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說笑笑,談的很是投機(jī),雖然都是關(guān)于寨子里的事,但肖蔚很開心她自己沒看走眼,梅月雪果然是個有志氣有抱負(fù)的人,而她能和他并肩作戰(zhàn),這樣的相處關(guān)系也是她所期盼的。她不是柔弱的藤條,要攀附著大樹才能生存,她也是大樹,可以和他一起站在風(fēng)中,守護(hù)一片土地。她要尊嚴(yán),但不是凌駕對方,而是互敬互愛,梅月雪的條件恰到好處,能給予她尊重,自己也極富才干,能做為國為民的大事,也能陪她玩笑。
一想到能和他一起風(fēng)里來雨里去,攜手并肩,肖蔚心里就充滿了甜蜜,將來不知道發(fā)生些什么樣的事,雖然她渴望平靜的生活,可這個世界是不平靜的,她是有本事的人,能者多勞,這是她義不容辭的責(zé)任,這時候倘若她們退縮,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又該依靠誰呢?自己想過好生活,那就一定要主動去爭取,從那些年她當(dāng)特工的經(jīng)歷來看,沒有誰能保護(hù)誰,再堅(jiān)固再厲害的防備也會被攻破,想要好的生活,只能自己去爭取,所有的希望,也最好都押在自己身上,不要奢望依靠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組織。一個人只有懂得自強(qiáng),才配說:我想……我要……
眼看太陽漸漸落山,梅月雪說他要回去了,肖蔚卻一把拉住他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不認(rèn)識路……”
梅月雪詫異地道:“不會吧,這里到馮家還算好走,從這里出去穿過一條小巷到南邊那條街上,再一直往東走,就能看到那些宅子了,就那么幾條路,你還找不到?”
肖蔚低下頭委屈巴巴地道:“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嘛!你這樣跟我指路,我更糊涂了?”
梅月雪不敢相信:“不會吧,怎么可能,你那么聰明,怎么可能不辨方向!你不會是又想出什么壞點(diǎn)子整我吧!”
肖蔚憂傷地道:“我是真的不認(rèn)路,天生的什么都能學(xué)得會,就是不認(rèn)路。我的這點(diǎn)缺點(diǎn)本來不想讓人知道的,因?yàn)檫@是一個致命的弱點(diǎn)?!?p> 梅月雪道:“好吧好吧,送你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當(dāng)一次護(hù)花使者嘍!”
兩個人從茶樓出來,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等走到馮府門口的時候,梅月雪半開玩笑地道:“好了,不用我再帶你回房間了吧!”
肖蔚嗔道:“你想的美!”說完轉(zhuǎn)身跑去了馮家門口扣門。
梅月雪看著門打開了,肖蔚的身影進(jìn)了院子,這才轉(zhuǎn)身離開了。
忽然身后肖蔚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回去告訴他們,后天我要回去了,得派個人來接我啊。”梅月雪止住腳步回頭道:“你不是怕更多人知道你不認(rèn)路嗎,我來接你?!闭f完便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他滿身的余暉,肖蔚倚在門口笑得合不攏嘴,將頭埋在了門框上害羞地低聲道:“好呀!”后面半句話藏在了心里:“我等你呀!”
后天剛吃過午飯,梅月雪便準(zhǔn)時趕著驢車,出現(xiàn)在了馮府。
肖蔚見了他詫異地到:“你怎么來這么早啊,我還以為你要傍晚才來呢!”梅月雪道:“上午你的課不是就上完了嗎?大家給你準(zhǔn)備了好吃的,他們要我趕快把你接回來幫他們做飯?!毙の敌Φ溃骸笆撬麄兿胛伊税桑∧愕戎?,我去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出來?!?p> 肖蔚出來之后,馮家的老爺夫人,還有馮淵都來送行,肖蔚最后叮囑馮淵道:“明日依舊要早起,一刻也不能松懈,將前幾日我教你的都再溫習(xí)一遍,下次我還要考校。”
馮淵連聲道:“是是,學(xué)生謹(jǐn)記?!币贿呎f一邊深深作了一揖,肖蔚也很客氣地還了一禮,這才上了梅月雪的驢車。
梅月雪低聲道:“從來都只見學(xué)生給老師行禮,你這老師怎么還還禮?”
肖蔚道:“這樣才公平嘛,學(xué)生跟老師原本就該平起平坐,我教馮公子平等對待所有人,自己當(dāng)然要以身作則啦!”
梅月雪點(diǎn)頭贊道:“你還真是有一套!”
驢車載著肖蔚和梅月雪,氣氛有點(diǎn)怪怪的,兩人一路無話。
肖蔚就在他身后的板車上坐著,踢著腳唱歌:“一不叫你憂來呀,二不叫你愁……”她可不知道背對著她的梅月雪回頭看了她一眼,開心地笑了。
兩人安安靜靜地回了寨子,出了山洞,小船順?biāo)矗€沒飄到河邊那棵柳樹旁,便看見老劉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一見她們兩個回來,便高聲喊道:“回來了回來了,哎呀,丫頭,我想死你嘍!”
肖蔚站在船山又笑又跳,向大家揮手道:“我回來啦,回來啦!”梅月雪一邊搖櫓一邊嗔道:“你小心掉水里??!”肖蔚不理他,只顧沖岸上人招手,船剛一靠岸,她就被大家從岸邊拉了上去,跟著又被高高拋起,肖蔚在半空喊道:“我回來不用這么高興吧……”
猴子老白大喊道:“我們掙到錢了!”
聽到了“掙到錢”這三個字,肖蔚先是一驚,隨后也在半空中笑了。太陽很暖,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她索性舒展了身體,感覺自己輕的像一片云。
老白給大伙兒準(zhǔn)備了烤全羊,羊是提前買的活羊,帶進(jìn)山里來還養(yǎng)了幾天,今天上午剛宰好,整個洗干凈的新鮮羊肉被擱進(jìn)大盆里,還有呂虬打到的野兔野雞,小魚小蝦,都洗剝干凈,用鹽,和炒好碾成粉末的調(diào)料腌制,準(zhǔn)備醬料、小菜、自釀的果酒,拾好了干柴,老白還特意讓人撿了松枝,就在寨子里最大的空地上支好了兩個架子,一個烤羊,一個烤雞兔魚蝦。
火點(diǎn)了起來,香氣蔓延整個山谷,羊肉被烤的焦香四溢,大家都吃的很暢快,老白用曬干的野山楂泡了水,給大家做飲料,他釀的酒不多,今晚有要緊事要宣布,因此一直放在一邊沒動。肖蔚吃的開心極了:“聞到羊肉香,神仙也跳墻啊,我們比神仙還逍遙快活!”她這樣感慨。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的時候,猴子令大家站好,開了酒壇,給每個人都分了酒,梅月雪站在大家面前,倒背著手開始豪言壯語地講話:
“今天,是咱們藏龍寨最熱鬧的一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這件事是我跟二寨主商量過的,我們決定,讓肖姑娘做我們的三寨主,從此往后,肖姑娘就是我們兄弟了!現(xiàn)在,咱們藏龍坳有了自己的買賣,從今往后,咱們只在惡人面前是土匪,在好人面前,咱們就是頂天立地的大俠,從今往后,咱們再也不讓別人看不起,再也不讓人欺負(fù),一起鋤奸扶弱,做他一番事業(yè)出來,我雖然是大寨主,但是今天晚上,大家干了這碗酒,那就是我梅月雪的親兄弟,今生兩家姓,來生一個媽!”
這話說的夠接地氣,夠直接,肖蔚喜歡,她當(dāng)即附和道:“今生兩家姓,來生一個媽,大家同患難,共富貴!”
氣氛被活躍到最好,梅月雪舉碗道:“來,弟兄們,干了!”
大家紛紛舉碗道:“干了!”
猴子突然跳了出來尖聲叫道:“兄弟們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贝蠹乙娝f的鄭重,還以為有什么要緊的事,周圍瞬間鴉雀無聲,目光全都指向了他,猴子突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道:“那什么,這碗可都是花錢買來的,咱們省著點(diǎn),喝完酒可不許摔?。 ?p> 大家哄然大笑,干了手里的酒,最后酒碗還好好地留在手中。
接下來大家圍著火,唱歌,跳舞,林翊還給大家耍了一趟劍法,肖蔚借了他的劍,來了一場靈活與英氣并存,力量與柔韌同在的劍法,梅月雪來了興致,也拿出了自己的佩劍,和她對練過招。梅月雪的加入讓肖蔚有些眩暈,火光與劍光之下,輾轉(zhuǎn)騰挪的身體,翻飛的衣帶,飄揚(yáng)的發(fā)絲,肖蔚覺得自己和梅月雪簡直就是一對神仙眷侶,她沉浸在和梅月雪兵刃相交的瞬間,每一次你來我往的瞬間都是用目光交流的心事。
梅月雪很快收了劍結(jié)束了這場對練,他說自己吃的太飽不宜過度運(yùn)動,叫大家繼續(xù)玩,自己出了圈子,去河邊散步去了。
肖蔚把劍還給了林翊,便也跟著梅月雪去了河邊。林翊朝兩人那邊看了一眼,猴子在他旁邊看見了便伸手把他的頭掰了回來,林翊朝他手上打了一下,嗔道:“別動我,我知道了!”猴子瞪大了眼睛玩笑道:“嚯!是嗎,哎呀呀,你終于長大了,哥哥敬你一杯啊!”林翊只好哭笑不得地跟他喝了酒,猴子一個眼色,老鐵老白都來起哄,挨個給林翊敬酒,林翊往常家教甚嚴(yán),從不喝酒,這左一杯又一杯,直喝得臉頰通紅,眼神癡呆,他方才就有些醉意,這時候已經(jīng)徹底醉了,大家見他醉的可愛,便趁他醉不住地逗他,問他想娶什么樣的媳婦,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喝醉的林翊依舊很愛害羞,將碗往懷里一抱,像抱著什么寶貝似的,撅著嘴道:“你們這群老油條,我……才不告訴你們!”
肖蔚對梅月雪道:“喂,你家小跟班被他們灌醉了!”
梅月雪笑道:“讓他醉吧,沒醉過不算長大?!?p> 肖蔚突然問道:“我有個事想問你?!?p> “嗯?”
“你到底是誰?”
梅月雪靠在柳樹上抱著胳膊看著她故作輕描淡寫地道:“土匪嘍!”
肖蔚笑了笑說:“好吧。”
他不說,她也沒有追問。
看她這么懂事乖巧,梅月雪心頭一喜,來了興致道:“你跟我來一趟,我送你一樣?xùn)|西。”
“哇,還有禮物,這么好??!”肖蔚就這樣屁顛屁顛地跟著他去了。
梅月雪帶她來到了自己的屋子,拿出一只錦盒,肖蔚接過,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副人物像。肖蔚見了之后雖然開心于梅月雪畫她,但是梅月雪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驚喜,便問道:“怎么,畫的不好?”
“不不不,不是不好,很好。之前還有人給我畫過一幅,他畫的可遠(yuǎn)不及你?!毙の狄贿呇b天真,一邊用言語試探,梅月雪果然上鉤,當(dāng)時臉就變了:“趙白泉嗎?那你還不把畫撕了燒了,留著過年嗎?”肖蔚見梅月雪急了,暗自好笑,說道:“不,不是那個渣男,是周家的公子,周文連?!?p> “就是那天我見到的那個人?哼,我一看他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一個賣包子的小二能畫出什么好畫,快快燒了去!”梅月雪滿臉的不屑。
肖蔚道:“怎么動不動就燒啊燒的,你這人心腸也忒狠。你不了解周文連,人家年少中舉,也是很有才學(xué)的,你和我朝夕相對,畫成這個樣子也沒什么稀奇的,可人家只見過我兩次就能畫出我的樣子來,他就是不會武功,我倒是覺得此人城府頗深,論老謀深算你可不及他哦!”
梅月雪最恨人家比他厲害,更何況他還記得自己不是第一個看肖蔚跳過舞的人,這次他原以為送她畫像夠別出心裁了,哪成想又被別人搶了先,氣得指著肖蔚罵道:“好好好!你既然不聽勸,那你被人家騙了可不能回寨子里來哭!人家好,人家處處都好,你舍不得燒人家的畫,那便燒了我的吧!”說著伸手便要去搶畫,肖蔚見他生氣,故意跳著躲閃道:“送了我的就是我的,憑什么燒,不許你燒它!”
肖蔚泥鰍似的躲來躲去,梅月雪見狀更怒,他越是怒,肖蔚便越是想故意逗他,她眼里只有梅月雪,躲閃之間不防備被椅子腿絆了一下,偏生梅月雪見她腳步一滯便合身撲了上來,肖蔚直被他推得連人帶椅子倒在了地上,梅月雪也沒想到會這樣,兩個人都是毫無防備,他一把抱住了肖蔚,滾在了地上。
時間瞬間就靜止了,梅月雪滿臉尷尬,肖蔚的心里“撲騰撲騰”地跳。
恰在這時候醉醺醺的林翊嚷嚷著要回來睡覺,正路過梅月雪門前,看到了屋里的兩人,心里一驚,酒立刻醒了大半,“哎呀”一聲驚叫!
梅月雪聽到有人聲也是大吃一驚,忙運(yùn)起內(nèi)力揮掌打出一道勁風(fēng)將屋門關(guān)上了,外面猴子趕了過來問他怎么了,還以為他喝醉了摔著了,林翊看看梅月雪的屋子,又看看眼前的人道:“我……我喝醉了!眼花了!”大家這才一哄而散。
屋子里的人連滾帶爬地起來了,梅月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在屋子的角落里站著一動不動。肖蔚尷尬不已,也不知該跟梅月雪說些什么,聽著外面沒了人聲,便打開門風(fēng)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