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晚晚和曲南屏回去的時候,所有人都用略帶責備的眼神看著他倆,好像這屋子里唯一做錯了什么事的是他倆。
校長室本來也不大,現(xiàn)在擠滿了一屋子的學生老師,哭哭啼啼的,更是吵得人頭疼。校長摘了眼鏡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眼睛,看兩人回來了,招手示意他倆過去:“來,坐”。
鐘晚晚和曲南屏對看了一眼,順著校長的意思坐到了對面的沙發(fā)上。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帖子,學校已經(jīng)聯(lián)系相關單位幫忙刪除了,鐘晚晚同學,你看你還有什么別的訴求沒有?”
鐘晚晚沉默了許久,這是這么久以來,第一次有人能心平氣和的問她一句:你想怎么辦。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曾經(jīng)氣憤過,傷心過,也曾很多次感到深深的無助過,這些惡毒的留言像一根根扎進她心里的針,毀了她的名譽,讓她的世界全都因此大亂,可說到底別人又能補償她什么呢?
帖子刪了就能阻絕不知情人士對她惡意的揣測嗎?
哪怕罰這些人都去坐牢,就能換回她以往一樣平靜的生活嗎?
鐘晚晚沉默了半響,突然悲哀的發(fā)現(xiàn),她真正想要的好像都不能實現(xiàn),她想要多多賺錢,她想要好好學習,她想要平靜的生活,而這些東西他們都給不了她,那么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
校長像是在意料之中,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一干涉事學生聽她這么說,都忽然松了一口氣,人群中響起爭先恐后又咕噥不堪的道歉聲。
“對不起”
“對不起鐘晚晚”
“鐘晚晚,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轉發(fā)了下”
“我也是,我也是,我不知道那是假的,我以為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還有我還有我,圖不是我p的,我是看p的挺有意思的,就隨手轉發(fā)了下”
。。。
諸如此類,林林總總,這些人與其輕快的跟她說著對不起,就好像是在詢問你:哎,明天中午吃什么一樣。稀松平常。
鐘晚晚冷冷的回頭看了眼這些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憤怒,不甘,又輕易被這些不痛不癢的道歉點燃,他們以為他們是誰?隨便兩句輕描淡寫不值錢的道歉,就能抹平所有對她的傷害?簡單的一句“對不起”或者“我不是故意的”這件事就能揭過重來嗎?
“我說的道歉不是這種,我要你們公開跟我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
“公開道歉?”站在后排的一個男生突然叫了起來,語氣有些生氣的鼓囊了句:“太過分了吧!”
“過分”鐘晚晚冷笑了聲,贊同的點了點頭,附和道:“有你們做的事過分?”
整個屋子靜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的想聽聽看她到底有什么要說的。
鐘晚晚從沙發(fā)上霍的站了起來,迎著一雙雙不甘的怒視的眼睛,走到大家面前,她沒有犯錯,是別人的錯,所以她憑什么要畏畏縮縮,她憑什么要委屈自己來接受這樣一場簡單的,滑稽的,甚至是不情不愿,不痛不癢的道歉?
“我的訴求很簡單,學校召開全校師生大會,今天所有在屋子里的同學們,輪流上臺公開發(fā)言,痛陳自己的錯誤,表達對我的歉意”。
人群中這時已經(jīng)響起不小的不滿,鐘晚晚的要求無異于對他們的公開鞭尸,蹦跶的時候那么歡快,狂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現(xiàn)在要當著全校人的面來認慫,這怎么能行,他們接受不了。
“不少于兩千字”,鐘晚晚本來轉身要走,聽到身后有人不滿的抗議,回頭笑著看了眼憤憤的人群,微笑著又補了一刀。
這下徹底炸開了,俞好早已沒了剛剛面對警察那一副哭哭啼啼不知所措痛改前非的模樣,一雙眼睛瞪的溜圓,眼珠幾乎要蹦出來,聲嘶力竭的喊:“憑什么!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是啊是啊,這要求太過分了吧!”
“有必要搞成這樣嗎,勞師動眾的!”
“鐘晚晚你別得理不饒人啊,你只是網(wǎng)上被說了一兩句而已,就要我們在整個學校同學面前丟臉!”
有第一個反抗的人,就有第二個反抗的人,有人看俞好已經(jīng)公開站了出來,立刻在人群中混雜著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不干?”鐘晚晚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下負責學校德育工作的主任:“請問主任,這種行為,按照校規(guī)應該如何處罰?”
這事本來德育主任就一肚子火,先是挨了校長幾個白眼,后面又被警察堵的說不出話來,他從業(yè)三十幾年,向來是治學嚴謹,何曾出過這么大的紕漏,別說這些學生,就連他自己以及校長也要親自去教育局打報告寫檢討,公開道歉已經(jīng)是便宜他們了,他們還敢出來蹦跶,真是無法無天了,聽鐘晚晚這樣詢問,他也不再客氣,冷冰冰的回道:“大過,開除”。
“啊”有人不敢置信的驚叫了一聲,仿佛此刻才意識到事態(tài)有多嚴重。
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平時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來說對于他們已經(jīng)是天大的事了,被開除,那更是天塌的事。
“我,我道歉”,角落里有個女孩子已經(jīng)被嚇哭了,早已沒了剛剛的氣勢,顫顫的舉起了手。
盲從是人類的弱點之一,沉默中只要有一個人勇于率先站出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和傾向性,那么必然身后就會有無數(shù)的擁簇者,不管她的觀點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我也是”。
“我也是”
鐘晚晚平靜的走到俞好面前,看著俞好一張臉漲的通紅,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都是恨意瞪著自己,她只是平靜的詢問了下:“你呢?”
俞好憤恨的咬了咬下唇:“呸!我就不道歉,你罪有應得”。
她說完像是松了一口氣,揚高了下巴睨看著鐘晚晚,冷笑道:“你盡管讓學校開除我好了,我死也不像你道歉。鐘晚晚,就算你拉一百個人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你道歉又怎樣,你以為這樣大家就不會再說了嗎?你以為大家在乎什么是真相什么是捏造嗎?你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嗎?你能把所有討論這件事的人都開除嗎?只要大家跟你說一句,你每一次都要叫警察嗎?”
她說完像是終于意識到最終還是自己勝利了一樣,傲然的看了一圈身邊默默舉手的人,嗤笑道:“一群窩囊廢!”又沖氣的臉色發(fā)青的德育主任笑了笑:“學校開除我好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說完也不管眾人震驚的神色,攏了攏頭發(fā)瀟灑的走了。