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壓境,清虛境陷于壓抑的氣氛中,無法掙脫。往日熙熙攘攘的執(zhí)事閣,今日門可羅雀,宮道上仙婢侍官腳步匆匆。
清峭拉開殿門,望著殿外黑云,心中憂慮。從古至今清虛境皆是神仙之境,神霞彩云,香風(fēng)仙花。今日巨變,怕是不祥之兆。
他移步前往慎刑司,此地陽光燦然,花香四溢,潔白入云的天柱分而立之。叢悅蜷腿坐在云上,深埋著頭。
“公主?!彼笆殖瘏矏傂辛艘欢Y。
叢悅低著頭沒動,模糊中聽到清峭的聲音,只當(dāng)自己是在做夢,近日她有聽到一些傳聞,說她為清峭出頭,屠了樹色,他此時不當(dāng)來,是要避嫌。
“叢悅公主。”清峭上前一步,又喚了一聲。
叢悅一個激靈,猛然抬頭,盯著清峭看了一會兒,倏地跳起,“你怎么來了!”
還未走近,那天柱忽地合起,叢悅一頭撞上,被往后推了十丈,尚未站穩(wěn),紅著眼睛忙擺手,“沒事沒事,不疼?!?p> 清峭皺眉,那一聲撞的破天響,怎會不痛,知她不愿自己擔(dān)心,也不再多言,“我明日啟程,今日與你告別。”
“對不起,我還是沒幫上忙?!眳矏偟椭^,心中既委屈又不甘。
“你已為我所做良多,如今身陷囹圄,是我對你不起?!?p> “沒有,都是我自愿的!”叢悅仰頭笑看著他,淚珠墜面,楚楚可憐,“你不必覺得內(nèi)疚!其實我當(dāng)日并非有意殺他,只想稍稍教訓(xùn)他一番,讓他莫再猖狂,不想失了手。是我的罪過,父君曾說,依我的脾氣,有朝一日定要惹下大禍,如今,怨不得人。我會為我所為負(fù)責(zé)。”
清峭凝眉,叢悅或許刁蠻,或許任性,但心地良善,敢作敢為。他熟知律法,弒神之罪,當(dāng)以命償。
“近日冥界之亂紛紛擾擾,你此去小心,我會為你祈福的?!眳矏傂χㄈパ劢菧I水,“無甚大事就快回來,那不是你待的地方?!?p> “好。”清峭點頭。
“上神,時間到了,您該走了!”匆匆地一神兵趕來,拱手朝清峭和叢悅行禮。
“你快走吧,這不是什么好地方!”叢悅聞言,忙催著清峭,能在臨死前見他一面,她已然很滿足,萬不能再讓他受到牽連。
第二日天朗氣清,曉風(fēng)和暢,仙鷺閑游。
伏靖神官一早候在六界碑,等著與清峭同行。待到巳時三刻,清峭才從翠華宮出門,一路上有諸多仙娥投花相送。
“清峭上神好風(fēng)光??!”山徑神官迎面而來,踏著滿地香花,笑著迎上清峭,扭頭掃了一眼兩邊的仙娥,“破壞花木之罪,各位可吃罪地起?。俊?p> 一句話,引得仙娥們一哄而散。
“切!”山徑拂袖哧了一聲,對清峭說,“往后你若有心覓一位神后相伴余生,絕不可擇其一者,在你和自己之間,她們明顯更愛自己!”
“沒想到你會來送我?!鼻迩臀⑽⒁恍?,山徑此神,最是獨傲,于他而言,天地之中,唯法最大,即便不是神主,也要依法行事。彼時吃茶,他曾說,若是與人親近,必然會產(chǎn)生情感,如此便不能公正司法,他執(zhí)掌慎刑司,當(dāng)擔(dān)地起“慎獨”二字。
“我是受人之托?!鄙綇綇男渲腥〕鲆惑@春桃枝,“叢悅公主讓我將這桃枝送你?!?p> “她將如何?”清峭接過桃枝,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知我不能說。況且案子還未查清楚,尚無定論。你此去小心?!鄙綇酱е渥?,笑著對他說,他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這些是樹色寂滅前在看的東西,我為你抄錄了一份,或許于你此行有益,你且拿著?!?p> “隱粼粼行蹤秘錄?!鼻迩湍盍艘槐?,心口一緊,“這是……”
“啟程吧,聽聞伏靖神官一早就等在六界碑,怕是等急了。放心,我會幫你照看厭遲的?!鄙綇睫D(zhuǎn)身消失在宮道上。
伏靖等得心急,取出幻魔槍在六界碑前舞了起來,又命人前往執(zhí)事閣去打聽消息,看清峭上神什么時候能出門。執(zhí)事閣做的雖是探聽消息的生意,但都是些無傷大雅,供清虛境神女消遣的小事兒,因為陰差陽錯地幫著牽了幾次紅線,撮合了幾對神官仙子,得到了掌管姻緣線的孟知常神官的庇護(hù),整個執(zhí)事閣中最機(jī)靈的便是小鼓,價格也最高,找他探聽消息,最少也得十棵辰鉤草。
伏靖神官自幼投身軍旅,積蓄不多,又不通此道,隨便找了個小侍官,得到的消息是上神馬上就到,而這馬上眨眼就是兩個時辰。
清峭到六界碑時,伏靖剛耍了一遍槍,出了一身汗。
伏靖一見清峭,如見了久別的情人,收了槍直奔向他。清峭微一皺眉,揮手讓他停下,伏靖一身的汗臭讓他有些受不了。
伏靖止住腳步,朝清峭行了禮,“上神終于來了,我們即刻啟程吧?!?p> “你且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鼻迩头駴Q了他的提議。不等伏靖反駁,他接著道,“不急,冥府一族,白日休息,夜晚行動?!?p> 清峭站在舍生臺上,望著遠(yuǎn)方霞光染紅的滾滾云海,如沸騰的油鍋,他回望六界碑,心中五味雜陳。他飛升清虛境已近十萬年,還是第一次來這舍生臺六界碑,西方佛陀說世事因果,誰也逃不掉,果真如此。
“舍生,舍生,上神可是怕了?”忘毋神官一襲紅衫,輕搖著扶惘扇,緩步而來,悠哉自在。這位芳盧宮的神官,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乃是清虛境第一清閑之人,清峭入清虛境數(shù)十萬年,見他也不過寥寥數(shù)次,他也總一派怡然逍遙的模樣。
清峭說,“前番西方佛陀講經(jīng),言之一念放下,萬般自在。十萬年,什么都忘了。都說忘毋神官精于佛理,不知神官有何見教?”
毋忘從袖中取出一朵扶?;?,“若是忘了,便不會如此說。于諸惑業(yè)及魔境,世間道中得解脫,猶如蓮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著空。清峭上神,保重?!彼f完,悄然離去。
“上神,我們走吧!”伏靖一面抬手聞著自己身上的味道,一面走到清峭面前,抖了抖自己的衣裳,“特意熏的青檀香!”
“走吧?!鼻迩秃笸艘徊剑D(zhuǎn)身消失在六界碑前。
“是!”來不及整理衣衫,伏靖抄起幻魔槍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