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些心寒
一地珠釵，有些甚至被摔碎了。
對著鏡子正在梳妝的人，聽著身后伢婆子的回稟。
“小姐，事兒都辦成了，按照您的吩咐，那些個好苗子，都送去了藝真坊學(xué)藝，資質(zhì)極差的，也都賣去了巷口窯子。比原先慢了半個時辰，那些人說我不守信，就……稍有損失。”
伢婆子卑躬屈膝，言語里沒有了往日的囂張。
十指如瓊脂，看起來從未沾過陽春水，比劃著哪一只珠釵更適合今日的飛云髻，對鏡試了又試。
不合心意的，皆是摔在了地面，也無人敢去拾起。
伢婆子看得糟心，這小姐倒是想賺銀兩還是砸銀兩？
摔在地上的可是普通人家半年生活且還富余的珠釵啊！
半晌，終于聽到了那女子說了句，“聽說，有人從中阻攔?”
銅鏡中的臉，伢婆子無意瞧見了她微微動怒的容顏，卻又急忙避開視線，低著頭說道：“小姐，都是些小事，已處理妥當(dāng)?！?p> “嚓——”
珠釵被摔在女子的腳邊，那雙錦鞋鞋頭提起，珠釵被狠狠地踩在腳底下碾碎。
伢婆子嚇得跪在地上，“小姐息怒?！?p> 柳月舒一腳踹去了腳邊的那些碎珠，“愚蠢至極的東西！被人發(fā)現(xiàn)留活口做甚？還想出栽贓嫁禍的法子，你當(dāng)你和那跛子是誰?可隨意搜人臥房錢財?讓你辦事，你就是這么辦的！”
伢婆子跪著到柳月舒面前，雙手懸在半空，也不敢以自己臟手碰了知縣千金的裙擺，只得哀求：“小姐，老奴愚蠢，老奴不愚蠢怎彰顯您大智慧呢，這回的確我和跛子婆掉以輕心了，那寧家的胖姑娘，也實在是難纏極了……”
伢婆子和跛子婆李三鳳在青蓮村的事兒，柳月舒又怎會不知曉，暗地里她們收了多少錢，做了多少事，她都一清二楚。
柳月舒瞧了瞧自己的手指，心念一轉(zhuǎn)。
“這年頭干旱，我爹這個當(dāng)官的也難有成就，唔，閑來無事，不如下鄉(xiāng)去整整人玩兒，她毀了本小姐的時辰計劃，我總得問她討個說法。”
這事兒鬧到知縣那兒了，寧清婉可不得想著法子見知縣一面么？
原本以為這會是壞事，但如此也甚好，她本也就想著去縣城那轉(zhuǎn)轉(zhuǎn)謀出路。
李大夫已是在這不知替阿懿診治了多少回，眼前這人也是命途多舛。
寧清婉自己是學(xué)醫(yī)的，怎會看不出這會兒阿懿的傷勢，“李大夫，這，阿懿的傷勢過重了些。”
若是在現(xiàn)代，那些醫(yī)療設(shè)備急救一個人，分分鐘的事兒。
眼下，什么都沒有，還只能干等著。
同樣人命關(guān)天，這兒的命，是活活耗死的。
“的確，你也看出來了，此前他受過傷，這會兒又被人打傷了頭，不知對他恢復(fù)記憶會否有影響，但他昏迷不醒，老夫已然快束手無策了?！?p> 寧清婉空有一肚子理論眼下也是無計可施，“李大夫，您在想想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阿懿就這么昏迷不醒……”
李大夫也不忍心阿懿就這么昏迷著，他能所做的，只是讓阿懿拖一天是一天。
舊傷未愈，再添新傷，豈是這小村莊的大夫能解決的，用藥若有一絲差池，人可不就是傻了的事了。
“上安郡城還有更厲害的醫(yī)者，那算是鼎鼎有名了，叫穆鶴齡，興許……他有法子?！?p> 一聽還有一絲希望，寧清婉有些激動，“那我這收拾行李動身！”
李大夫喊住了她：“哎！且慢?！?p> 臉色微變，也在斟酌是否要告知寧清婉這事實，畢竟，也算是學(xué)醫(yī)者的羞恥，卻又不得不說，穆鶴齡小有成就。
“此人雖小有名氣，醫(yī)術(shù)精湛，配備齊全卻……收的診金頗高，我擔(dān)心，他會對你獅子大開口喊高價，他只為有權(quán)有勢之人診病?！?p> 見到了希望，卻又被潑了冷水，寧清婉無論如何要去試試。
“李大夫，去了再說，先救阿懿要緊，不然他可撐不下去了。”
——
寧富有此前帶著妻兒要地不成，趁著寧家還在亂著，又想在今日問寧老婆子要地來。
剛踏進寧家門，隨后就聽到了身后的動靜。
這幾日青蓮村里鬧得沸沸揚揚，只因為這傻子夫婦二人的舉動，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這寧清婉也是，寧富有就從未見過她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知書達理，她似是什么邊都沒沾上。
可憐這弟弟死得早，這么個女兒撐臉面，還真的是讓寧家人掛不住。
更別提寧清婉此時還帶著一個拖油瓶，阿懿被幾個下人抬進了屋子，場面別提多大動靜，寧富有免不了幾句嘲諷，“就這傻子，你還打算救?”
寧清婉有些不明白寧富有的開場白，“大伯何出此言，那是我夫君，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他緊接著冷嘲熱諷：“你本可安然度日，為了這個傻子，你會遭受多少非議，人各有命，他熬不過這關(guān)，你又何苦幫他硬撐過去?！?p> 這人安的什么居心？
他怎么就知道阿懿熬不過去？
寧清婉聽不得這些話，也不免用字犀利了起來，在腦海里轉(zhuǎn)遍了的話，忽而脫口而出，“我倒是好奇，大伯若是哪天臥床不起，是不是我也該告訴你妻兒，讓你就此下黃泉可別花錢醫(yī)治你？”
寧富有瞪大著眼不可置信，這小輩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來。
“你！”
這年頭好人不長命，寧清婉也算是體會到做個好人不容易。
寧富有對著寧老婆子都能下狠心，這世道要怎么拯救？
她沒這么偉大。
寧清婉并不想理會他，想趕緊離開。
可腳步一頓，又背對著寧富有提醒了句：“您是長輩，可我也告知您一句，我懂醫(yī)。我爹行醫(yī)濟世，打小他兜里，手上，身上揣著什么藥粉，有幾兩我都能聞得一清二楚，要知道，是聞的，我不說誑語，你這失心散，也已經(jīng)用了快大半月了，大伯什么目的，如此手段，真叫我汗顏?！?p> “寧清婉！”
寧富有在她背后憤怒大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