆都說了話,絲絲當然也不好說什么。谷子看這情形,對絲絲說:“放心,不會讓他多喝的!你也少來點,有個氣氛!”
絲絲抱歉地說她不能喝酒,于是,這娘倆就邊喝邊聊,不知不覺已經是十一點多。絲絲已經開始打瞌睡,帥帥卻興致勃勃。谷子看絲絲困了,就要帥帥和絲絲收拾一下回酒店。
兩人正要動身,張宏回來了??吹诫y得露面的父親,帥帥笑著說:“可算見著我那父親大人了!您老這幾天都忙什么軍國大事呢?我都覺得自己榮升皇太子了!見我爹比見皇上都費勁!”
聽兒子這么不陰不陽地說話,谷子覺得真解氣,她也不想摻和他們父子說話,就看著張宏,心說看你怎么跟兒子說!
張宏嘿嘿一笑,拍了拍帥帥的肩膀,帥帥不樂意地躲了一下。張宏也不生氣,對帥帥說:“小子,長大了!會挖苦你爹了!你爹這么沒明沒黑地忙,還不是為了你?”
“知道您是為了我,為了我,我的婚禮您都不露面了!”說著話,帥帥冷哼了一聲。
“好了,你爸我不是那沒溜兒的人。你的婚事我能不操心嗎?”張宏笑著說,“我這幾天實在是忙得走不開。你小子不是想買原始股嗎?給,這個你拿著。”說著話,張宏打開他那從不離手的公文包,拿出一個袋子來,遞給帥帥。
帥帥把袋子接在手里,打開一看,里面都是人民幣。不由地問道:“爸,這錢哪兒來的?”
張宏有些得意地說:“你爸我掙的!這是五萬!你這婚事辦完總也還要呆幾天,到你走的時候,你我把另外五萬給你!”
谷子看張宏一下拿出這么多錢來,心里一驚:還真有點小瞧他了!看來這甜玉米生意做得不錯呀!
張宏看到谷子驚訝的模樣,就更加洋洋自得,哼著小曲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
走進衛(wèi)生間,張宏臉上沒有了快活的笑容??粗R子中的影像,他心里甚至有些懷疑:這就是真實的自己嗎?
其實,他那所謂的甜玉米生意根本沒那么火,不僅不火,而且很糟!因為缺乏經驗,簽合同時留下了漏洞,到收貨的時候根本收不到符合標準的甜玉米,別說進BJ超市,就連擺路邊攤賣,都賣不過別人家的!張宏的那部分本金是以陽光小區(qū)的房子作抵押申請的貸款,現在生意一塌糊涂,他心里怎能不著急上火?
不論發(fā)生過什么,他打心眼里愛著高谷子,可是,自己又能給予高谷子什么?他的眼睛不瞎,高谷子穿名牌、戴名表,他不是看不見??蛇@一切,不是他張宏給的!他害怕又一次面對失敗,是的,他失敗過好多次,似乎也不在乎再失敗這一次。但沒有人能理解,這次失敗于他而言,就是那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能失??!
他不知道該感謝劉虎,感謝大勇,還是該恨他們。也許,感謝和恨都有吧?
他不由地想起那一次,劉虎有事,自己一人去送貨。
每次送貨,他們走的都是夜路。這天天剛擦黑,張宏獨自開車走在山路上。
天越來越黑,車燈明亮的光線穿透山路旁的塵埃,照在路邊的懸崖峭壁上,在前面的道路上投下重重黑影。
突然,張宏看到后面有輛車,不遠不近跟著他走。
車子漸漸走到了峽谷路段。張宏知道,這應該是走了近一半路程了。
忽然,張宏意識到不對勁?!竺娴能囎訛槭裁纯偢约耗??而且一直保持這樣的距離?
張宏聽劉虎說過,現在礦主們因為開采疆界問題,互相多有齟齬。為了打擊對方,往往是不擇手段。
張宏知道他車上的貨物有多么重要!如果大勇的對手抓住了大勇的把柄,那他張宏也免不了受牽連。
想到這里,張宏緊張的心情里又加了幾分恐懼,他下決心要擺脫這條尾巴,于是暗暗做了決定:他知道還有一條岔路可以到達!他要繞道去大勇的煤礦!
張宏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路況。他記得岔路就在前邊不遠。
后面的車還是緊緊跟隨。
快到岔路口了。
張宏不打轉向,也不減速,繼續(xù)勻速前行。
眼看到了那條岔路口,張宏猛打方向,向那條岔路駛去!
拐上那條岔路之后,張宏加大油門猛跑。
那條路越走越坎坷,路也越來越窄!
走了好大一截兒,張宏才敢回頭看。發(fā)現那輛車居然沒跟上來!
這下張宏才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疑心生暗鬼?
可是,現在想要掉頭已經不可能,因為路太窄了!
他只好繼續(xù)往前開。
道路越來越暗,越來越顛簸,可以感覺到路上大大小小的石頭子。
忽然,前面黑乎乎地一片!
原來,他鉆進了死谷!這條路根本就不通!
張宏停下車觀察著。
還好,這地方雖然是個死谷,但有一小片開闊地,足夠他掉頭。
張宏上了車,打方向,回輪,想要掉頭出去。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按照張宏的駕車技術,掉個頭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墒牵裉鞜o論他怎么操作,怎樣加油門,車輪只是在原地空轉,就是不往前走!
張宏有點頭大了!好在后面的車沒追上來,他心里稍微鎮(zhèn)靜了些。
他想起十二歲那年跟著舅舅去山里打獵。
張宏的舅舅是遠近聞名的獵手,他的足跡踏遍了山上的每一條溝、每一道梁。據說因為常年打獵,殺死無數狐狼獾狍,村子里的狗看見他都嚇得直哆嗦,老遠就夾著尾巴跑開了。那年夏天,學校放暑假,張宏在家無聊,就跟著舅舅進了山,因為追一只狐貍走得太遠,天黑的時候,爺倆想在山坳里點火燒點東西吃,然后再往山下走,突然下起了小雨。
爺倆躲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下面,一邊避雨一邊吃東西。吃完了,天更黑了,兩人沿著山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走著走著,張宏就覺得迷迷瞪瞪,也看不清路,只知道跟著舅舅往前走!
誰知走來走去,爺倆竟然又走回了原地!這可真是怪了!
舅舅琢磨了一會兒,突然破口大罵:“哪里來的孤魂野鬼?有本事找你仇家去!纏著老子干嗎?”一邊罵,舅舅一邊端起獵槍,砰地開了一槍!
說也奇怪,后來爺倆再往下走的時候,只感覺神清氣爽,順順利利回了家。事后舅舅說起這事,說是張宏年紀小,魂魄還沒長全,被山里飄蕩的冤魂給纏上了。還說這類冤魂一是怕武器,二是怕尿尿。
現在這件事也是如此蹊蹺,他想,難道真的有什么冤魂野鬼?
想到這里,張宏走下車,沖著絕壁尿了一泡。
他強自鎮(zhèn)定,大聲喊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干嘛老跟我過不去呢?各走各的路吧!回頭給你倒十字路口燒點紙錢,你自個兒記得去收!”
尿了一泡之后,張宏上車,一切操作恢復正常,他終于走出那道死谷,把貨送到了指定地點。
張宏一邊洗臉,一邊想:等貸款還上,再掙一筆,他就再也不干這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