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木吃痛,扶著腰,一雙清冷的眸子多了幾分深邃。她靠著床邊曲腿坐在地上,不管身后背對她躺著的宮澍,打開手機(jī),搜索“宮澍”。
十五年前,他12歲,在著名導(dǎo)演豐華的“滿城風(fēng)雨”中,飾演一個民國落魄的世家小公子。那時候,他眼神清澈、演技自然,雖還稚氣未脫,但五官俊美,是一個老天爺賞飯吃的藝人。
15歲時,他的生日會上,自彈自唱一首原創(chuàng)歌曲“今明幾何”,敘詩一般娓娓道來的情緒,感染了一眾粉絲,更是一度把他送上當(dāng)年年初的熱搜。
后來,他一直著眼于唱跳的發(fā)展,努力發(fā)掘自己在歌唱領(lǐng)域的能力。
直至今日,他25歲,大大小小的演唱會、簽售會開了幾百場,在國內(nèi)也算是頂級流量明星。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他在演技和舞蹈上,日復(fù)一日,越發(fā)精進(jìn),在唱歌上,卻像是遇見了瓶頸。
洛木看著他往日各種表演的視頻,同時提高視頻音量。終于,在幾乎看完他所有作品后,宮澍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不甚友好的看著她。
“你想怎么樣?”宮澍語氣不佳,樣子如洛木初見時一樣頹廢。
洛木關(guān)了手機(jī),看著他,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質(zhì)問。
兩人眼神對峙了半晌,洛木緩緩站起身,搬了房間里一把木椅子,對著宮澍,坐下來。
“先正式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洛木。其他相關(guān)信息,我想,祝紅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我沒作過藝人助理,對于演藝圈也一知半解。但我會盡量做好我的工作?!?p> 洛木少有一次性說那么多話,頓了片刻,繼續(xù)說道。
“你是一個藝人,你有那么多支持你的粉絲,我看完了你所有的資料和作品,我不相信一次抄襲門,能把你打垮?!?p>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宮澍嗤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半掩的窗戶。
而洛木只是搖搖頭。
“如果你想繼續(xù)唱歌,我可以幫你?!?p> 話音剛落,宮澍回過頭來,有些詫異。
來找宮澍前,小豆子在車?yán)锖吐迥局v了很多重要的“內(nèi)幕”:原來,宮澍出道3年后,就一直是祝紅帶他。原本祝紅很是看好他,因為他是很難得的全能藝人,但不知什么時候起,宮澍一門心思就只想唱歌。因此,祝紅為他推脫了很多綜藝、影視邀約。這些年,各種各樣的偶像藝人如春筍般冒頭。在行業(yè)里,略顯高冷的宮澍便不再是香餑餑。各方面資源都被拉下神壇。進(jìn)而,一個抄襲門便堪堪要斷送了他的前程。工作室一眾人,原本對宮澍不思進(jìn)取的態(tài)度就稍有微詞,事件后,大家都如林子里的鳥,一哄而散。
“你拿什么幫我?一個助理?!?p> “你只能信我?!?p> 或許是洛木的目光過于真摯,宮澍心里的稱居然真的朝著這個陌生女孩的方向傾斜過去。他拿起手機(jī),翻翻找找后,抬頭道:“洛木?”
“嗯?!?p> “畢業(yè)于法國…你是?”宮澍猛然想起,他在巴黎時,頹廢之際,總覺得有個影子三番四次被遇見,可當(dāng)他企圖回憶時,卻又記不起模樣。
“是什么?”洛木看出他欲言又止的原因,又看出他好像努力在回想,便佯裝疑惑。
“沒什么。那個,你不是安排了一場…”一場“荒誕的”退圈發(fā)布會嗎?他不好開口。
“騙你的?!甭迥緵]想到宮澍會這么容易就服軟??此皟商斓募軇?,好像真的絕望到?jīng)]人能拯救一樣。她總感覺,他的心里有一團(tuán)盈盈不滅的火,只是不知道那團(tuán)火是什么?
宮澍好似預(yù)料到結(jié)果,沒有過多的驚訝。
他之所以把自己關(guān)起來好多天,是因為他幾乎看完了所有網(wǎng)上的輿論、評價,那些維護(hù)他的語言,和那些抨擊他的言論,就像對戰(zhàn)的雙方,在他的心里、腦子里,不斷地抗?fàn)幹T谒翢o頭緒,快要被現(xiàn)實壓死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在回國的飛機(jī)上,他遇見了一個崩潰大哭的女孩?;蛟S,每個人都曾茍延殘喘,為什么就不能拼一把呢?
“洛木,你去找祝姐,讓她聯(lián)系律師?!睂m澍安排著。
一個眼神,洛木便了解他的想法。他若要涅槃,風(fēng)里火里,她也陪他走這一遭。至此的人生,洛木第一次無比期待明天,僅僅是為了一個認(rèn)識不過幾天的人。
二
“陽陽,木木她去哪兒了?。俊甭迤角飶穆迥倦x開后,就整天叨叨。
“她去H市了,找到份助理的工作?!甭尻柖酥嗤耄豢谝豢谖怪赣H。
“你看吧,她要留下來陪你,你又?jǐn)f著人家走,人家走了呢,你又想得不得了?!?p> “我已經(jīng)牽累你了,怎么再能拖累木木呢?”洛平秋自顧自嘆著氣,她心知,自己很是對不起這個女兒。
“你怪我嗎?”母親從前一向強(qiáng)勢,很少會如此示弱,攪得洛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怪母親嗎?怪過吧。但不是因為母親對洛木的偏心,卻是母親對那件事的態(tài)度吧。
看見洛陽忽明忽暗的眼神,做母親的哪能不知道她心里那道過不去的坎兒呢!等她再開口時,不知為何嗓音有些啞,“是不是生淮這孩子對你不好?”
母女之間蒙著紗的試探,終究讓洛陽寒了心。
“他對我很好,粥喝完了,你好好休息。”洛陽拿著碗,失魂的離開了臥室,剛走出臥室,便看見站在一旁的胡生淮。
兩人對視一眼,胡生淮體貼地接過她手里的碗,而洛陽低著頭,匆匆拿上包,就出門了。她絲毫沒有注意過背后追隨她的目光是多么哀傷,也永遠(yuǎn)不會知道,胡生淮端著碗的手機(jī)慢慢握緊,仿佛要嵌進(jìn)去一般。
離家后的洛陽,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走著就走到一個籃球場旁邊。
籃球場里,幾個陽光的男孩,正頂著烈日在傳球、運(yùn)球,旁邊木制的長椅上,也坐著一個女孩兒。那幾個奔逐的男孩兒里,也有她目光相隨的人吧。
她正看著,女孩好像也感受到她的關(guān)注,轉(zhuǎn)過頭,朝她禮貌地微笑。洛陽心里,那兜著往日回憶的包裹,像是被刀切了口,源源不斷地涌上心頭。
正當(dāng)她覺得自己快要受不住時,眼前原本和諧的場景,被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打亂。
不知道胡生淮是怎么進(jìn)去的,只見他一身襯衫西褲,帶著他那副像是鑲在鼻梁上的眼鏡,和那群男孩子商量著什么?
那群男孩子不時起哄向她看來,而胡生淮在一旁漲紅了臉。
他們分了組,開始打球,胡生淮有些緊張,他挽起袖子,露出不怎么強(qiáng)壯的手臂,學(xué)著身邊的人,盯著球。
他不會打籃球,身高又不算高,體格又?jǐn)r不住其他人猛烈的進(jìn)攻,盡管男孩們都讓著他,但一個個投空的球,讓他心里越發(fā)沉重。
最后,他好不容易進(jìn)了一顆球,轉(zhuǎn)身看向場外時,洛陽早已不知去向。
而他的心也跟著迷失了方向。
宮澍家里,律師許諾把擬好的,發(fā)給詆毀宮澍的那些營銷號的律師函,拿給他過目。
“你弄好了就發(fā)吧?!睂m澍并沒著眼去看,反而是一旁的洛木,接過律師函,極快的看了一遍。她雖不太懂法律,但是該明白的,她還是能看懂。
“為什么不能直接起訴元丹妮?”洛木不解。
洛木大膽直白地質(zhì)問,讓律師許諾有些驚訝,這個小姑娘膽子不小。
他征求了宮澍眼神上的示意,解釋道:“娛樂圈,始終是個圈,有些事情總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況且,元丹妮那邊的言辭都只是一些具有輿論導(dǎo)向的話,證據(jù)這塊兒也不好拿?!?p> 洛木反應(yīng)很快,也不再多說,便把律師函遞回給許諾。
許諾確認(rèn)好文件就離開了。
洛木陪著宮澍坐在客廳,氣氛有些安靜得過分。
原本以為勾心斗角的行業(yè),在宮澍這兒,洛木卻感覺到他的無助和單薄。這件事情的影響力頗大,洛木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竟如此草草收場。
在她看來,一封律師函,不過是為了震懾那些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鍵盤俠,可是這無疑是在一場驚濤駭浪中投下的石子,并無太大的作用。
“元丹妮的父親,是盛世娛樂的董事長?!?p> 宮澍的話,撥開了那層窗戶紙,聽來不由得落寞。
洛木不太了解這其中彎彎繞繞的關(guān)系,也不知道這個什么盛世娛樂有多大的影響力,但她知道,這件事就此便了了。
宮澍十幾年的努力,怕是受到重?fù)簦瑹o異于從頭再來。
“哥,別喝了?!边h(yuǎn)在巴黎,萬辰亦的酒館打烊了好幾天,全成了他一個人的買醉地。
“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給洛木打電話?!泵餍∪f看著他舉起的酒瓶,憤憤說道。
“打,你給她打,要是她能回來,喝死在這兒又能怎樣?”
“你真是無可救藥?!?p> 原本作勢舉起手機(jī),明小萬又無力垂下。
思量片刻,他便照了一張萬辰亦買醉的模樣,發(fā)給了洛木。為保證自己不會后悔撤回,他又匆匆推出了軟件的登錄,把手機(jī)扔在一旁的沙發(fā)上。
正在忙著整理下半年資源的洛木,正準(zhǔn)備點(diǎn)開明小萬發(fā)來的消息,小豆子便來了電話,今天下午她要陪宮澍去拍寫真,車子到了,她抱著厚厚一垛資料,提著電腦就下樓了。
轉(zhuǎn)眼便忘了手機(jī)里收到的消息。
半個小時后,萬辰亦醉醺醺地窩在沙發(fā)上,明小萬小心翼翼地打開軟件,輸入著登陸密碼。心欠欠地希望會有一串未讀消息,但是卻什么都沒有。
“洛木,你當(dāng)真這么狠心嗎?”他腹誹著,越發(fā)替萬辰亦覺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