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奶奶,苗苗在你家嗎?”
“李姐啊,我家苗苗在你家嘛?”
已經(jīng)天黑了,過了飯點了,苗苗還是不見蹤影,苗媽只能挨家挨戶打電話。
但這么多通電話都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統(tǒng)統(tǒng)都是說不在啊,我沒看到誒,今天老師沒有拖堂啊,我家孩子一放學(xué)就回家啦。
后來打給老師,老師也說苗苗下午就請假了,沒來上課。
這可把全家人急得團團轉(zhuǎn)。
“他爸,快出去找找吧?!泵缑鐙寢尲钡酶翁邸?p> “可是你......”那時候的苗媽已經(jīng)懷孕五個多月了,常常只能坐在躺椅上休息,順便幫忙看看花店,所以苗爸什么活也不讓她干,也不放心讓她離開視線。
“我沒事,你快去吧!”苗媽推搡著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男人還是不放心地望著妻子,兩頭都是他的心頭肉啊,他總以為女兒只是貪玩,忘了回家。
“你倒是去啊,你要急死我啊?!你要是不把閨女給我找回來,我也不活了!”女人沒辦法,只能哭著放狠話了。
苗爸聽了妻子的,拿著手電筒出去找女兒了。他把苗苗經(jīng)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也沒有發(fā)現(xiàn)苗苗。這下他的心里是徹底地慌了,他想自己的女兒會不會想不開,直接走到海里去了。
于是他匆匆跑到海邊,大聲呼喊苗苗的名字。就差叫上大家去幫忙在海里打撈了。
這邊苗媽也著急上火的,苗爸出去了很久了還沒回來,苗媽很擔(dān)心,就決定出門去看看情況。
十年前的小島上沒有這么繁華,小鎮(zhèn)到了天黑也沒有這么多路燈和商戶,苗媽也就是這一出門,黑燈瞎火的,就踩到了石子上,結(jié)果滑到了。
結(jié)果可想而知,這個意外的驚喜又意外地飛走了,順著那一灘從苗苗媽媽腿間流出的血溜走了。
最難過的要屬苗苗爸爸,他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妻子,讓妻子遭了罪。
而對于失去弟弟的苗苗,她更多的是自責(zé),她那天確實是逃學(xué)出去上網(wǎng)了,但是那天下午寧小遠(yuǎn)找到了她,寧小遠(yuǎn)給她說了好多好多大道理,她有些聽進去了,有些沒聽進去。
所以她從網(wǎng)吧出來之后一個人來到了那棵橄欖樹下,她靜靜在那兒想了很久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本來她想好了等到了放學(xué)的時間她就回家,她想回家告訴爸爸媽媽說就算給她生一個弟弟也沒關(guān)系,她更希望爸爸媽媽開心。
可是她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她再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jīng)黑了。
于是她背上書包飛奔回家,家里卻沒有人。鄰居阿姨告訴她,爸爸媽媽去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了。
她那時候已經(jīng)不算小了,她大概猜到了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她又往衛(wèi)生院跑去。
在醫(yī)院里,她看到媽媽臉色蒼白地躺在一張窄窄的病床上,原本隆起的腹部已經(jīng)扁平了。
她瞬間就嚇哭了,“媽媽!”
原本沉浸在悲傷里的媽媽回過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兒,對她微微地抬手:“過來?!?p> 苗苗跑過去,撲進媽媽的懷里,痛哭起來。
“媽媽你怎么了?弟弟呢?”
苗媽眼睛紅腫,她摟著瘦弱的苗苗,把臉貼在女兒臉上,溫柔地說:“弟弟走了。”
“他去哪兒了?”苗苗不肯相信,她掀開被子去看媽媽的肚子。
“弟弟他也想跟苗苗一樣,得到爸爸媽媽完完全全的愛,所以他決定去尋找其他的爸爸媽媽了。”媽媽明明自己身心都很痛苦,卻還是在安慰著自己的女兒。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好了,有一個弟弟也挺好的。媽媽,你可不可以讓弟弟回來?”苗苗的眼睛里還包著淚光,她真誠地說。
這時的苗媽情緒一下子泛濫了,她扭過頭,嗚咽起來。
苗苗也跟著放聲痛哭。
門口那個剛剛辦完手續(xù)回來的錚錚鐵漢看到了這一幕,也落淚了。
他走到床邊,抱著女兒和妻子,三個人都痛哭著。
那晚半夜,苗苗被他爸爸送到了月白家,委托秋奶奶幫他照看一下孩子,說媳婦兒現(xiàn)在在醫(yī)院離不開人,他的回去照顧著。
也就是在這個晚上,苗苗和月白就弟弟一事進行了深入地探討,然后牽扯出了月白來到巫嶼鎮(zhèn)之前的那些事。
兩個小女孩躺在床上,蓋著同一張被子。
“小白,你說是我錯了嗎?”苗苗問。
“不是你的錯,那是個意外?!痹掳讓γ缑鐙寢屢馔饬鳟a(chǎn)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可是媽媽是因為出門去找我,才……”苗苗帶著哭腔。
“……”以月白當(dāng)時的年紀(jì),她不知道該怎么來安慰她。
兩人之間沉默了很久。
苗苗心想,你看吧,你也覺得是我的錯。
月白心想,苗苗一定會以為大家都覺得此事因她而起,都在怪她。
終于,月白開口:“苗苗,其實我很羨慕你?!?p> 世界上最好的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揭露自己傷疤,然后說:看,我比你更慘。
苗苗疑惑:“羨慕我什么?你長得比我漂亮,學(xué)習(xí)比我好,連寧小遠(yuǎn)都更喜歡跟你一起玩兒?!?p> 月白說:“可我沒有一對那么愛我的爸爸媽媽?!?p> 當(dāng)她說到“爸爸媽媽”這兩個詞的時候,她小小的心臟有著被巨石壓迫的感覺,很鈍,有點麻木,也有一點疼。
苗苗知道她是個孤兒,小時候被秋奶奶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但她覺得只是因為她的爸爸媽媽跟她走丟了,找不到她了。她說:“如果你在他們身邊,他們也會很愛很愛你的。”
月白搖搖頭,拉高被子蒙住腦袋,盡管關(guān)著燈,苗苗看不見她的眼睛,但她還是想躲起來。
她說:“你的爸爸媽媽在有了你弟弟的時候,會問你的意見,說明他們在乎你的感受??墒俏业母改覆粫??!?p> 苗苗被她說糊涂了,她很著急想知道真相:“這么說,你也有個弟弟?”
“準(zhǔn)確的說,我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p> “那你是怎么走丟的?是不是因為出門的時候孩子太多了,爸媽就沒有注意到你丟了?”苗苗刨根問底。
“哪里是什么走丟?走丟只不過是我編造的謊言?!痹掳缀芾潇o很成熟,大概是從五歲那年起她小小的身體里就已經(jīng)住著一個大人了吧。
這樣的月白不像是個小孩兒,心智比同齡人成熟得多,讓苗苗覺得陌生。
“那是因為什么?難道是……”苗苗猜測。
“沒錯,就是你心里想的那個答案?!痹掳卓s著身子,用被角擦拭眼淚。
后來,在苗苗的深挖之下,月白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了這個故事。
原來月白不是不記得爸爸媽媽的名字,也不是不記得老家在哪里,即便當(dāng)時五歲的她記得的信息不完整,但如果她愿意把知道的告訴警察,警察一定會很容易就幫她回家。
但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