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雄被抓第五日,這幾日來,車營只允許他喝了三次水,他已是氣息奄奄。
阿雄又一次自不知是昏迷還是昏睡中醒來,腹中已感覺不出饑餓,他輕輕嘆了口氣,“不知小雷怎么樣了,難道是被殺了?小雷若將自己失蹤的消息上報,公子應(yīng)該有所行動才是?!?p> 夜已深沉,屋外遙遙的傳來了梆子聲,他艱難的動了動,身上的傷口都是麻木的,屋里并無人看守。
轉(zhuǎn)頭間,趁著一點點微弱的月色,發(fā)現(xiàn)躺在身邊的影荒竟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
“阿雄,是你?你也被抓回來了?”聲音干啞難聞。
……
破屋外,隱有一人,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迅速向車營匯報。
刑訊了近五日,阿雄只是一味喊冤,并不承認對王駿有任何圖謀,卻又無法解釋失蹤后的所作所為。車營對影荒用了猛藥,讓他清醒過來,看看兩人之間私下里是否會談些什么。
其實,車營不用這一招,阿雄也打算開口了。受盡折磨后再說出的信息才能更加取信于人吧!
在垂死的影荒面前,阿雄承認了自己確實是受人指使,才入了征西大軍,將軍和影荒被虜就是自己背后之人的手筆。
影荒盯著阿雄,眼里熊熊恨意燃燒了他僅存的,被藥物激發(fā)出來的生機,死不瞑目!
破屋的門被一腳踢開,阿雄驚鄂的盯著如同死神般沖入的車營。
接下來的刑訊便順利了許多,阿雄并沒有明說劉歆是自己背后之人,但在車營提及時,他沒有否認。
車營通過前段時間的調(diào)查,本就對劉歆有了懷疑,此時在先入為主之下,便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將軍故后,甄邯負責(zé)調(diào)查,車營本來懷疑甄邯,不過沒多久,甄邯也死了。
劉歆進入視線后,車營發(fā)現(xiàn)劉歆近一年來帝寵日隆……
一旦懷疑了某人,便會覺得他呼吸的樣子都充滿了不對勁!
彥青發(fā)現(xiàn)了舒家食肆的訊息,直覺阿雄兇多吉少,一條一條的命令發(fā)布下去,信息迅速回饋。
第三日,貧民區(qū)的一座破院子被鎖定。當(dāng)日深夜,柳辰親自帶隊,突襲小院。
抵抗異常激烈,雙方都有傷亡。不過一方有備而來,一方倉促應(yīng)戰(zhàn),柳辰漸漸占了上風(fēng)。
“阿雄在這里!”一個黑衣人道。
柳辰一揮手,進攻更急,車營等人漸漸被逼退。
一人入了破屋,背起阿雄,迅速奔出。
昏迷中的阿雄被晃醒,看到柳辰,脫口喊到:“柳大哥!”隨即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錯誤,又趕緊將嘴閉上。
這一聲還是被車營聽到了,不過他聽到的是“劉大哥”!他見己方敗局已定,不再戀戰(zhàn),也顧不上傷亡倒地的同伴,帶著還有戰(zhàn)力的幾人,迅速撤離。
柳辰見已救出阿雄,窮寇不追,亦將自己的人全數(shù)帶離,只留下破院內(nèi)狼藉滿地。
第二日自然有人報官,院內(nèi)幾具來路不明的尸體,官衙草草查過,便扔到了亂葬崗,不了了之。
阿雄救回后被直接帶到了紹淵住所,但一直高燒不醒。
柳辰知道,若不是少爺突然昏迷,收到第一封舒家食肆的訊息時就會有所行動,阿雄必然不至于此,故而盡全力進行了救治。
紹淵昏迷已經(jīng)十日。
“云兒,柳辰,淵兒不是不能醒,只是……”仲世清臉色凝重,這段時間,他的白發(fā)明顯多了不少,“肺腑損傷,我不知讓他醒來會怎樣。他的肺腑功能,也許無法支撐他醒來后的需求!”
“那就再將養(yǎng)一段時間,彥青可以暫代少爺處理事務(wù)。”
“可現(xiàn)在這樣,我無法準(zhǔn)確把控淵兒的肺腑受損程度,用藥不夠精準(zhǔn)……我想讓他醒來,我再來判斷……又怕……唉……”
仲世清一輩子浸淫于醫(yī)道,處置果決,何曾有過這樣的兩難之時。
“爹爹,讓阿淵醒來吧!”鑫云將臉貼著紹淵微涼的臉頰,緩緩的道:“此次昏迷過于突然,阿淵應(yīng)該會有許多事要交代……爹爹盡快探清病況,對癥治療……阿淵不會有事的!”
仲世清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幾乎將華仁堂里可能有用的珍稀藥材都調(diào)了過來。
屋側(cè)的凌霄早已被連根鏟除,紹淵所住院子里,所有的鮮花都已移走,用以保持空氣的清新。
鑫云坐到了紹淵的背后,讓他半坐在自己懷里,調(diào)整到對呼吸最有利的位置。懷中之人毫無生機,任人擺布,鑫云壓下心頭劇痛,全神貫注。
喂藥及行針之后,紹淵氣息漸重,指尖似乎微微顫動。
“阿淵,不怕,你會沒事的!醒來后,你不要急,緩緩呼吸……”鑫云貼著紹淵的耳朵,輕聲的安慰。
隨著鑫云溫柔的聲音,紹淵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似乎用了全身力氣,掀動眼皮。
“云兒,我沒事!”聲音極低,幾不可聞。
“不要說話!”仲世清一邊診脈,一邊道。
紹淵看了一下柳辰,又無力的合上了雙眼。
“少爺,彥青五日前到了,已在調(diào)度,可以勝任;車營入局,我已經(jīng)通知甄夫人配合;鄧少爺昨日抵達并州,會按計劃行事?!绷铰曇粢卜诺梅浅5腿幔Z速極快。
紹淵微點了下頭,呼吸有些急促。
“凌霄花粉有毒,下手的人是府里的花匠肖波,真名薄力,人已抓住,還沒有問出背后之人,我懷疑是劉歆?!?p> 紹淵又睜開了眼睛,看著柳辰,以口型吐出了幾個字,“泰山,新林?!?p> 柳辰雖機變不足,卻是一直在紹淵身邊,對他的心思極為了解,憑著口型便已明了,又復(fù)述確認了一遍道:“少爺放心,會讓這兩處的兄弟多關(guān)注。”
一邊的泠易見已說完正事,便過來握住了紹淵的手,“你好生休息,所有的事都不要擔(dān)心?!?p> 紹淵的手動了一下,可能是想要回握,卻又無力的垂下。嘴角微揚,有笑意浮現(xiàn),應(yīng)是開心再見老友。
此時,他的呼吸更為急促,胸口起伏,臉上的笑意被痛苦之色替代,汗水很快涌了出來。
仲世清的神色非常凝重,左手把脈,右手捻著銀針。
泠易迅速退到一旁,把位置讓給了柳辰。
鑫云在紹淵身后,看不到他的臉色,可被汗水打濕的背心和明顯急促的呼吸自然是感受到了。
突然,鑫云感覺紹淵咳了幾下,但因主人全無力氣,竟然沒有咳嗽聲發(fā)出,只是胸腔之中的幾下振動,隨后看到父親臉色大變,將紹淵的頭微微前傾,接著便有溫?zé)釢衲伒囊后w滴在了自己環(huán)著阿淵身體的手上。
“快,按二套方案!”仲世清此時已極為果斷。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下人們聽到指令,迅速入了屋,屋側(cè)早已備好了一個半人多高的特制大木桶,幾人將手里不同的藥液一起倒入了桶中,柳辰抱起紹淵,兩人都入了木桶。
仲世清認穴極準(zhǔn),即使在深色的藥液中也絲毫不差,一套針行畢,竟然已是大汗淋漓。
鑫云坐在榻上,依舊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眼睛盯著手上的血污,吐血之后,昏迷之前,自己分明聽到阿淵說了一句話:“云兒,帶我回臨山居!”
眼淚瞬時決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