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肖蔚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準(zhǔn)備出谷了。
三天的時間里,梅月雪已經(jīng)處理了大部分的瑣事,寨子里的人多半都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每天早晨練拳,林翊來指點(diǎn),晚上念書識字,梅月雪來教。寨子由以前的雜亂變得井然有序起來,大家的精神面貌并不因每天的早起晚睡而顯得疲憊,反而比之前更加充沛,白天無事之時,大家聚在一起拿了樹枝在地上比比劃劃地寫字或是練拳,雖已到了秋季,卻是一派生機(jī)勃勃的意思。
肖蔚已經(jīng)找機(jī)會跟猴子商量了讓他去茶館說書的事,猴子卻突然害起羞來,連連搖頭不肯,他說:“咱們都是自家人,對你們胡說八道也沒事啦,可要是站到生人面前,我害怕。說書的都是先生,我連書都沒念過,怎么說書呢?”
肖蔚笑道:“猴子,我最崇拜你的就是你胡說八道的本事,可是這世上的故事還不都是人編的?我從前看過一個故事,里頭說了:除了《四書》之外,杜撰的也太多。所以呀,書上的也未必是真的嘍,何況人們在茶館聽書,又不是到學(xué)堂聽課,都是圖個樂子罷了,經(jīng)史子集都是好書,可茶樓那里邊鬧哄哄的,真講起那些來,客人還不得被他煩死?先生們說的都是書本上有的,但是你不一樣,你說的盡是書本上沒有的,大家聽那些規(guī)規(guī)矩矩的故事聽的多了,反而不如你的故事新鮮。”
老鐵興奮地道:“我覺得肖姑娘說的有道理誒!其實(shí)什么皇帝將軍,仁義道德的大事,我們也不懂,偏只你的妖魔鬼怪啦,哪個大俠打壞人啦,這樣的故事我愛聽。猴子,你每次講完故事,我都會跟著你的故事發(fā)好半天的呆呢!”
肖蔚忙道:“對呀,對呀!你可是二寨主啊,別害怕,去嘛!去試一次,身上又不會掉塊肉,大寨主這么有身份的人,都愿意賣自己的畫,你就不能向大寨主學(xué)一學(xué)?你是我們的二寨主啊,你要是連這都不敢去,那才叫丟臉呢!”
肖蔚一口一個“二寨主”,喊得猴子心中只覺得責(zé)任重大。依然扭扭捏捏,擔(dān)心出去丟臉,肖蔚趕忙攛掇他道:“哎呀只是去試試嘛,要是真的不行的話再說,你心里有那么多好故事,不說給這世人聽,我都替你覺得可惜,再說了,我們是土匪呀,你這樣扭扭捏捏的,真是丟我們土匪的臉!”
“對呀二寨主,你整天就知道罵我們不像土匪,你也要拿出土匪的氣勢來嘛!”
“對呀,什么行不行的,我們是土匪,土匪就應(yīng)該橫沖直撞,就應(yīng)該趾高氣揚(yáng),這才是土匪該有的精神風(fēng)貌,不然我們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土匪?”肖蔚一通歪理,說的倒頗有些道理,眾人紛紛點(diǎn)頭贊同。
“好好好!行,我就信了你們這群人的鬼話,誰敢看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他們呢。他們誰敢笑話我,我……我就說死他們!”猴子很激動地跳了起來,橫著脖子面紅耳赤的樣子,倒有了幾分土匪的蠻橫之氣。
“哦!猴哥威武!”肖蔚當(dāng)即高聲拍手狂呼!
大家的熱情被她煽動了起來,也都跟著“狗哥猴哥”地混叫了起來。
梅月雪在遠(yuǎn)處瞧著他們……好吧,明確的說是瞧著“她”半天,停下了手中的筆,最后憨憨地笑了起來,搖頭嗔道:“這個瘋女人!”
三天之后猴子送肖蔚去了外面,連帶著老白和他的幾壇子已經(jīng)做好的咸菜醬菜,還有一輛小板車用來裝醬菜壇子,一起運(yùn)了出去。三人想到路有些難走,便定好寅時出發(fā)。
肖蔚仍舊穿了男裝,臨走時大家都來送行,梅月雪也來了,但是他還是只是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肖蔚跳上船,向大家揮手道:“我走啦,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給你們帶好吃的,不要太想我啊!”梅月雪翻了個白眼低聲道:“鬼才會想你!”
老白和猴子一直到出了鷹嘴峰,要下山的時候才知道肖蔚根本不知道從山上到包子店的路,猴子感慨道:“肖姑娘,看你平常挺機(jī)靈一個人,山洞里路麻煩不好找你記不住也就算了,就下山到城里這么點(diǎn)路來來回回走了多少遍了,你還記不???”
肖蔚嫌他啰嗦,嗔道:“行啦,真是煩死了!我從小到大就這么個缺點(diǎn),你就不能不要說了?你以為我想這樣嗎?這一次我一定會記住啦!”
猴子嘆息道:“肖姑娘,我是替你發(fā)愁啊,以后你自己在外面,再迷路該怎么辦呢?”
肖蔚道:“人家也不是完全不認(rèn)得嘛,只是記路比普通人慢一點(diǎn)罷了!再說了之前是因?yàn)橛心銈儙?,所以我不記路,以后我一個人肯定會小心點(diǎn)的嘛!”
老白笑嘻嘻地道:“不過也沒事,你要出門盡管叫那個東家派人帶你去就行了,實(shí)在不行,去包子店叫那位周公子也行,他家在城里開店,應(yīng)該很熟悉那里?!?p> 肖蔚沒在意,只說道:“總麻煩人家不好,我少上街就好了?!?p> 老白呵呵笑道:“那就有些可惜了?!?p> 肖蔚沒聽出這話里的的意思,還以為他說的是自己,隨口道:“我不太愛逛街,倒是很喜歡教訓(xùn)不聽話的臭小子,我要用我自己的人格魅力,把整個安寧縣的地痞流氓全都集結(jié)起來,把他們改變成一支隊(duì)伍,一支可以打聽消息,散播信息的隊(duì)伍,以后我們要做任何事,都可以靠他們,并且以后我希望他們都能成為有用的人,到時候,官府抓賊他們可以幫忙,誰家有難可以幫忙,丟了東西,他們可都是好幫手呢,到時候整個安寧縣就都成了我們的地盤了哈哈哈……!”
猴子笑道:“你的地盤,肖姑娘,你要是個男人,是不是還想要當(dāng)宰相?”
肖蔚大言不慚:“我要當(dāng)皇上!”
猴子臉色一變:“喂,出了藏龍坳你說話小心一點(diǎn)啦!我聽說啊,當(dāng)今這世道可不穩(wěn)定,朝廷好多個重臣都被查出來和當(dāng)今太子勾結(jié)謀反,據(jù)說太子在江湖上還有很多朋友,現(xiàn)在朝廷也在懸賞抓他們呢!你可不敢在這時候說自己要當(dāng)……總之是不能讓人家抓住把柄啦!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土匪,哪配跟太子扯上關(guān)系,要是就這么把咱們抓走那真是太虧了!”
肖蔚道:“不說就不說啦,不過要真的是國家動蕩不安,咱們這些普通人也一樣不會有好日子,更何況咱們還是土匪,一旦盤查起來,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咱們這樣的人。哎,這種事情,躲是不行的,我們必須有萬全之策來自保,一邊要頂著土匪的名號,讓尋常有些權(quán)勢的人不敢欺負(fù)我們,另一方面還要為百姓做點(diǎn)事,讓大家知道,我們不是壞人。我們不欺負(fù)別人,別人也別想欺負(fù)我們,我們就是要做這樣的一群人,才能在這亂世之中保護(hù)好自己。”
猴子捻著胡須沉思道:“嗯,不錯!”
肖蔚道:“寨子名聲的事不用擔(dān)心,有我呢,你回去之后一定幫寨主督促大家讀書練武,大寨主還要畫畫,不要讓他太辛勞。還有啊老白以后多給大家做新鮮的食物,少吃醬菜鹵菜,吃多了對身體不好?!?p> “好好好!我一定把你交代的都做到,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啊。你說你這么能干又這么有想法,一點(diǎn)也不像個女人,誒?肖蔚,你不會是男扮女裝吧!男裝才是你真身?”猴子突發(fā)奇想,肖蔚氣得追著他打。
兩人打打鬧鬧到了包子店,周文連幫忙搬醬菜壇子,放在了后院陰涼之處,老白叮囑了他們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又告訴他們醬菜不能長期保存,所以做的不多,今天最好賣完,周文連將諸般細(xì)節(jié)都記在了紙上,老白笑道:“沒想到你一個店小二還會寫這么多字!”
周文連當(dāng)即哈哈大笑,老白奇道:“你笑什么?”周文連道:“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闭f完便拉著老白去了前院,略歇了歇,店里漸漸忙碌了起來,老白和猴子這才告辭離開了。
臨別之際肖蔚告訴猴子:“七天之后我回去一趟,去哪家茶館說我回去再告訴你,另外先生的行頭衣裳我來給你找,你不用操心,這些天只管多準(zhǔn)備些故事?!?p> 猴子全都答應(yīng)記下了。
肖蔚問:“你會寫多少字,自己能整理得下來嗎?”
猴子笑道:“不會寫字可以畫圖,放心,我們有自己的法子?!?p> 肖蔚笑道:“那好吧!”
猴子走了之后,肖蔚自己在前廳,周家人要請她吃早飯,肖蔚卻硬要付錢,都是周文連勸說他的父母,二老才把錢收了。
然后肖蔚就無所事事了。
周姑娘見她連連地打呵欠,便走上前來低聲笑道:“肖姑娘,你要是困,不如就去后院我房里歇會兒吧,等下人家來接了我再叫你?!敝芄媚镏浪桥畠荷恚@次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過來說話。肖蔚搖頭笑道:“不用了,我這人一睡便醒不來了,別一會兒睡眼惺忪的,讓人家笑話。再說了……”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偷偷地道:“我今天女扮男裝,要是讓別人看見不好?!?p> 周姑娘道:“原來你是擔(dān)心這個,說的也是,那我叫我哥哥來陪陪你吧,免得你一個人無聊。”
肖蔚剛想推拒,周文連自己便已經(jīng)從周姑娘身后鉆了出來。
“怎么了,肖姑娘悶了?行了妹妹,你去幫爹爹招呼客人,我來陪肖姑娘?!?p> “誒!”周姑娘笑嘻嘻甜滋滋地答應(yīng)了一聲便去了。
周文連一屁股坐在了肖蔚旁邊,笑嘻嘻地道:“肖姑娘,近來可好?”
“好?!毙の抵缓枚Y貌禮貌地回答著。
周文連拿出一個小包裹來放在了桌子上說道:“這里面有我妹妹還有父親母親送你的點(diǎn)心,一點(diǎn)心意?!?p> 這樣的小東西不好推拒,肖蔚便收下了道謝。
周文連又拿出一個小小的長形盒子道:“這是我送你的禮物?!?p> 肖蔚怔怔地看了一眼道:“這是什么?”一邊問一邊打開了盒子,里面是一副卷軸。肖蔚疑惑地看向了周文連。
周文連道:“打開看看?!?p> 肖蔚便打開了,原來是一副裱好的肖像,畫的是瀟瀟,也就是她——肖蔚。
肖蔚其實(shí)不愿意承認(rèn)這幅皮囊是自己的,也一直不習(xí)慣看到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樣子,所以看到畫上的人,她第一印象是瀟瀟記憶中的瀟瀟自己,然后才知道是她肖蔚。
“你……你就見了我一面,就畫了下來?”肖蔚都震驚了,照相機(jī)都不帶這么神奇的,還連帶PS換服裝換發(fā)型,一個有著明麗的衣裳和發(fā)型的女裝模樣的瀟瀟。
“怎么樣,像不像,喜不喜歡?”周文連滿懷希冀地看著她。肖蔚徐徐展開畫卷,見畫上之人即使是女裝也英氣逼人,肖蔚驚異地道:“你……你怎么會畫的這么好!你一個店小二,這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手藝?”
肖蔚的下巴差點(diǎn)被驚的掉到地上去,古代人的智慧實(shí)在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