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一架雙轅四輪的豪華馬車送到了客棧,馬車內(nèi)座椅齊備,椅上置有厚厚的軟墊,車內(nèi)桌子的桌面以磁石做成,桌上杯盤等物都是鐵制的,馬車行進時,亦不會亂動。
祁文遣走了駕車的馬夫,便向祁遠告起狀來,“十三爺,那秦管事好小氣,一開始還不舍得將最好的車送來,我說公子身體不豫,家主又急著召見,他這才不甘不愿的讓人送來?!?p> “秦管事是三伯的人,這樣做也是尋常?!逼钸h淡淡地應道,“好了,你讓大家今天早點休息,明日一早啟程。”
次日一早,天才透亮,大家便吃過早餐,開始趕路。
馬車內(nèi)空間極是寬敞,泠易、祁遠、紹淵、還有婉茹,四人坐著也不覺得擁擠,車內(nèi)還有一個小巧的爐子,婉茹正在煮茶。
“之前我的馬車都是兩輪的,今日第一次坐四輪的,到底是舒適許多,大哥等我們回了河南,也去做一架吧!
“這種的雖然舒適,但不如兩輪的實用,不夠靈便?!便鲆椎?p> 紹淵微一思忖,便是了然,“也是的,四輪車若在多彎的路上行走,確實不便?!?p> 坐在旁邊的祁遠正在認真研究泠易的手杖,邊看眉毛微微皺起:“平良,你這手杖是何材料所制?竟如此奇特!”
“紹淵送我的,不是鐵制的嗎?反正用了特別順手,即輕便又堅固?!?p> “平良,我可是兵器制作世家的哦,承武堂的事,我雖不太上心,但還是被叔父逼著學了不少關(guān)于兵器的制作,可我卻從沒見過這種材質(zhì),若是能用它來制作兵器,想必威力不凡?。〗B淵,你可知,這是何材料?”
經(jīng)過大半日的相處,兩人已不再公子少爺?shù)慕辛恕?p> “祁大哥,這是家中長輩所制,是新發(fā)現(xiàn)的一種材料,我是因為它輕便,才請長輩做成手杖給平良大哥用的,也不懂這是什么?!?p> 祁遠又看了一會兒,臉上突然露出驚訝的表情,“天哪!這不會是墨大師的手藝吧!這精致的手工,這種卷云紋……我的父親曾珍藏過一把寶劍,視若珍寶,說是墨大師親手所制?!?p> “祁大哥,你真是好眼力!這手杖確實出自墨家之手?!?p> “紹淵,你從不曾說它如此珍貴!”泠易自然也聽過墨家大師之名。
“只要大哥用的合適,它的珍貴便得其所了,何必在意這些!”紹淵輕輕的說。
“此處還有機簧!”一邊的祁遠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叫出聲來。只見他熟練地擰下杖頭,細細的研究了起來。
“真不愧是承武堂祁家之人!對此類機巧之事似有天賦?!苯B淵見到祁遠熟悉的動作,專注的神態(tài),心中不禁感嘆道。
祁遠又看了好一會兒,神色有些黯然,“我父親一生研究兵器,最后兩年一直想改進連弩,不想?yún)s英年早逝,功敗垂成。這手杖的機簧和連弩非常類似,卻能做得如此精致小巧,墨家果然名不虛傳,如果父親當年能看到這種機簧,不是是否能多陪我?guī)啄?!?p> “令尊莫不是……”紹淵有些猶豫的道:“器癡祁度為?”
祁遠吃驚地道:“家父離世已十多年,你怎么會知道?”
“墨家爺爺,也就是制作這手杖的人,他曾說若論奇思機巧,造器天賦,器癡在他之上。當年他曾親至涼州,欲與器癡一見,可惜……可惜你父親英年早逝,不然成就必定不可估量!”
“背著那么大一個家族,上千人榮辱系于一生,父親是一刻也不敢懈怠?!逼钸h有些憤恨的說,“可憐是我的母親,與父親成親后,總是獨守空閨,而我與父親亦極少親近。記憶中父親似乎永遠在兵器房中,父親常年勞累,積勞成疾,不幸離世后,我和母親在族中竟多受欺凌,母親沒多久也走了?!?p> “祁大哥不要過于傷懷,你父親才華天縱,自然受人嫉恨,大家族中,大多如此,所以啊,我們才要有自己可以掌控的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紹淵不知想到了什么,有感而發(fā)道,之后話音一轉(zhuǎn),又勸道,“祁家人口眾多,難免良莠不齊,你何苦因小人傷心難過?!?p> “是啊,還好有叔父,待我極好,一直把我當親生兒子,見我在涼州日子不好過,于是便自請到長安建承武堂分支。這種苦差使自然沒有人搶,叔父便帶著我和幾個下人到了長安?!?p> “令叔父真是奇才,短短幾年,長安的承武堂已不遜于總堂了?!币虮髦聦Τ形涮米鲞^調(diào)查的紹淵自然是了解一些詳情的。
一邊的泠易對紹淵似乎對萬事萬物都了然于胸的樣子已然習慣,并不覺詫異。
祁遠繼續(xù)道:“叔父很想讓我?guī)退晌铱傄蚋赣H癡迷兵器之道冷落母親和我而耿耿于懷,不愿意靜心去學?!?p> “祁遠,這是你的心結(jié),其實你有天賦,又有一雙巧手。”知祁遠頗深的泠易說道,“你還記得我們有一次去山中打獵,被困山中,你隨意使用木棍、繩子、石塊,總能輕易的做出武器和陷阱,我們才能順利脫險,對嗎?”
紹淵聲音不高,卻直指內(nèi)心:“祁大哥,唯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方可無懼風雨,你的逃避來源于你內(nèi)心的軟弱!”
祁遠聽了心下一凜,下意識的握了握拳,腦中思緒翻滾,“是啊,父親雖然陪自己少,可他總是愛自己的,能繼承父親的天賦和本領,有什么不好?自己虛度二十余載,還需叔父庇護自己到幾時呢?自己為什么只會逃避埋怨?家族的生存榮辱,自身的責任擔當,是該正視這個問題了!”多年的心結(jié)似乎突然間便解開了,祁遠看了看紹淵和泠易,眉目清朗,眸含星光。
茶已微開,淡淡水霧彌散,婉茹將一小袋的花茶,倒入壺中,頓時清香怡人。
她以軟布包住壺柄,右手執(zhí)壺,為三人各斟的一杯,茶色淺淡,內(nèi)有淡粉色的桃花瓣,半浮半沉。
“這就是上次去桃林摘的吧!婉茹姑娘真是巧手?!苯B淵聞著若有若無的香味說道。
“這兩年來,我也很想念婉茹姑娘的手藝!”祁遠先深深的嗅了一下,說完后又連飲了好幾口。
“那幾位公子就多飲些吧!今年的桃花茶做了很多?!蓖袢阈χ卮?。
幾人便開始邊飲茶邊聊天,泠易和祁遠到底有兩年沒見,想說的話自然多些,紹淵便在一旁靜靜聆聽,偶爾說上幾句。
祁家的馬車做工極為考究,車行中顛簸并不明顯,既穩(wěn)且快。不知不覺間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婉茹輕輕碰了碰正和祁遠說的開心的自家公子,又向紹淵處指了指。
泠易這才注意到紹淵一手扶額,手肘撐在小桌上,雙目微閉,眉頭輕蹙。
兩人止住了話頭,泠易拍了拍紹淵,問:“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要不你小睡一下吧!”
紹淵睜開了眼睛,沉吟了一會兒說:“大哥,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何事?”祁遠追問了一句。
“也不是太清楚,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苯B淵皺著眉頭,隨后他掀開簾子喊道,“柳辰!”
一直策馬跟于一側(cè)的柳辰立即應聲道:“少爺,何事?”
“你多注意一下,路上不太平!”
柳辰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