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五六分鐘后,這支狹路相逢的魔獸小隊損失過半,算一算倒地不起的也有十幾匹,其中超過一半還是我的功績。
任何人經(jīng)此一戰(zhàn),信心都將倍增,我也不例外,而且頓時覺得脫胎換骨,前后已經(jīng)判若兩人。
可在戰(zhàn)斗之際,另外兩支魔獸隊伍離我們越來越近,沉浸在自信中的我,似乎有些不能自已,完全沒有撤離的念頭,呵呵!我的經(jīng)驗豐富善待時日。
幸好我臀下的獸,在殺戮之中還有一絲冷靜和洞察之力,那大概是長久和大將軍并肩作戰(zhàn)養(yǎng)成的良好自律,所以是它率先拒絕戀戰(zhàn),努力甩開剩下魔獸的糾纏,帶著我殺出重圍,也將我從瘋狂殺戮之中解救,向著遠方一路狂奔,腳力似乎有增無減。
此時,這支與我們交戰(zhàn)的魔獸小隊即便還剩下一半,但個個也都身負傷痕,就算做了造物主傀儡,心中無畏無懼,追趕起來也免不了跌跌撞撞,再不似之前那般神采。
魔獸們終于被愈甩愈遠,我的心這時也終于從方才的瘋狂之中走了出來。
當我們到達荒漠邊緣,再翻過一個山谷的時候,視線里再也見不到魔獸們的芝麻點點身影,我知道已經(jīng)將它們甩掉了。
過了山谷,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茂密的原始叢林,我對大將軍的獸騎笑道,“若是隱于其間慢慢前行,魔獸們更別想將我們找到?!?p> 我那時豈會知道,這些魔獸背后的主,可是造物主。
只要我的身體里還有造物主的那部分意識,就會不斷將自己的位置向他暴露,我又怎能沒有他的那部分意識?那豈非死人一個?
我還沒有高興太久,大將軍的獸騎先是兩只前足一起跪倒;接著,后腿兩只也開始顫抖,僅僅堅持三秒后便一同跪下;最后,整個身體側(cè)翻,拍向地表,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在獸騎倒下的同時滾了出去,才避免被壓在它的身下,它好歹重個四五噸,若是被壓豈是容易掙脫?
我迅速爬起,來到它的身旁,心中惴惴不安,當我檢查它的身體時,不安終于化作了悲傷。
我看見它的腹部有一處致命的傷,那里被深深鑲嵌一支魔獸的犄角,我頓時明白若不是為了救我擺脫困境,它的意志無法讓它堅持跑到這里,它的鮮血這一路順著犄角不知道淌了多少。
我愈想愈悲傷,才一瞬間,悲傷已經(jīng)沉甸甸擠滿胸腔,令淚水流淌不止,泣不成聲。
我只顧悲傷,甚至沒能和它道聲再見,它的意識已經(jīng)飄遠。
七八分鐘后,我依依不舍,踉踉蹌蹌沒入?yún)擦?,從它倒下的地方一路將悲傷播撒?p> 造物主說來也挺可悲,他或有千萬種方法將我殺死,卻未必能萬事如意,因為驅(qū)動整個故事的是因果而不是他。
所以,被造物主發(fā)號施令的這三隊魔獸,本來正計劃翻過山谷將我繼續(xù)追殺,可是從荒漠和叢林的交界處,偏偏殺出五六隊降魔勇士的騎兵。
他們是駐守這一帶的軍隊,里面可沒有造物主的鐵桿粉絲,因此沒有誰的意識能和他默契,便無人在他的淫威下就范,成為隊伍里的叛徒。
而且這支隊伍里的每一位勇士,這時候正熱血沸騰,以至于他釋放的思想干擾,一時半刻沒法將他們的異常興奮戰(zhàn)勝,令隊伍昏沉。
他于是想讓傀儡們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將這一戰(zhàn)避開,畢竟目標是我,而不是和人類作戰(zhàn)。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傀儡們已被這眾降魔勇士激怒,憤怒的情緒瞬間沖毀了他與傀儡的聯(lián)絡(luò),傀儡們紛紛將他的命令拋下,按著自己一向的作戰(zhàn)習慣,兵分兩路直奔降魔勇士而去。
造物主自然很生氣,在虛空之中發(fā)出一聲悲傷的哭訴。
可惜這哭訴沒人和他一起承擔,他愈發(fā)的悲傷,他嘆道,“如今,連傀儡居然都敢將我的意志違抗,我怎么可以過得這么悲慘?我可是造物主??!是我曾經(jīng)、現(xiàn)在和未來將你們創(chuàng)造,你們的一切由我賦予,沒有理由這樣將我對待。”
悲傷的力量瞬間化作可怕的怨恨,他居然把詛咒向傀儡們發(fā)出。
傀儡們雖然暫時將他的命令違抗,那也是不得已,因為它們的天性決定了一見到降魔勇士便會憤怒,憤怒的力量猶如暴雨狂風,而它們和造物主之間的聯(lián)系不過是風箏的線,怎能一直維系?
可是,造物主應(yīng)該知道自己和傀儡之間的默契即便在狂風暴雨里也分毫不減,風雨之后傀儡還將是傀儡,可惜他也被憤怒沖瘋了頭腦,居然利用這種默契將傀儡們傷害。
魔獸們陸陸續(xù)續(xù)中招,紛紛原地徘徊起來,就連降魔勇士們殺到跟前時還手足無措,結(jié)果個個被亂刀劈砍,接二連三地倒下。
四十幾匹魔獸是一支多么強大的力量,今天卻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被降魔勇士們斬殺,就連打贏這一仗的勇士們事后也沒法高興起來,因為他們還深深困惑在先前莫名其妙的戰(zhàn)斗景象里。
魔獸們接連被殺后,造物主方才冷靜,不覺懊惱和悲傷,以他如今殘存的威望要尋得如此一支強大的武裝已是重重困難,今日他一時之怒竟將它們親手毀滅,這猶如親手將自己的左膀右臂砍斷。
“是愚蠢的憤怒毀了我的傀儡們,也毀了我的這步計劃。”造物主雖然看清事情的始末,卻又起一陣怨恨,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他也不得不放下,因為毀滅我的目標還未完成,他需要冷靜下來才能重新規(guī)劃。
我此時盡管在叢林里迷失了方向,還依舊為大將軍和他的獸騎悲傷,更沒有耐性尋找出路,只好走哪算哪,反正也沒有想到要去的地方。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讓人匪夷所思,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也許應(yīng)該在這片叢林里隱居起來,從此在世人眼前消失??墒?,究竟我犯了何事?竟在這一天受盡可怕折磨。”我一邊撥開茂密的植物,自己和自己一邊嘀咕,“可就算我躲在這里,真的就能平安無事?哎!我的心總是七上八下。還有大將軍和他的獸騎為我先后丟了性命,我何德何能竟讓他倆這般將我對待?我又何時可以為他倆報仇雪恨?......且不論我有沒有能力為他倆報仇雪恨,首先我得知道究竟是誰謀劃的這一切?!?p> 造物主聽到我的嘀咕,在虛空之中咬牙切齒,道:“是我,是我,就是我,你們的造物主是幕后主使。
你怎么也想不到,因為你根本就將我的存在當作一種笑話,這是你不可被饒恕的罪。
可是,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怎能幫他倆將仇來報?你要用什么武器才能把我殺掉?這一點,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永遠不會聽到我,永遠不會看到我,哎!無敵注定是寂寞。
你躲到哪都會被宰掉,而且這一刻即將來臨,就在今天。
但在你臨死之前,我計劃讓你享受一點點兒女情長,我都搞不清自己這是仁慈還是殘忍?!?p> 我當然聽不到他的發(fā)泄,但我想不到這點居然使他有些失落,看來他果然感到孤獨,因為他已被凡塵所染,無所不能卻有了欲望。
這里順便說說造物主和我的距離,仿佛我倆身處不同時空,又或是聲音乃不同頻道,可造物主的時空又仿佛就在我的身旁,又或者與我的時空本就重疊,總之,我倆似乎形影不離,又宛如隔著萬水千山。
這份距離讓人感到好奇,誘惑人想一探究竟,可惜無論是語言或是思想都無法企及,然而誰曾想奇妙的情節(jié)正在醞釀,他將暫時將自己的居所失去,被困進人類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