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就像泥沼,會讓一個人從內(nèi)到外地爛掉。
清峭為她斟了一盞茶,“你族既世代奉神,當(dāng)知,神佑萬物,澤披蒼生?!?p> 夏木瞪著他,心中怒火壓抑不住,抄起杯子砸在地上,咬著牙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清峭看著地上的碎渣子,微微蹙眉,他近來撞邪,時運不好,喜歡的杯盞接二連三地化成了齏粉。他多少明白夏木的心情,闔族被滅,僅她一人存活于世,無力自保,更無力尋兇復(fù)仇,心有怨氣,難怪會被陰氣侵?jǐn)_。
夏木低著頭緩了一會兒,端正跪坐,“抱歉,毀了您的茶具。”
清峭抿唇笑了笑,一套茶具若能抵消她的怨氣,也是值了。況且,一個女孩子落到如此地步,再過分的事也應(yīng)該被原諒。
“無妨。除了引魂鈴,你們可有其它發(fā)現(xiàn)?”清峭舒了口氣,旁敲側(cè)擊,小心打探,他深知引魂鈴乃是冥界拘魂之物,無論酆都之事是否與冥界有關(guān),搖殺馭下不嚴(yán)之罪已是板上釘釘。闖了這么大禍,那家伙竟然還有心思跑到夭籮山谷找他的晦氣,清峭不禁咬牙暗罵,真是我行我素,胡鬧!
夏木搖搖頭,“我族為破這引魂鈴曾多番派族中弟子暗中搜尋,卻是收獲寥寥。引魂鈴的鈴聲無處不在,卻又無處可尋。后來,一夜之間,城北張家五口,城西安家九口皆于夢中死去,無疾無傷,面容安詳。為探真相,宗伯以族中秘術(shù)為張家和安家招魂,卻發(fā)現(xiàn)無魂可招。故而也探不出他們臨死遇到了什么?!?p> 清峭一面聽他說,一面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手。若魂魄不在六界,那便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魂飛魄散,歸了虛無,另一種則是被拘于某處,無法脫身。無論哪一種,在冥界都可施行。他眉頭慢慢皺起,會是搖殺做的嗎?
說著話,月亮再次沒入陰霧。
“這城中還有多少人?”問出這句話,清峭便閉了嘴,依著這姑娘身上沾染的陰寒之氣看,她藏身在這甕中的時間不斷,外面剩余幾戶人家,她應(yīng)是也無頭緒。即便有人,應(yīng)該也不剩幾個,他白日入城時,便感覺不到生氣。
“不清楚?!毕哪镜幕卮鸶A(yù)料的一樣,她回頭看著清峭,“您若能早些,酆都或許就不是現(xiàn)在這般?!?p> 清峭不知該如何回答,酆都城的事壓根兒沒有傳至清虛境,若非他想取巧,也不會到這兒來。按理說,酆都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兒,鶴書堂不該收不到訊息,除非有一個強大的力量,將酆都罩了起來,在清虛境上看到的只是幻景。清峭不敢往下想,能做到此種地步的人并不多!
“本來我今晚就要死了,可你來了。”夏木撐著案臺站起來,轉(zhuǎn)身往偏房走,“你不會走吧!至少是今晚,那引魂鈴或許還會再響。你既救了我,應(yīng)該不會讓我輕易死了,是吧?!?p> 清峭望著她纖細(xì)的背影,輕問,“你此前可曾見過其他仙者?”
夏木腳步一頓,扶著門搖了搖頭,“未曾?!?p> “是嘛!”按照小船娘的說法,贛榆神官確是到這里來了。他入城之時曾施法召喚過此地駐守神族,卻一直未得回應(yīng)。難道是在他進城之前離開了?但若是離開了,又怎會不回清虛境復(fù)命?
“神會死嗎?”夏木回身走到門口,歪頭看著清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