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陳默在衙署安頓下來之后,曾與母親提及拜師之事,對此,陳母自然是支持的。臧洪雖然只是縣令,不說這縣令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已是極高的人物,單是臧洪所表現(xiàn)出來的談吐氣度,已叫人心折,陳默能夠拜其為師,絕對是陳默的幸運。
所以今日對于陳默來說,可是個大日子,要正式確立與臧洪的師徒之名。
婢女送來的衣物有些復(fù)雜,陳默研究了很久才穿戴整齊,雖然沒有沐浴,卻也很認(rèn)真的將身上擦洗了一遍。
“汪汪~”推門而出,便見一條黑圈歡快的朝著陳默撲來。
“黑子!”陳默有些興奮地俯身一把將撲過來的黑子抱起來,數(shù)日未見,著實挺想念的。
“公子,家主已在前廳等候?!蹦擎九姷疥惸鰜?,連忙上前躬身道。
“有勞阿姊帶路!”陳默摸了摸黑子的腦袋,將它放在地上,對著婢女道。
“婢子身份卑賤,公子喚我娟兒便好?!辨九畤樍艘惶B忙退開一步,躬身道。
尋常人家都要有個長幼尊卑,更何況這等大戶人家,陳默是臧洪非??春玫娜?,雖然尚未正式拜師,不過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懸念了,身份自然也是主家那一級的,陳默不懂事可以亂叫,她可不能亂應(yīng)。
陳默想起了里正阿翁,他家里的仆役似乎也是如此,不過阿翁跟鄉(xiāng)民們倒是沒有太多講究,想到里正阿翁,陳默心中不禁有些難過,點了點頭道:“那便煩請帶路吧。”
娟兒頷首一禮,帶著陳默往前廳而去,曲陽衙署不算太大,但對陳默來說,這樣的院落已經(jīng)很大了,陳默一路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景色,一邊詢問道:“娟兒阿姊,可曾見到與我娘同來的三人?”
蔡嬸、阿呆還有大郎,跟母親是一同來的,應(yīng)該也在這邊吧?
“回公子,在衙署安排了些事情。”娟兒又對著陳默一禮,這讓陳默有些不習(xí)慣。
在這亂世,能被這樣的大戶人家收留,其實已經(jīng)算是好事了。
在婢女娟兒的帶領(lǐng)下,來到一處正廳,臧洪與張超并坐于正對著房門的位置,陳母則陪坐在側(cè)。
“娘?!标惸吹侥赣H,欣喜道。
“沒禮數(shù),當(dāng)先拜見兩位縣令?!标惸高@些時日已然明了了兩人身份,對于這些尊卑規(guī)矩,她是懂得的。
“見過兩位縣令?!标惸B忙躬身道。
陳母沒有多言,這種場合,她不適合多言,況且今日還關(guān)乎到自家兒子未來,陳母顯得有些拘謹(jǐn)。
“昨日問你之事,可有結(jié)果?”臧洪跪坐于右側(cè)的位置,看著陳默微笑道。
陳默下意識的看向母親。
“不用看你母親,昨夜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商議過?!标昂槟樕系男θ荼粐?yán)肅所替代:“從你娘親、還有那位蔡氏處得知你不少事情,你為人頗有孝心,這很好,而且自幼喪父,性情堅韌,我想知道你如何想?”
其實這年月收弟子很少會問弟子的看法,不過臧洪對這半大孩子很好奇,他跟別的世家或是寒門子弟不同,自幼受盡磨礪,雖然只有十歲,卻有常人所沒有的魄力,這樣環(huán)境中生長起來的孩子,對于臧洪和張超這樣的人而言,是很少見的。
當(dāng)然,經(jīng)過之前的交流,陳母的談吐顯然也是士族或是寒門所出,家教上應(yīng)該比其他孩子好一些,但絕對有限,陳默是如何成長為如今這樣的性格,他很好奇。
“弟子愿意!”陳默也沒廢話,昨日若非考慮到這事應(yīng)該與母親商議,他昨日便已經(jīng)拜師了,如今已經(jīng)得了母親準(zhǔn)許,自然再無抵觸。
“我是問你如何看這件事?!标昂闆]有接受,只是看著陳默笑問道:“你可當(dāng)這是對你的考核。”
陳默想了想道:“弟子長于鄉(xiāng)野,規(guī)矩不是太懂,我父一脈家道中落,到我這里,已然落魄,弟子不愿祖上蒙塵,是以想要求學(xué),可惜一直以來無門得入,如今能蒙老師看重,乃弟子之幸?!?p> 簡單來說,陳默想振興自己這一支。
臧洪微笑著點頭道:“你倒是坦誠,如今戰(zhàn)亂,拜師禮就從簡了,今日有孟高兄見證,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弟子,我見你識字,不知讀過哪些書?”
“母親教過論語,此外昔日還曾得鄉(xiāng)間里正借我一部孟子,本想謄抄后喚于阿翁,奈何賊亂突起,阿翁為賊人所害?!标惸淼?。
“鄉(xiāng)間里正?”臧洪詫異的看向陳默,一般鄉(xiāng)里之間,家中有藏書者出身可不會太低。
可惜陳默也只是叫阿翁,至于里正名姓,反倒不知,不過其子乃蕭縣縣令,這個倒是不難查。
“孔孟之道皆乃儒家之作,既然你已學(xué)了論語,自今日起,我便從孟子開始教你。”
“多謝老師。”陳默聞言大喜,連忙躬身道。
“我如今告假回鄉(xiāng),但如今大亂一起,這假自然也不能作數(shù),如今曲陽之圍已解,需盡快趕回東萊述職,你是與我同行,還是留在此處治學(xué)?待太平教之亂平定以后,我再著人回來接你?!标昂槲⑿χ儐柕?。
“自然是與老師同行?!?p> “兵荒馬亂,很危險的?!标昂樾Φ?。
“弟子不怕!”陳默搖了搖頭。
臧洪對這弟子更欣賞了幾分,不過想想也是,自己這個弟子一路護著母親從夏秋輾轉(zhuǎn)到了曲陽,甚至還幫他破了太平賊,這份膽魄和韌性,一般孩子還真比不了,自己也是想多了。
“陳夫人,不知……”臧洪扭頭看向陳母詢問道。
“妾身一介女流,出門在外,不但幫不了先生,還會拖累我兒,便讓默兒隨先生去,妾身可自行找份生計?!标惸笓u了搖頭,她擔(dān)心自己在,反而讓兒子沒辦法專心治學(xué)。
臧洪臉上閃過一抹敬意,隨即搖頭道:“夫人既然不愿,洪也不好強求,不過默兒此番立了大功,不能封賞已是不對,若讓其母流落市井,讓天下人知曉,豈非壞了我二人名聲?況且若夫人生計無望,默兒又如何能放心隨我同去?”
“正好,這曲陽城中有處莊園閑置,便勞煩夫人代為打理如何?”
“這……”陳母有些猶豫,這份恩情太重,只是看著兒子的目光,陳母嘆了口氣,點頭道:“便依先生,此番恩德,我母子無以為報?!?p> “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