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是當(dāng)世名士,這名士的身份,有時候不能用官位來衡量,這也是陳默這段時間的體會,比如途經(jīng)下邳時,徐州刺史朱并親自相迎,更派出一支兩百人的軍隊將臧洪護送到瑯琊。
如今陳默對于大漢官爵也有了一些了解,縣令在往日的他看來,已經(jīng)是天大的官兒了,但縣令之上有各郡太守,刺史不掌實權(quán),卻有監(jiān)察州郡百官之責(zé),然后太守府中還有各級官吏,如果單以官爵來算,太守府的那些人,哪怕只是吏,也有資格對各縣縣令指手畫腳一番。
當(dāng)然,也得看誰,因為買官的原因,如今大漢各地官員,多為宦官親信,不過這些人過來,像臧洪這樣的一般是不招惹但也不理會的態(tài)度,你對我聽你的,不對,我就當(dāng)你放了個屁,那些人就算心中有火,也不敢隨便發(fā)出來。
一來治理地方需要這些人,二來這些人多為名士,真要因為些小事得罪了,一個外派官員很難立足,三來嗎……名士一般交游廣闊,像臧洪,跟北??兹诘惹嘀菝筷P(guān)系都不錯,真得罪了他,整個東萊的豪紳士族都能給你使絆子,所以這些買來的太守什么的雖名義上有權(quán),但實際上,實權(quán)不多。
太平教亂起之時,不少官員毫不猶豫直接逃離,多少這各地士人都得付些責(zé)任,畢竟留下來,也不好統(tǒng)籌管理,反而可能丟了性命,而事起倉促,大多數(shù)地方豪紳也沒有準(zhǔn)備,縣令一走,一下子沒辦法將武力集結(jié)起來,倒霉的也不少。
從這點上來看,太平教之前那勢如破竹的勁頭感覺上像是鉆了空子,但陳默總覺得有些不對,具體哪里不對,他說不上來。
如今太平教雖然還在肆虐,但從徐州的情況來看,顯然已經(jīng)開始穩(wěn)定住了,否則朱并也沒那么多人手派來護送臧洪。
至于陳默,因為趕路的緣故,白天會被老師叫去傳授學(xué)問,然后就是教授棋藝,為了跟上老師的節(jié)奏,陳默特地在夢境訓(xùn)練營中學(xué)習(xí)了一次棋藝,技能之中,也多了一項棋藝技能,而且還達到了九級。
在陳默的理解中,這應(yīng)該是最高了,但事實卻是,在跟老師對弈的過程中,依舊被殺的丟盔棄甲,而且不同于之前的懵懂,他為了學(xué)習(xí)棋藝,在夢境訓(xùn)練營中鉆研了近十年,學(xué)棋的時間上,陳默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不比老師少了,但依舊比不過,這讓陳默十分沮喪。
“你這孩子,棋藝進步竟然如此迅速!”相比于陳默的失落,臧洪的心情就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一個剛接觸棋藝的稚童,竟然讓他這浸淫棋藝多年的人不得不正視,好幾次差點輸了,這讓臧洪驚訝之余,也有些不可思議,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但還是比不上老師。”陳默有些失落的搖頭道。
臧洪:“……”
沒來由的,感覺被人鄙視了,但臧洪也不得不承認(rèn),單就棋藝來說,陳默與自己已然相差不大,看著失落的弟子,臧洪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tài),想了想搖頭道:“單就棋藝而言,默兒已不下于為師?!?p> “那為何……”陳默看著棋盤,怔怔出神,若是相差不多,但為何每每感覺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知道這樣下會輸,但卻不由自主的這般下下去。
“你與為師所相差的,并不在此處?!?p> “哦?”陳默有些詫異的看向臧洪。
“這下棋其實猶如兩軍博弈,考教的可不只是執(zhí)棋人的棋藝,還有心態(tài),見解,整個棋局的布置,你雖然天資聰穎,但終究閱歷有限,為師只是稍稍引誘,便能引你入局?!标昂榭粗惸Φ?。
有個這般天資橫溢的弟子,對于老師來說,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老師說的怎猶如行軍布陣一般?”陳默不解道。
“這世間萬物,殊途同歸,這棋局之上也講究兵法?!标昂樾Φ?。
“兵法?”陳默愕然的看向老師,這個夢境訓(xùn)練營中怎沒有教。
“其實不止是兵法,我大漢文化,自春秋、戰(zhàn)國,至秦時已有逐漸融合之相,以后學(xué)的多了,你會發(fā)現(xiàn),各家學(xué)問,雖有相悖,但溯其根源,卻總有相似,或者說,迄今為止,儒家也好,法家也罷,乃至已經(jīng)消失的墨家,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家學(xué)說能囊括這天地萬理,我輩學(xué)者所要做的是什么,你可曾想過?”臧洪微笑著看著弟子,自己這個弟子總能為自己帶來驚喜。
“繼承先賢之學(xué),傳承下去,此外讀書做學(xué)也能讓人明白事理?!标惸屑?xì)的思索了一下,將自己的認(rèn)知說出來,這是目前他對學(xué)問的認(rèn)知,當(dāng)然,還有一些沒說,讀書與仕途也有關(guān)。
“此其一也?!标昂闆]來由的松了口氣,若自己這個弟子什么都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教他什么了。
陳默連忙正襟危坐,雙目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每一家學(xué)說,都有其可取之處,能夠創(chuàng)立一門學(xué)說,并傳承至今,必有其過人之處,我輩學(xué)者固然要傳承先賢學(xué)問,但更重要的卻是去蕪存菁,不斷為這些學(xué)問糾錯,需知先賢也是人,是人總會犯錯,只是不知為何,到了如今,很多人卻將先賢之語奉為至理,就算明知有錯,也不愿更正,實乃迂腐至極!”臧洪說到最后,有些嘆息,他本非激進之人,當(dāng)年入洛陽為童子郎,也是抱著一顆向?qū)W之心去的,只是洛陽之中,固然大儒遍地,但卻有股盲從之風(fēng),先圣說的便是對的,大儒說的便是對的,雖然有了名聲,但對于洛陽的這種氛圍,臧洪卻總覺格格不入。
“盡信書不如無書?”陳默目光突然一亮,看著臧洪道。
“不錯?!标昂辄c點頭,這也是他不愿意直接將陳默送到洛陽為童子郎的緣故,這樣一塊璞玉,若進入洛陽,說不定會如那些人一樣,變得迂腐起來,當(dāng)下笑道道:“至于這棋藝,你的棋藝已然極高,想要再提高,無需再鉆研,放開胸懷,多學(xué)些其他學(xué)說,多去走動,曾廣閱歷,見的多了,今日之疑惑,無需他人解釋你自會懂得?!?p> “多謝老師指點?!标惸葜x道。
“時候不早了,回你車上去歇息吧?!标昂閾]了揮手道。
“弟子告退?!标惸戆輨e。
“還有一事……”臧洪猶豫了一下,叫住了陳默。
“老師請吩咐。”
“娟兒以后就跟在你身邊為你料理瑣事,不過你如今年紀(jì)漸長,有些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免得耽誤了學(xué)業(yè)。”
“何事?”陳默不解道。
“這……男女之事?!标昂橛行擂?,這溫柔鄉(xiāng)能磨滅了人的意志,加上陳默年幼,若不加引到,以后若嘗到了其中滋味,陷進去可不是臧洪愿意看到的。
?????
陳默疑惑的看著臧洪,所以……到底是何事?
“去吧去吧?!标昂橐粫r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無奈的揮手道:“總之,夜里早些休息,莫要做其他事情?!?p> 陳默一臉莫名其妙的點點頭,告辭下車,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陳默暫時將這件事拋之腦后,等一會兒問問娟兒,她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